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進青山村的時候,天已晚,過了飯點,很多戶人家已經黑漆漆的睡覺了。
今日是十五。
圓月高懸,銀輝皎潔。
姚瑤到村尾,遠遠地就看到大門口站了個高大的人影,是秦玥在等回家。
到了近前,姚瑤勒住馬韁,秦玥走過來,手。
姚瑤從馬背上,子歪倒下去,被秦玥抱了滿懷。
馬在旁邊甩著尾,秦玥和姚瑤靜靜相擁,一時都沒有說話。
“死了”秦玥問。
“嗯,死了。”姚瑤點頭。
“死了,也好。”秦玥微嘆。
“是啊,可死去的人得解,活著的人折磨。突然又覺得,其實還是不公平。”姚瑤說。
“這種事,哪有什麼公平不管是馬耀祖和宋思清,都為他們的選擇付出了代價。”秦玥說。
“隻是可憐了小姨父,還有他們留下的一雙兒。但想想,沒了懦弱窩囊的父親,沒了利慾薰心的母親,對他們來說,是不幸還是幸運,猶未可知。”姚瑤說。
“我們能做的,隻是管好自己,問心無愧。回家吧,孩子都睡了,我等你一起吃飯呢。”秦玥說。
秦玥牽著馬送到後院去,姚瑤洗了臉,洗了手,又換了一裳。
鍋裡的飯菜還溫熱著,兩人坐在燈下吃飯,姚瑤跟秦玥講今日到馬家之後的事,秦玥靜靜地聽著。
吃過飯之後,秦玥見姚瑤有些疲憊,簡單收拾了一下,兩人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秦玥拿上姚瑤準備好的藥,送去清水鎮給馬明。
院子裡擺了一口棺材,宋思清躺在裡麵,今日將會被拉回金水鎮去下葬。天氣熱,等不到宋思明從京城回來了。
秦玥也沒問馬明是不是要把宋思清跟馬耀祖葬在一,人已經死了,從馬明的角度,他做出任何決定,秦玥覺得都無可厚非。
秦玥親自給馬明換了藥,他斷了一半的左臂,如今不能,其實什麼都做不了,但家裡的爛攤子,全都等著他收拾。
馬月尚不能理解死亡是什麼,見到馬明的時候,隻是問爹在哪裡,娘在哪裡,馬明看著單純無辜的孩子,心中難極了。
秦玥依舊讓四金留在馬明邊幫忙,又安了馬明兩句,便離開了。
秦玥前腳回到青山村,後腳縣衙來了人,說是找到眉娘了。
“丫丫,你在家,我去看看。”秦玥對姚瑤說。
姚瑤點頭,不必多言,秦玥知道該怎麼做。
宋思清已經死了,雇兇殺人的事若是傳出去,對秦玥和姚瑤不會造什麼影響,但定會影響到宋思明。越是居高位,越要惜羽,名聲很重要。
隻是當秦玥騎馬趕到清源縣縣衙的時候,才知道,眉娘被人找到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當初在宋思清的慫恿下,決定殺了欺辱折磨多年的宋鵬。給宋鵬的飯菜裡麵下了老鼠藥,看著宋鵬死去,帶著錢連夜跑了。
當時雇不到馬車,眉娘自己一個人戰戰兢兢地走了一夜的路,一直往北走。
在去往泗水鎮的路上,上了一輛空馬車,出錢雇下,吩咐車夫往北走。想去北疆,那裡沒有人認識,帶了很多錢,都是宋思清給的,到時候找一個小村子,買個宅子,再找個好人嫁了。
這是眉孃的設想,不過低估了人心險惡。
一個弱子,帶著那麼多銀錢獨一人出門在外,上見財起意的歹徒,其實是遲早的事。宋思清隻說讓眉娘擺宋鵬,離開清水鎮,就能過上好日子,可是們兩個沒有在外麵走過的人,當時本想不到眉娘能不能活著找到一個安居之所。
眉娘雇傭的那輛馬車的車夫,在一個夜裡,停下馬車,強暴了眉娘後,殺死了,搶走上所有的和財,然後將拋在河裡。
是被金源縣打漁的人撈起來的,稟報了府。先前伍縣令專門去跟金源縣縣令姚修文打過招呼,姚修文也知道伍縣令從金源縣抓走四個男人,說是兇手,後來伍縣令派人跟姚修文說,要找一個眉孃的人,畫了眉孃的畫像,請姚修文幫忙留意。
於是,當姚修文得河裡打撈上一**的,雖然當時已經無法分辨眉孃的容貌,但姚修文還是派人通知了伍縣令。
伍縣令帶著人過去,反復確認過後,確定那就是眉娘。
伍縣令把眉孃的帶了回來,派人通知了秦玥。
“王爺,眉娘一死,線索徹底斷了。”伍縣令神無奈地說。才聽說宋思清難產死了,伍縣令覺得馬家今年定是犯太歲,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這樣害他們。
秦玥搖頭說“暫時就先這樣吧。”
伍縣令聽秦玥也沒有要繼續再追查的意思,倒是鬆了一口氣,因為真的沒法兒再查下去了,不會有結果的。這個案子能查到如今這種程度,已經算是運氣好了。縣衙裡麵沒有結果的懸案,多得很。
至於錢勇四人,作惡多端,罪無可恕,不日將會被問斬。
秦玥回到家,跟姚瑤說眉娘一死,姚瑤嘆了一口氣說“倒是巧了。若是宋思清沒有因難產死去,那樁案子還真找不到直接的證據或證人來定的罪。但人在做天在看,報應來了,躲不過的。”
馬明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把宋思清葬在了馬家的祖墳,跟馬耀祖沒在一個墓裡,但捱得很近。因為有些事,不能與外人言說。而在外人眼中,宋思清為馬家剩下了一個男丁,難產死去,是馬家的功臣,若是馬明不允許進馬家祖墳,除非昭告天下,說是宋思清殺了馬耀祖,否則說不過去。
人都已經死了。農村最講究人不能孤零零地走,若是孩子早夭,都還要想方設法再找一家,配上個,好讓孩子在間有個伴兒。馬耀祖和宋思清本來就是夫妻,到地下去,把這輩子沒有算清的帳,接著算吧。
姚瑤再次見到馬明的時候,他的好些了,但神很疲憊。距離馬耀祖死去,已經過去大半個月。
“小姨父,這是要換的藥。”姚瑤把一個盒子給馬明,“必須按時換,你的胳膊會好的,若是耽擱了,以後就不能做活了。”
馬明接過來,點頭,扯了扯角說“我記住了,謝謝你啊瑤兒。”
“小姨父,耀祖表哥的死因,你打算告訴家裡人嗎”姚瑤問。
馬明神苦“這件事,我很矛盾,不知道該怎麼做。瑤兒,跟你說實話,我知道真相後,心裡難得很,可若宋思清還活著,我一直被矇在鼓裏,依舊對好,我想,我會死不瞑目的,太不公平了家裡人都還沒走出來,若是我現在告訴們真相,太殘忍了。可若是我不說,我一直不說,紅紅還在自責,覺得對不起宋思清,覺得是沒有照顧好宋思清,才讓宋思清沒了命。心重,怕是會愧疚一輩子。我不想這樣,因為宋思清不配死了,解了,憑什麼還要家裡的人繼續懷念,惦記,對有愧疚之心這不對不對真的不對”
姚瑤嘆了一口氣,一直都覺得馬明的三觀很正,到如今還是這麼認為。
不過有些事,姚瑤覺得,該做的。姚瑤親眼見過馬麗紅因為宋思清的死,愧疚自責,傷心難過的樣子,這不是馬麗紅該承的,因為,宋思清真的不配。
“小姨父,老話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宋思清的事,讓外人知道,對你們沒好,因為宋思清已經死了,解了,不會再到任何懲罰,但你們將會被人指指點點說閑話。尤其是孩子,他們是無辜的,若是讓外人知道,他們的娘殺了他們的爹,會用什麼眼看他們這不是他們該承的。”姚瑤說。
馬明點頭“是啊,我就是顧著孩子,不想把事鬧大。”
“但是,家醜不能外揚,不代表自己家裡的人,也都要瞞著。”姚瑤神認真地說,“孩子還小,可以不說,但我覺得,小姨父至應該把真相告訴兩個人,一個是麗紅表妹,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判斷,最近了很大的打擊,承了很多原本不該承的力,有權力知道真相,讓知道,沒做錯什麼。另外一個人,就是我小姨。”
馬明點頭,就聽姚瑤接著說“有些事,想必小姨父沒有忘記。當初耀祖表哥怎麼跟宋思清攪合到一起的,小姨在其中,可是功不可沒。當年的事,宋思清也不全然無辜,我並不覺得小姨一定該死,但事實就是,耀祖表哥和宋思清的悲劇,小姨是有責任的,而且責任很大。這麼多年,小姨的子,一直讓小姨父很頭疼,卻也無法改變。這回,就給下一劑猛藥吧。告訴真相,讓知道,是當年犯的錯,導致了這樣的結果。必須為此懺悔,反省,愧疚,因為這也是應得的。但凡能從這次慘痛的教訓之中醒悟過來,日後摒棄貪念,好好做人,好好過日子,你們這個家,會比現在好很多。因為是表弟表妹的母親,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影響,是無法估量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日後麗紅要親,耀慶要考功名,麗玲還那麼小,若是小姨哭過之後,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日後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小姨父覺得這個家能過得好嗎”
馬明神一震姚瑤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打在了他心裡
馬明當然知道,馬耀祖和宋思清的悲劇,跟宋月芝不了乾係。但如姚瑤所言,當年的事,宋月芝和馬耀祖以及宋思清,誰都不是清白的,在馬明看來,沒有人該死,可悲劇發生了。
馬明是宋月芝的枕邊人,他當然知道,姚瑤說的沒錯,若是宋月芝不知道馬耀祖是誰害死的,等傷心過後,還是會跟原來一樣。馬明沒有忘記,宋月芝曾想過要把馬麗紅送到姚瑤邊當丫鬟,振振有詞地說是給兒找個好前程。馬明沒有忘記,宋月芝無數次地對馬耀慶說,讓馬耀慶學宋思明,考秀才考舉人考進士,將來一定要當大,這樣才對得起他們的養育之恩。馬明沒有忘記,宋月芝因為了氣,把氣撒在馬麗玲上,瘋了一樣往馬麗玲裡塞點心,差點噎著
姚瑤說得對,一個母親,對一個家,尤其是孩子們的影響太大了。馬耀祖已經被宋月芝給毀了,馬明不能再讓再把剩下的孩子也給禍害了
所以,必須把真相告訴宋月芝,讓知道,害死馬耀祖,也有份兒若不住打擊,瘋了傻了,都比原來那個宋月芝好孩子當然需要母親,但一個貪心不足不明是非的母親,還不如沒有
“瑤兒,多謝你跟我說這些,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馬明眼底閃過一堅定。他也有錯,這麼多年,明明知道宋月芝不像樣,打過罵過,改不了,他就認了。回頭想想,是他對宋月芝太寬容,其實從未下過重手,所以宋月芝才永遠都不長記。他是一家之主,家裡出了子,他難辭其咎如果馬耀祖死了,還不夠給他們警醒,讓這個家真正改變的話,馬明覺得,遲早還會有新的災禍
“我相信小姨父會把這個家管好的。”姚瑤對馬明說。
姚瑤走後,馬明就去找了馬麗紅,跟單獨談了很久。馬麗紅得知真相,整個人都傻了,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是夜,馬明把馬耀祖死亡的真相告訴宋月芝,宋月芝聽完之後,了極大的刺激,瘋了。
馬明覺得,這樣也好吧。馬耀祖和宋思清都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了代價,宋月芝也該付出代價。瘋了,至說明,心裡還是有良知的。給馬明生了四個孩子,隻要活著,馬明會一直養著,不會待,若哪天好了,真的學好了,以後好好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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