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一般的轟鳴,不時的響起。
炮口吞吐著火,數秒之後,遠的城寨上空,就騰起一團煙霧。
最新型號的開花彈,雨潑般落向目標。灰白的硝煙,籠罩在城頭。
桑乾河畔的堅固城寨,西京府防線外圍最重要的一座堡壘,其高聳的外牆,正以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崩塌。
缺乏足夠的水泥,用夯土建築起來的城牆,在新式的火炮和炮彈面前不堪一擊。
遼國一切都在仿效中國,而東施效顰的結果,反而讓遼國在中國軍隊的進攻前,脆弱得彷彿一枚蛋。
章惇把遠鏡還給年輕的指揮,還說了聲多謝。
指揮著三十門重型火炮的炮兵軍,因爲宰相的禮遇,激得說不出話來。但讓他介紹起他手底下的火炮,說話又一下變得流暢起來。
章惇很喜歡這樣的年輕人。
單純而且專業。比起舊軍中的那些老油子,強了不知多倍。
遠的堡壘上,一團巨大的煙霧騰空而起。比起之前火炮產生的硝煙更爲龐大。
“塌了塌了!”一直都在觀察著敵方陣地的火炮長,一個個興地了起來。
章惇再次接過遠鏡。
灰煙散盡,能看到城寨的外牆有很長的一段徹底崩塌下來。
火炮的威力再次展無,過往沒有十倍以上的兵力,本不敢圍攻的堅城,現在甚至不能攔住大軍前進的腳步,哪怕多上一天兩天。
章惇依稀記得韓岡曾經給過火炮一個評價。
至聖先師的教誨,釋迦牟尼的佛法,都沒能改變宋遼兩國之間關係,火炮做到了。
這就是真理。
口徑越大,威力越強,就越近真理。
原本章惇以爲是個玩笑,現在看來,這個評價本就是真理。
真理髮威,戰事遠比預期進展的更快。原本預計要用五天拿下的大興寨,現在看來,在天黑之前就能奪佔。
章惇的預估稍微樂觀了一點。
城中的守軍一直抵抗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位姓耶律的將軍,率部戰到全軍覆沒。
一道矮牆下,章惇看到了這位將軍和他最後的十幾名衛兵。
上都是彈孔,已經流乾。
“是個英雄。好生安葬了。”
章惇慨了一聲,爲國盡忠的臣子,永遠都值得尊敬。
然後他就去了車站,把一百零三名陣亡將士的棺槨,送上了回程的列車。
十七個指揮圍攻,三十門重炮轟擊,析津府外圍排第一的堡壘也只支撐了一天半。給軍造的損失只有一百掛零,而被殲滅的遼軍,超過一萬人。
這是兩國如今實力的真實差距。
遼國唯一的優勢就是騎兵。這是開戰之前很多人的想法。尤其是在遼人的戰略中都是打算用大量的騎兵來打軍的後勤以及兵力部署。
但遼國的騎兵優勢只存在於二十年前,以及現在人的想象中。
規模化養的馬場遍及中原,數代選育出來的優良品種,自用過剩的糧食和高營養的苜蓿餵養起來的馬匹,在中原有數百萬之多。
還有阻卜人,他們不僅提供了大量的羊,還提供了大量個頭低矮但能耐飼同時耐力悠長的優良馬匹。
開戰之後,都堂很輕鬆就蒐羅出二十萬匹軍馬,來運輸輜重。
輕騎兵,龍騎兵,河北參戰的騎兵雖然總兵力不到三萬,但都是一人三馬,開戰之後,表現了極強的戰鬥力——不論是在涿州之北,還是在桑乾河畔。
大小百餘次鋒,基本上都是以宋軍取勝而告終,只有最近一回被打了伏擊,損失了數百人。
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用了二十年來厚積國力,宋遼兩國的差距已經大到不可想象。
這將是一場摧枯拉朽的戰爭。
遼國皇帝現在也終於瞭解到這一點。
從隨從手裡接過一份從涿州行轅送來的奏報,章惇輕笑,“老朋友來了。”
也許從桑乾河畔去往析津府,直接見耶律乙辛會更快一點。不過章惇還是從前線回到涿州,接見大宋僚的老朋友,多次作爲使者前來中國,原名蕭禧的蕭海里。
又是幾年未見,蕭海里比印象中老了許多。當然也沒有了二十年前來到中國時的囂張狂妄。
“蕭使別來無恙。”
“兩國安好百餘年,如今卻兵鋒相見,海里智不能定風波,力不能挽狂瀾,心力瘁,豈能無恙。”
“當年貴主遣兵攻我國。敗兩國之盟,毀舊日之好。那時候,我也覺得很憾。不過,現在想想倒是好事了。朝堂外從此沒有人對貴國有太多幻想,也可以齊心盡力,來籌謀軍事了。”
蕭海里針鋒相對,“熙宗皇帝初登基便心念幽燕,其毀約敗盟之意早傳播於天下,豈是鄙國之過?”
章惇笑道,“沒必要做口舌之爭了。遼國將亡,蕭使不如想想如何自保自。我們也是打過多次道的老朋友了,只要蕭使有意,沒必要與耶律乙辛玉石俱焚。何況澶淵之盟,真宗皇帝與貴國聖宗約爲兄弟。這件事我們也記得,在開封,已經給聖宗皇帝的後人準備好了一個位置。”
章惇居高臨下,遊刃有餘的態度,過去是屬於大遼的。
蕭海里心下生嘆,卻又企圖搖章惇。
“海里聽聞,相公秉政數十年,只聞有宰相,不聞有帝后。如今天子未立,朝堂混,相公不鎮國中,卻率軍於外,遠離數千裡,卻不擔心國中生變?”
擔心誰呢?韓岡,太后,不死心的保皇黨,還是不著調的儲君?
都中有變,他可以立刻率軍回返,數日之後就可以兵臨城下。誰敢作怪?
“不擔心。”章惇有些失,沒有了實力支撐,蕭海里的口舌再鋒銳也毫無意義,何況他本來就說不出什麼話來,“蕭使,我們還是進正題吧。貴主到底開出了什麼條件?”
蕭海里臉上漲紅,章惇收起了表面的客套,而耶律乙辛讓他帶來的話,也使得這位老使臣倍屈辱,但爲了國家,他還是深深的低下頭去。
“鄙主請爲中國屏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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