同夜，靖王府中，趙肅暫住在昔日的倦心居中。

昔日的夔王府在大火中毀於一旦，新建的攝政王府還沒有修建好，所以趙肅便暫且回到了靖王府。

就連趙肅都沒想到，當年他一心想要離開的地方，兜兜轉轉，竟又重新回到了這裡。

無論是雕花壁影，還是那院子裡的鬆柏長青，都未曾改變，一如昔年他住在王府之時一樣。

再次回到這個地方，趙肅的心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並沒有當年離開王府的那一種怨恨。

原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生命之中除了仇恨之外，有了重新要保護的東西，那些曾經的介懷與心結，也就無關要了。

「更深重，夙寒怎麼還未曾安睡？」腳步聲打斷了趙肅的思緒，卻見院子裡不請自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廖睿廖師！

趙肅略顯清冷的目，從屋簷下掛著的琉璃燈上收回，回道：「師傅不是也沒睡麼。」

雖然語氣是一貫的清冷，但卻並無桀驁之意，對於廖睿，昔日他的啟蒙恩師，趙肅是從心底敬重的。

靖王教會了他如何的領兵作戰的本事，而廖睿教會他的卻是世之道。他生不馴，再加上歷經幾場變故，沒有養暴戾嗜的格，也源於年時廖睿的悉心教導指引有關。

廖睿聞言笑了笑，深邃的眼眸中，目徹，帶著包容之意道：「你在想那個小丫頭？」

趙肅微微頷首，道：「是，如今隻要一閉上眼，我就想到當年從城樓上墜落下來的樣子。」

夜下，他的神清冷，素日裡清冷堅毅的眼眸中，帶著一不易察覺的脆弱。

「這些年我所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騙局而已，唯一真正擁有過的，隻有。我不能再失去，也不敢再失去。」

廖睿自教導於他，是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生好強，縱然是在昔年的靖王麵前也鮮流出脆弱的緒，廖睿自是覺得稀奇。

雖然很想打趣趙肅幾句，但想到家中那位的囑託，廖睿生生的忍了下來，寬道：「那裡有澹月在，定能保安然無虞，你隻要防止西燕那裡不要搗就可了。」

話音落下，卻見趙肅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他，緩緩道：「原本我以為師傅會嘲笑我耽擱於兒長，什麼時候開始，師傅竟然也會說寬人的話了。」

也不怪趙肅如此說，自兒時他廖睿啟蒙開始，沒廖睿的挖苦。

從五歲開始，便學《左傳》《史記》之類，若隻講一遍不記得就會被廖睿嘲笑愚笨。世人皆言夔王天縱奇才，卻鮮有人知道這都是被出來的。

因為廖睿對於學生幾近嚴苛的要求，間接造了趙肅年之後，毫不猶豫的直接選擇了投筆從戎這一條道路……

廖睿沉默了片刻，天道：「是你師娘見你這些時日魂不守舍的，讓我來開解你一兩句。」

蘇玉徽失蹤的那天，趙肅像瘋了一樣調遣兵馬封鎖汴梁，幸而是廖睿及時趕到攔住了趙肅。

趙肅去找蘇玉徽，亦是被廖睿勸解下來的。

「若想要讓那個小姑娘平平安安的活下來，就不要阻止他的計劃。」

廖睿正是用這句話，勸阻住了於暴怒邊緣的趙肅。

各路兵馬歸位，趙肅也功的被眾人半「挾持」到靖王府之後，趙肅的神智方纔漸漸恢復清明，隻是臉依舊沉到可怕。

除了廖睿之外，就連葉兮清都不敢靠近他。

趙肅的倦心居中，隻餘下他與廖睿兩個人。

「您這是什麼意思？」他冷聲問道。

廖睿見他沉著臉，卻又難掩焦急的模樣，眼中閃過了一笑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方纔不急不慢的說道道：「嘖嘖，寶貝徒弟，這麼多年都沒見過師傅，怎麼都不知道人。」

平日裡就算趙煜不著調敢揶揄趙肅兩句，那也是在趙肅心尚可的時候。若上這樣的時刻，恨不得離他遠遠的，哪裡還敢戲弄於他。

也就隻有廖睿，仗著是趙肅的師長，趙肅拿他沒辦法，纔敢如此了。

趙肅抿了抿角，額頭上的青筋都在跳，但是看著廖睿不不慢的神，最終隻能不願的了一聲：「師傅。」

「嗯，這才乖麼。」廖睿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在趙肅發作之前，開口道：「此事你不必焦急，無論是誰擄走那個小姑娘，如今所有人都需要開啟地宮，在這之前，是不會傷害分毫的。」

雖然理智告訴趙肅蘇玉徽會安然無恙，但看著那一場大火與化為灰燼的王府廢墟，讓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昔年昭國城破之時。

縱使他權傾天下，可為什麼總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為珍貴的東西，在眼前消逝？

「若等開啟地宮之後呢，誰又能保證安然無恙？」趙肅抑著心中起伏的緒，道：「月氏國，危機重重，藍田、冥教之人又虎視眈眈，我又怎可眼睜睜的看著隻犯險。」

「那你想如何？難道是想去南夷阻止他們嗎？」廖睿厲荏的問道。

趙肅毫不畏懼的與廖睿的威嚴的眼神對視，道：「是，我要帶回。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進月氏國的。」

「那你就等著給收吧。」廖睿風輕雲淡的說道，卻不知如此清淡的聲音，足以在趙肅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力的震之下，他掌下那金楠木的桌子竟然出現了裂。

廖睿攤手道：「你不要用那種想要吃人的眼神看著我，難道你想欺師滅祖不。還有，為師可不是咒那小姑娘，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趙肅幽深的目終於從廖睿上移開，他到底並非是衝之人，聽出了廖睿的弦外之音：「他費盡心思，定要將阿玉引去月氏國，開啟地宮，到底想要做什麼？」

趙肅口中的他，當然是指「澹月」。

「往生蠱，逆轉天命，起死回生，你以為是一件簡單的事嗎。」廖睿目悠遠，語氣中帶著慨之意道：「縱然如澹月，也無法輕易的做到這些。所以……那個小姑娘，隻不過是暫時的活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