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傻開心的時候在他上其實並不多見。瞧得出來,這孩子心裡的事已經不了。
如果可以,會很想多開導開導他,讓他放下那些紛擾,開開心心地當個小孩。
可不能。因為他是皇長子,他註定要帶著天下最厚重的期長大,越早懂事越好。
走著走著,經過一園子。
行宮之中這樣的園子頗多,多是山石林立、湖泊清澈,但又景緻不同。
嬪妃們閑來無事都到這些地方走走,小孩子隻會更興趣。寧沅目一掃就朝著一假山跑去了,夏雲姒原不想管,卻聞不遠一聲尖。
“寧沅!”下意識地喚他,那尚未跑遠的影猛地剎住,不明就裡地回過來。
夏雲姒疾步上前,一壁將他攬住,一壁在昏暗的天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脧小祿子:“去瞧瞧。”
小祿子躬,然尚未離開多遠,卻見另一宦模樣的人跌跌撞撞地往這邊來,饒是天昏昏也能看出他麵無、腳發。
冷不丁地瞧見跟前有高位宮妃模樣的人,那宦更索直接撲倒跪地了:“娘娘!”
鶯時即刻上前護到夏雲姒跟前,喝那宦:“手腳的慌什麼呢!再沖撞了娘娘!”
“娘娘恕罪!”那宦重重磕了個頭,每個字都在打,“那……那邊瞧著,是有人從山坡上摔下來了……好像……好像還有個孩子。”
夏雲姒目一凜。
舉目看去,他所說的山坡在東邊不遠,與寧沅興趣的假山遙遙相對。
那山坡有印象,並不算高,從山腳登至山頂的涼亭不過五十餘級石階。
但五十餘級石階若摔滾下來……
夏雲姒輕輕吸著涼氣:“你說有個孩子?”
那宦雙肩一:“是……”再叩首,張的聲音滲出了哭腔,“下、下奴沒敢走近了看,但……但宮裡沒旁的孩子,隻怕是……是哪位皇子公主!”
這話說得周圍一片死寂,被夏雲姒攬著的寧沅更是一,失措地抓住的胳膊:“姨母……”
夏雲姒強定住氣,將他摟了一摟:“你乖乖在此待著,姨母去瞧瞧。”
說著示意小祿子將他護好,自己帶了幾名宮人,一道向那山坡行去。
方纔那宦的驚聲尖驚得並不止是,這片刻工夫,已有許多在這方園子裡打雜的宮人都圍到了山前,卻又都因看到了半山腰的畫麵而止住了腳。
聞得背後有腳步聲,他們回過頭,認出是誰,皆匆匆下拜:“貴儀娘娘……”
夏雲姒遙遙瞧了眼上頭。
石階在山坡側麵,五十餘級石階,每過十餘有一小段平臺,他們摔在第三個平臺,隔得遠,看不清是誰。
沉聲問道:“去傳太醫和宮正司了麼?”
“是……是,方纔已有人去回話了,也有人去了順妃娘娘。但這邊……”那宦瑟著抬頭,看了眼石階那邊,“下奴們份卑微,不敢過去。”
夏雲姒明白他的意思。
若此有份較高的宮人,去看也就去看了,如是人還沒死,更能搭把手救人。
可位份這樣低的宦,去了就是在賭命——人沒事他們自然有功,死了或也無過,但怕就怕原本尚未斷氣,恰在他們過去時沒了氣息,那可就說不清楚了,他們全得把命搭上。
夏雲姒點點頭:“你們不必跟著,本宮去看看。”
說罷便向那石階繞去,鶯時也很不安:“娘娘……”
微微偏頭:“你也不必跟著了,帶著人四下瞧瞧,看有什麼可疑之沒有。”
鶯時應聲止步,抬眸又瞧了瞧,拎起擺,拾階而上。
沒什麼可怕的,心裡自言自語著。
眼下尚不知究竟是有人失足還是有算計夾雜其中,但若是算計,搶占先機看個究竟最為重要。
這背後的人必不是善人,得好好瞧瞧,看能不能看出究竟是誰。
用冷靜住了翻湧的心悸。
眼下已是暮四合,石階兩側又草木蔥鬱,倒還不如山腳側邊那裡視線清晰。一級級向上走,直至快登上第三平臺了,才止住腳。
——看清了那孩子。
母是倒在第三平臺上的,但孩子從母懷中滾落出來,更往下了兩級臺階,離已不過幾步遠。
是五皇子。
他在繈褓裡,看不出有什麼傷,似乎隻是靜靜睡著。周圍的景象則與之反差分明——母頭上磕破了,鮮直流。人顯然已斷了氣,但眼睛仍大睜著,直勾勾的,恰看著眼前的孩子。
濃稠的漿從頭邊一低低濺落,滴在下麵的石階上。
出乎意料的畫麵將的冷靜倏然擊潰。
竭力剋製緒,心下力勸自己上前細看,心神卻還是在一分接一分的渙散,將的勇氣徹底散。
終於,膝頭一,跌坐在地上:“太醫……”頭皮發麻,“太醫……”
太醫怎麼還不來。
孩子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腦海裡作一團,翻來覆去地都是這兩句話,卻一句也說不完整。甚至慢慢的,連聲音也發不出了。
是以皇帝趕至時,聽聞的便是貴儀娘娘聽說有孩子出了事,就獨自登上了石階,到現在都沒見人下來。
皇帝眉心一跳,疾步也登上山去,不多時就看到了那委頓在地的背影,不住地抖著,看上去纖瘦無力。
視線越過肩頭,他也看到了那可怖的腥、那雙直勾勾的眼睛。
“……阿姒!”他一喝,不控製地又竄上兩步,一把將眼睛矇住。
隻覺猛地打了個激靈,接著,整個人在他懷中癱下去:“孩子……”聲音嘶啞,好似兩個字就已用盡了全部氣力,接下來就隻剩了噎。
他同樣遍都冷了,那畫麵讓他不忍多看,狠狠別過頭,僅存的理智讓他將抱住:“阿姒……阿姒別怕,朕在這裡。”
“孩子……”著實失了控,竭力地想恢復理智,腦中卻仍一片空白。
也辨不清自己到底在想眼前的五皇子還是自己腹中的孩子、亦或是已然平安長至十歲的寧沅,但總之,這一刻鮮見的恐懼吞噬了。
上一次有這種恐懼,還是聽聞姐姐命不久矣的時候。
後來姐姐真正離世時都沒再這麼怕過,以為自己早已克服了這樣的弱。
可這孩子……
夏雲姒腦中一陣陣嗡鳴,恍惚了許久才發覺自己已被人圈在懷裡,也不知怎麼想的,就一口朝眼前的肩頭咬了下去。
極端的恐懼在施力間慢慢揮散,又過了會兒才真正回過神,覺眼前之人好似被咬得摒了息。
發著懵抬頭,看了他至兩息才辨認出來:“皇上?”
說著又下意識地要扭頭看那邊,他再度擋住的眼睛:“別看了。”說著手架住,“朕送你下去。”
沒再說什麼,因為腦子委實反應不過來了。方纔所見,實在目驚心。
直至被送到山腳下,深吸了口沒有腥味的空氣,才勉強平復了些。
聽到他聲音沉沉:“快備轎,送貴儀回去,備安胎藥給,傳太醫請脈!”
小祿子與鶯時都見慣了的運籌帷幄,實在沒料到方纔那般從容地上去,竟會是這樣下來。
自知思慮不周、伺候不周,二人匆匆磕了個頭,忙按旨去辦事。
夏雲姒很快便被扶進了轎中,轎周圍漂亮的綢緞隔絕了外頭昏暗的天,終於將神思一點點攏了回來。
“鶯時。”抬眸,看向陪坐在旁滿麵擔憂的鶯時,“可看到了什麼可疑之人麼?”
“倒沒見到可疑之人。”鶯時邊說邊抬手,從袖中取出一,“但撿到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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