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抱著宋思明和孟靜婉新生的小兒給李郎中看，李郎中樂嗬嗬地說“長得像娘。”話落又說，“咱們家安安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啊，我都想回青山村找他們去了。”

宋氏笑了笑“應該過些日子就回來了。”

孩子很健康，孟靜婉也沒什麼事。頭胎的時候祖父祖母和母親專門來京城陪，照顧坐月子，住到了孩子百天再走。二胎就沒專門再過來，因為對宋家人很放心，知道周氏和劉氏對孟靜婉特別好。

宋強謝過李郎中，李郎中和宋氏也沒留下吃飯，起回家去了。

宋思明追了出來，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宋氏。

劉氏以為宋思明撇下孟靜婉到外地是辦皇差，但宋氏知道宋思明是回老家去了，因為當時替秦玥前來京城送信的八字鬍丁猛專門去拜見了秦非白，秦非白又讓他去了一趟姚家，跟姚大江和宋氏說，可以帶信回去給姚瑤和秦玥。那會兒姚大江和宋氏就知道是秦玥有事，找了宋思明回去，猜到了許是宋思清出了什麼事，問丁猛，丁猛也不清楚。

“思明，你回去見到小白和瑤兒了”宋氏問。

宋思明點頭“見到了，他們在老家，都很好，孩子也很好，秦玥說過年前定會回來的。”

宋氏微笑“那就好。”

李郎中皺眉頭，嘀咕了一句“這怕是要到年底纔回來了，真是的，我還說要教平平和安安學醫呢”他這是想小徒孫了。

“思明，你快回去吧，多陪陪靜婉，等洗三我們都過來。”宋氏擺擺手。

“姑姑慢走。”宋思明點頭，站在大門口，目送宋氏的馬車離開，轉快步進了府。

先前回老家，宋思明跟著馬明一起去金水鎮祭拜馬耀祖的時候，路上馬明跟宋思明說起宋月芝，提到了姚瑤點醒馬明的話。其中有一句，宋思明印象深刻。一個母親，對一個家的影響無可估量，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宋思明一直都很喜歡宋氏這個大姑姑，因為宋氏在他印象中，從來都是溫的善良的，其實纔是姚家的主心骨，是個很有智慧的妻子，是個很好的母親，所以姚大江這麼多年都沒怎麼變，越來越年輕，越來越自信大方。不像馬明，每回見他，都像是有心事，這回頭發都白了一半兒。

所以姚家的孩子都善良開朗，就連收養的孩子姚景澤都被教得那麼好，連姚景澤的親娘容華英都不止一次說過，宋氏比更適合做姚景澤的母親。當初秦玥流落到青山村，雖然是姚瑤和姚大江把他撿回去的，但宋氏這個母親給他的關和溫暖，不可忽視，並且這是秦玥這輩子得到的唯一一份母。宋思明相信，就算秦玥跟姚瑤最後沒有變人關係，結父親，秦玥也一直都會敬重姚大江和宋氏這對父母，因為他們值得。

不過一家兄弟姐妹，總有格不同。如宋氏和宋月芝姐妹，格就差很多。而宋思明和宋思清兄妹，最終也分道揚鑣了。說到底，還是各人有各命，走的路對了，會越來越好，走的路錯了，哪怕隻是錯一步，都可能回不了頭了。

宋思明收回思緒，進了門，見孟靜婉已經睡著了。

宋思明一路趕回來，幸好趕上了。他就坐在床邊，靜靜地握著孟靜婉的手，心平靜而欣喜。

那邊宋氏回到姚家，一進門就見姚景澤正依偎在姚大江旁，給他背誦新學的詩書。小乖坐在旁邊，一個人正在玩兒。

旁邊桌上飯菜已經擺好了，趙大年和趙康安以及姚玫帶著阿福都吃過回去休息了，姚大江和兩個孩子還在等宋氏回來。

“娘，表嫂生了嗎”姚珊迎上來，笑著問。

姚珊今年已經十三歲了，這兩年高條似的長，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姚家三姐妹裡麵長得最像宋氏，格也最像宋氏的，眉目溫婉可人。來了京城之後，姚瑤發現姚珊喜歡看書，喜歡寫字，想要學琴，紅也跟著宋氏學得不錯，覺得這個小妹很有為大家閨秀的潛質，於是過去這三年，姚瑤教了姚珊不東西，如今完全算得上琴棋書畫樣樣通，言行舉止越發優雅了。

不過姚珊學那些，純粹是因為自己喜歡。姚玫是快年的時候家裡條件纔好轉，那會兒姚珊還是個孩子，家裡不需要做什麼活兒，也沒有別家復雜的關係，隻是想找點興趣的事來做。

宋氏笑著點頭“生了，是個千金，母平安。等洗三我們再過去。”

“那表哥如今兒雙全了，真好。”姚珊笑著說。

“是啊，你們姥姥姥姥，舅舅舅母高興得不得了。孩子長得像你表嫂，漂亮著呢。”宋氏笑著說。

姚珊去打了溫水過來，給宋氏和李郎中洗手，就坐下吃飯了。

姚景澤快八歲了，也是個俊秀小年了。雖然他跟容華英已經相認了，容華英嫁給秦非白之後，就住在京城，但姚景澤大部分時候還是住在姚家，隻偶爾到秦家住兩天。

容華英前年給秦非白生了個兒，取名做秦媛，今年也兩歲了，姚景澤很喜歡那個妹妹。容華英隔三差五就帶著兒過來，一待就是大半天。隻要秦非白不在家的時候，他出門，肯定把容華英和兒順路送來姚府，等回來再來接。

“娘，表哥家的小侄什麼名字”姚景澤笑著問。

“小名悠悠，大名還沒起好呢。”宋氏笑說。

“表哥回來了嗎”姚珊問。

“正好趕回來，你表嫂可一直等著他呢。”宋氏說。

“可是大哥和二姐怎麼還不回來，我好想他們。”姚景澤說。

“過些日子就回來了。”宋氏說。

吃過飯，姚景澤牽著小乖走了。他們兄弟倆一直都是住在一的。

姚大江和宋氏回房，宋氏拿了宋思明帶回來的信給姚大江“這是小白和瑤兒給我們的信。”

姚大江神一喜，拆了信，拉宋氏一起在燈下看。

信是秦玥寫的，很厚，好幾張紙。

前麵寫了他們一家四口在村裡的日常生活，做了些什麼事，孩子們玩兒了什麼，都跟姚大江和宋氏分。

姚大江和宋氏想到平兒和安兒，臉上都帶著笑。

不過到中間，秦玥提起了馬家的事，宋思清的事。

看到馬耀祖死了，姚大江和宋氏神都是一驚

接著往下看，兩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宋思清竟然殺了馬耀祖，還險些害死馬明這幾年沒有多關於馬家的訊息，他們隻知道馬明一家搬到了金水鎮，如今馬明在金水鎮開的鋪子生意不錯，宋思清懷上了馬耀祖的第二個孩子。

就是因為宋思清又懷孕這件事，讓姚大江和宋氏都以為，已經認命了，好好跟馬耀祖過日子。

沒曾想，竟然會發生這種駭人之事

看到後麵，宋思清難產死了，宋氏深深嘆氣，眼圈兒都紅了。

姚大江皺著眉頭，把信收了起來，裝好，嘆了一口氣，攬著宋氏說“別傷心了。”

“我隻是可憐那兩個孩子，還那麼小，以後可怎麼辦”宋氏嘆氣。宋思清做的惡，宋氏到現在都覺得震驚，最後看到難產死去，宋氏覺得，這樣也好吧，既然對生活那麼不滿意，不滿意到了瘋的地步，過不下去，死了未嘗不是一種解。

宋氏隻是想到馬耀祖和宋思清留下的兩個孩子，覺得他們真的很可憐。

“妹夫會照顧好孩子的。”姚大江說。

“所以，瑤兒總說，人要惜福。這作惡，定是要有報應的。耀祖和思清都死了，這種事，能瞞得住爹孃那邊嗎”宋氏問。

姚大江搖頭“瞞著未必是好事，看思明怎麼決定吧。咱們不要多言，就當不知道。”

宋氏點頭“也好。”

洗三那日，宋府很熱鬧。來的都是親朋好友，周氏抱著重孫，高興得合不攏，劉氏也越來越有大家夫人的派頭了，待人接很是爽朗。

孩子半個月大的時候，有一次，周氏突然唸叨了一句“算算時間，思清也該生了吧”

宋思明就知道，爺爺還是惦記著從小在他們膝下長大的孫的，劉氏和宋強聽見了，也沒有不悅之，劉氏還說了一句“這回應該是個兒子。”

一家人，哪有什麼仇什麼恨。當初對宋思清，都是恨鐵不鋼，氣拎不清，最後讓嫁給馬耀祖，宋家沒有一個人高興，可當時也沒有別的選擇，隻是希宋思清嫁人之後，好好過日子。

其實若是宋思清好好跟馬耀祖過日子，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過不了一兩年，京城這邊，說不定就主找回來相聚了。因為宋老頭和周氏年紀都大了，總還是希孫子孫都好好的，都在邊，也會惦記著想看看馬家的重外孫。包括宋強和劉氏，不久之前還跟宋思明提過，說要不給馬明去信，今年過年讓他帶著人上京城來，看看老人家，其實宋思明知道，他們也是惦記宋思清了。

可惜，沒機會了。

而宋思清就是在等著長輩再提起宋思清的時候，把真相告訴他們。因為真的瞞不住，撒一個謊就需要更多的謊來圓。二老在世的時候，定是還要見宋月芝一家，定是要再見宋思清的。一年兩年見不到就罷了，時間長了，他們也會覺得不對勁。

孟靜婉還在做月子，宋思明讓嬤嬤先帶著他的大兒子去睡覺，就剩了他和四個長輩。

“思明，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劉氏問。

宋思明點頭“是，有些事，我想跟爺爺，爹和娘說。”

“什麼事啊”宋強問。

“我上個月出京，不是去辦差，是回老家了。”宋思明說。

劉氏愣了一下“回老家你自己回老家乾什麼怎麼還瞞著我們”

“是耀祖表弟出事了，秦玥寫信告訴我，我回去了一趟。”宋思明說。

“耀祖耀祖咋啦”周氏神微變。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可能爺爺和爹孃都會接不了，但是希你們不要太難過了，這個家還需要你們，孩子都需要你們。”宋思清神凝重。

四個長輩臉都變了。

宋思明就把馬耀祖和馬明遇刺，馬耀祖已死的事說了。周氏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怎麼哪個狼心狗肺的，要害你姑父和耀祖啊”

宋思明嘆了一口氣，實話實說，是宋思清花錢雇傭的殺手，害死了馬耀祖，險些害死馬明，馬明被姚瑤救了回來。

聽到這裡，四個長輩的臉，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誰也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在他們邊長大，連隻都沒殺過的宋思清，竟然竟然殺人了殺的還是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宋老頭和宋強臉鐵青，周氏哭得淚流滿麵，劉氏氣得渾抖“那個孽障真是瘋了瘋了”

既然已經開始了，就要把事說完，長痛不如短痛。

宋思明定了定神，接著說“我回去的時候，思清的孩子已經生了，早產一個月。因為耀祖死了，姑父重傷，當天耀祖剛下葬，姑父沒回家，在給他守墓。那天下了大雨，夜裡突然發作，家裡都是人孩子，因為耀祖去世累得狠了，喊了許久也沒人聽見，後來麗紅表妹聽見，趕過去，也來不及請穩婆，找了鄰居過來給接生。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兒子，沒能撐過去。”

聽到宋思明最後一句話，周氏雙眼翻白，暈了過去

宋老頭也哭得老淚縱橫，一直不停地說“作孽啊作孽啊”

宋強眼圈兒泛紅，握著拳頭，重重地砸著桌子，一下，一下，又一下

劉氏抱住周氏，也是淚流滿麵。

宋思明把周氏抱回房裡去，掐了人中，醒過來，哭著不停地捶床。

夜深了，宋思明回房，孟靜婉還醒著。

“怎麼還沒睡”宋思明在床邊坐下。

孟靜婉握著宋思明的手，看著他問“相公，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