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站在花園的月門前,看著眼前又長又寬的青玉石板路,一時犯了難。
來得晚了,引路太監早己領著眾們遠去,深園中。
偏這花園極大,一眼不到邊際,園中之路阡陌縱橫,實不知哪一條纔是通往赴宴的正確道路。
的眼前,就有三條道路,分別通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到底該走哪一條呢?
若水咬著,四麵環顧,準備找個宮太監問問路。
偏偏己近午時,眾太監和宮們都集中在大明湖中的碧波殿忙碌著,左右一時無人經過,隻有蜂飛蝶舞,在花叢中纏繞嬉戲。
算了,隨便選一條便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路到盡頭必有人。
若水不急不躁,沿著右邊的青石路,緩步園,同時愜意的欣賞著周圍的景。
沿途所見,鮮花怒放,形各異,有些更是從所未見的奇花,不由得駐步,慢慢欣賞,時而俯下去,輕嗅花香。
姬修文花樹叢中,與若水同行,若水賞花,他則賞人。
越看他越覺得這輕盈靈秀,而不妖,神態中嫵帶著點天真,更是讓他怦然心。
雖然蒙著麵紗,不真容,但他看得清楚,那有一雙極為清澈明的翦水雙瞳,當凝神欣賞花株之時,他幾乎恨不得能化為那株花,能被用那樣的目注視著。
有這樣明眼波的,又豈會是常人之姿,定然是因姿出眾,才故意用輕紗遮住,免得讓那些庸脂俗們嫉妒。
眼見在那條錯誤的道上越走越遠,姬修文竟然沒有出來阻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知道是來赴宴的大家閨秀之一,卻希離那百花宴會越遠越好,最好不要被任何人瞧見。
直到站在另一條岔路中間,眼神中出迷惘,姬修文才嘆了口氣,從花叢中現出來,輕輕咳了一聲。
若水聞聲回,看見他,先是一怔,隨後目中出喜,開口問道:「這位公子,你可知道前往百花宴會,該走哪一條道路?」
姬修文有點小小失落,這見了自己,竟然沒有半點為自己風采所的模樣,就像是見了尋常的太監宮一般,張口就問路,也不知道要和自己搭訕一番。
隨即他就釋然,若這當真迷於自己的風采容貌,那自己可該瞧不起了,這果然是與眾不同。
他意態高潔的微微點頭,道:「請隨我來。」當先引路。
若水心中一喜,隨在他後,二人相距不過一尺之距。
姬修文臉上神淡然,意態疏遠,實則他的一顆心,跳得一下快過一下,他幾次三番想回頭詢問後的姓氏,都被他強下念頭,暗暗告誡自己,絕不可冒冒失失,唐突了佳人。
反正到了那百花會上,一切謎底,自會揭開。
他現在要在這麵前表現的,就是一名守禮的君子,惜言如金,才能得重視。
若水對他的印象果然極好,隻覺這年沉穩莊重,為人可靠,不多言不孟浪,但,也僅此而己。
在的心中,絕無這年的半點位置。
二人一前一後,行不多時,己來至大明湖畔,若水還來不及欣賞那接天蓮葉無窮盡的景,姬修文已經對著前方一指,道:「沿著那道九曲石廊,就可至湖中心碧波殿,百花之會,就在此舉行。」
說完,不待若水道謝,他己轉翩然遠去,隻留給若水一個瀟灑之極的秀逸背影。
若水微笑搖頭,注視著他的背影遠去,這才轉過頭來,看著一無際的大明湖,和湖麵上迎風招展的紅白荷花,微風送來陣陣花香,不大有醺然薄醉之。
「柳若水!你這醜八怪……居然也來參加這百花盛會?」
驀地裡,一個尖酸的聲音帶著怒意,在側花叢中響起。
若水連頭也不用回,就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什麼?柳若水?就是柳若水?」周圍一下子響起好幾個倒涼氣的聲音。
若水心中苦笑,看來自己還真是個名人,走到哪裡都免不了要惹事生非,自己好端端的站在這裡欣賞景,這事非也能從天而降,找上自己。
「姚姐姐,你說就是咱們帝都的第一醜……柳若水?」一個清脆的聲音訝然道,卻是戶部侍郎家的顧雙雙。
「不錯!就是這個醜八怪!為第一醜,也好意思出現在這裡?真是弄汙了咱們的眼睛,更弄髒了這漂亮的花園!」姚惜惜咬牙切齒的說道。
「今日花園中百花盛開,群芳爭艷,一隻上不得檯麵的狗尾草,也來湊什麼熱鬧!就像是好好的一鍋湯裡,掉進了一顆老鼠屎,沒的讓人噁心!」冰冷刻薄的聲音,比姚惜惜的言辭更為尖刻。
這個聲音若水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那是在太白樓上譏諷自己的夏太師家的千金夏千秋。
因聖德帝遲遲未至,而宮中規矩嚴明,眾不敢先行湖中殿就坐,全都候在岸邊,散於遊廊兩側的樹蔭花叢中,三三兩兩結伴賞花觀景。
姬修文引著若水出現在湖邊之時,早有眼尖的發現,一來迷於姬修文的風采翩翩,二來好奇若水的份,於是小聲和邊同伴,對著若水品頭論足。
「是誰呀?那條子,就像是銀河流下來的水一樣,真漂亮!」
「我喜歡頭上戴的那枚簪子,哇,太了!要是我也能有這麼一枚漂亮的簪子,死都樂意!」
「還有穿的服,像是蒙了層輕紗,哎,我怎麼就沒想到用綃紗!也不知道是在哪家的綉紡做的。」
待姬修文飄然遠引,湖邊僅剩若水一人之時,們不自圍了攏來,要瞧瞧這個麵紗遮臉的究竟是何人,竟然還未席,已引得一位濁世佳公子為折腰。
姚惜惜對若水恨之骨,一眼就認了出來,口一熱,忍不出惡言相向。
這一句話,登時引得眾群激湧,齊齊向若水看了過去。
有的好奇,有的不屑,有的鄙夷,有的憎惡。
「呀,我想起來了,方纔那位給引路,穿青衫的公子,就是攝政王的世子爺呀!去年的百花會上,我曾見過他的!」一名突然想起,輕聲道。
「姬世子?不可能,姬世子份高貴,俊無雙,怎麼會親自給那個醜八怪帶路?」一搖頭不信。
「哼!定是這醜八怪用麵紗遮住了那副醜,迷了姬世子,若是敢摘下麵紗,姬世子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夏千秋說道,語氣中滿是怨毒。想起方纔看到二人的形,就滿腹怒氣,對若水由厭惡直轉憎恨。
「對,誰不知道姬世子的心上人,是夏姐姐你呀!他怎麼會看上柳若水那醜八怪呢!」顧雙雙登時醒悟,忙拍夏千秋的馬屁。
夏千秋得意的抬抬下,不屑的用眼角掃了掃若水。雖然對姬修文無意,但姬府確實曾表達過想和家結親之意,又有哪一個,願意一個傾心於自己的男子,轉瞬間又去喜歡上了別人!
「醜八怪就是醜八怪!別以為穿上一漂亮,就能變漂亮!」
「真是醜人多作怪!」
「山就是山,就算披上了凰,也永遠飛不上枝頭變凰!」
眾你一言,我一語,句句話都夾槍帶棒,連諷帶刺,劈頭蓋臉的向若水砸來。
這群中大多數和若水並不相識,更談不上什麼仇怨,隻不過是聽了姚惜惜,夏千秋等人對若水的詆毀,心中對若水實在是瞧不起。
若是先有一個人,把別人的臉皮子揪下來扔在地上用腳踩,們便人人都想上去,在掉落在地的臉皮子上也用力踩上一腳。所謂的牆倒眾人推,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其中孟相府的大小姐孟依雲為人忠厚,聽眾說得實在過份,忍不住了一句:「你們別說了,太難聽了。」
但這一句話,迅速被淹沒在眾的滔滔口舌之中,連個水花也沒濺起來。
孟依雲無奈,一臉同的看向若水,不知若水是否能承得住這般諷刺謾罵,若是換作是,縱使不在地上挖個鑽進去,也早就掉頭拂袖而去,從此再也不敢出現在這些人的麵前了。
哪知一眼看過去,隻見若水神自若的站在當地,眼眸中波瀾不驚,對眾人的言語恍如不聞,心中暗暗稱奇,不由對這位柳大小姐上了心。
眾口沫橫飛的罵了半天,聽不到若水的半點回應,都有點一拳打在了空,很不著力的覺,於是,慢慢的說話的人越來越,直到最後,大家都閉上了,一臉詫異的看向若水。
「你們……說完了?」若水冷若冰霜的目向周圍一掃,被視線掃到的們無不心中一凜。
「說完了,就聽我說!」
若水這一聲厲喝突出其來,眾心中都打了個突,不由自主的瑟了一下肩膀,連姚惜惜都抖了一抖。
「湖邊風大,我奉勸各位一句,小心說話,不要被大風……閃了諸位的舌頭!」若水眼眸微瞇,有厲閃現。
空氣中,一如蘭如馨的淡淡香氣,悄無聲息地在們的周圍瀰漫開來。
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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