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午飯在一陣手忙腳中宣告結束。
飯後, 陳碧青收拾碗筷,安寧幫著開電視泡茶切水果, 岑森去了臺接電話,季明舒就隻好坐在沙發上, 看安寧調出來的一檔本地新聞節目。
節目主人公是一對星城周邊城鎮即將結婚的小年輕, 男方在結婚之前意外發現方有過打胎曆史, 無法接怒而退婚。
方這邊先是挽留,挽留不住又說不結了也可以, 但五萬塊彩禮錢不能退,因為你也睡過我了,分手費總得給。
雙方上節目完全是就為了那五萬塊彩禮錢爭吵。
季明舒從來沒有看過這種節目, 一開始都不相信有人為了五萬塊就能上電視接采訪互相撕。
但當看到節目下方滾條播送的預告上寫著“中年男子麻將桌上因十元賭資與牌友發生糾紛突發腦溢, 現已急送往星城市人民醫院”時,又覺得這五萬塊真是撕得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邊吃水果邊看電視, 看得還有點兒小投。
見安寧幹完活兒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幹點什麽的, 還讓安寧也坐下一塊兒看。
安寧紅著臉點了點頭,沿著沙發邊邊坐下,雙並攏, 手也規規矩矩地搭在膝蓋上,拘謹得好像這是季明舒家, 而隻是個來做客的遠方親戚一樣。
季明舒吃水果看電視的時候也是很有名媛氣質的,明明這屋子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老舊,但愣是坐出了在米蘭秀場頭排看秀的優雅與奢華。
安寧時不時就假裝不經意地瞄一眼。
沒辦法,真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比電視上的明星還好看,就像是一顆在白日也能閃閃發的明珠。
季明舒一開始沒發現安寧的迷妹眼,後來拿紙巾的時候剛好撞上這道好奇打量的視線,稍稍一怔,隨即又笑瞇瞇地看著,試圖表達自己的親切友好。
可安寧很害,被抓現行了就立馬躲開目不再和對視,臉也一剎那就紅了番茄。
季明舒:“……”
這是什麽年代留下來的清純,也太害了吧……
難怪和岑森不是親兄妹,這小姑娘連岑森百分之一的臭不要臉基因都沒有共到。
下一秒又很自然地聯想到了岑楊。
岑楊在大院的時候還太小,記憶隨著年齡增長模糊,甚至都已經記不清岑楊的麵容,隻記得岑楊是個開朗的大哥哥,和安寧這親妹妹的個也是南轅北轍。
季明舒走神這一小會兒,岑森已經通完電話往客廳回走。
他徑直走至沙發前,沒坐。
季明舒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從他眼中讀出了一種“吃完飯就要拍拍屁走人”的意思。
不是,他特意跑來吃飯,就真的隻吃個飯?
和安寧沒有培養過兄妹無法流也就算了,但是陳碧青……從進來到現在,他們母子倆也沒說上三句話吧。
季明舒怔了怔,一時不知該如何作。
好在這時陳碧青剛好從廚房出來,似乎也看出了岑森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開口喊了聲,“小森。”
空氣忽然安靜。
好半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季明舒覺得這種沉默實在讓人太難了,憋了半天,終於吞吐著憋出句:“那個……我口紅不見了,寧寧,你陪我去買支口紅吧?”
安寧突然被cue,有點反應不過來。
季明舒行力MAX,迅速起提上包包,又將安寧拉起來,連拖帶拽地將拽出了屋子。
-
防盜鐵門“咯吱”一聲關合,屋瞬間就隻剩下陳碧青和岑森兩人。
午後靜謐,夏末花草最後的芬芳被微風裹挾著吹進來,略帶鐵鏽氣息,悉到讓人有種時穿越的錯覺。
岑森記得,也是這樣一個宜人的午後,他因為心心念念要去買漫畫書,提前結束了午睡。
背著書包去上學之前,他想去主臥看一眼小妹妹,可在主臥門外,他聽到爸爸媽媽在說話。
好奇心驅使,他附在門上聽。
爸爸安國平說:“他們岑家有權有勢怎麽了?還能從我們手裏搶嗎?簡直是欺人太甚!他們要是敢來的,我就要上報組織!我還就不信了,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陳碧青歎了口氣,“岑家確實霸道,他們想接走阿森,但又不讓我們看看那孩子,甚至連那孩子現在什麽我們都不知道。”
聽到這,安國平沉默了下。
兩夫妻還說了幾句聲音很低的話,岑森沒有聽清楚。到最後,他隻聽見陳碧青略帶哭腔地說:“你說怎麽就會發生這種事呢。”
那時候岑森年紀還小,陳碧青和安國平的隻言片語他並不能完全理解,但他已經預到,一些和自己有關的事正瞞著他悄然發生。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有意識地聽陳碧青安國平說話,真相也在一次次的隻言片語中,被他慢慢還原。
後來岑家的車和保鏢停在教師公寓樓下,陳碧青和安國平拖到最後一刻告訴他真相的時候,他意外地平靜。
他曾在聽中,聽過很多次兩人堅決反對將他送還岑家的討論。
可到最後,他的爸爸媽媽,還是拋棄了他。
可能是過去太久太久,現在回憶起來,都有種恍若隔世的覺。
岑森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麵已經不再年輕的陳碧青,忽然問:“這些年,沒有出國嗎?”
他自己在國外求學多年,想要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剛從國外回來再容易不過。
陳碧青看著桌上的果盤,輕聲道:“沒有,我們一直在南城生活。楊楊…他出國了,他……和我們不親。”說到這,腦袋又低了低,“很多年前就出國了,也沒怎麽回來過。”
岑森沉默。
陳碧青又局促地問:“你,你過得還好嗎?你和小舒是,三年前結的婚吧?”
“嗯。”
陳碧青點點頭,“小舒很好,又漂亮,又可。你們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說完這句,急忙了下眼角,笑了笑。
岑森沒有接話。
過了半晌,他忽然問:“爸呢。”
這一瞬,換了陳碧青沉默。
很久過後,才緩緩開口道:“他……過世了。”
-
“過世了?”季明舒稍怔。
從安家出來,季明舒就拉著安寧上車,準備去附近商場買點東西。
離這最近的商場也要一刻鍾車程,季明舒覺得也不能一刻鍾都幹坐著,那多尷尬,於是就在車上和安寧聊起了天。
說是聊天,其實更像一問一答。
安寧是個單純誠實的小姑娘,基本上季明舒問什麽就答什麽,所以季明舒也沒能忍住,順便向打探起了安家的事。
“就在前段時間,爸爸生了病,媽媽想找岑森哥哥回來看看他的,但是還沒等媽媽找到,他就沒熬住治療,過世了。”
安寧低著頭說:“我們也是因為爸爸過世才會回星城的,爸爸過世前說,他想回家看看。”
安父過世了。
季明舒雖然驚訝,但也沒有特別震驚,從在安家沒有見到安父影開始,心裏就早已產生諸多猜測。
“那…岑楊呢,噢,他現在應該安楊了吧?”
安寧搖了搖頭,“哥哥他沒有改名,我沒有怎麽見過他,他很多年前就去國外生活了,好像是岑家安排的,通常好幾年才會回來一次。”
“這次爸爸過世,他說要回來,但一直還沒有回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這樣啊……”
季明舒略略點頭,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覺,也不知道該接點兒什麽話。
好在商場已經到了,別的不擅長,逛街倒是鐵板釘釘的拿手項目。
收拾好心,挽著安寧的手往裏走,又開始自己那一套人就要活得致的金雀理論。
“你也上大學了,不能總這樣樸素呀,你看看你這小臉蛋多水靈,好好收拾一下趁著年輕談談多好。”轉頭看了眼,“還沒有男朋友吧?”
安寧赧地搖搖頭。
“大學可是的最佳時期,等你出了學校哪還能遇上什麽純粹的啊,是站在麵前對視一眼就得考量對方的質條件。”
安寧好奇問:“那你和岑森哥哥是大學同學嗎?”
季明舒:“……”
不好意思,我們就是站在麵前對視一眼就得考量質條件的那種塑料夫妻。
轉移話題道:“其實也不是談,孩子就算是不談,那也得對自己好一點,你不覺得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就很開心嗎?”
這點安寧倒是同意,大學宿舍裏,生除了學習和,討論得最多就是各種服包包護品化妝品。
耳濡目染地,多也了解一點,但一直沒好意思邁出這一步,每天隻知道埋頭學習。
季明舒見不得好看的小姑娘這麽樸素,本想先帶安寧去買套護品,可忽然接到《設計家》節目組的電話,商場裏信號又不好,聲音斷斷續續的,便隨手指了附近一個牌子,讓安寧在那等,出去講完電話馬上進來。
安寧自是答應。
商場一樓是珠寶和護妝的專櫃,安寧平日很進這種地方,有點被數之不盡的探照燈晃花了眼。
在季明舒指定的品牌附近晃,不經意間看到一個舍友最近每天念叨的彩妝品牌,聽說這牌子有一支口紅很火。
走了過去,目在口紅展示櫃上流連,默默回憶舍友說過的口紅號。
終於,在展示櫃的倒數第二排找到了那隻口紅的試用裝,拿起來在手上試了下,確實還好看。
今年大三了,還沒有買過一支口紅,一時有些躍躍試。
“你好,請問這支口紅多錢?”
舉起口紅問櫃姐。
櫃姐上下掃一眼,見這窮酸學生樣就提不起勁招呼,翻了個天大的白眼,又繼續玩手機,毫無誠意地隨口道:“對不起,這支是我們的熱門款,不單獨銷售,需要2:1配貨搭配銷售的。”
配貨?
安寧完全聽不懂是什麽意思,還以為是自己太老土了,臉瞬間紅到不行,手足無措。
可就在下一秒,忽然聞到一陣淡而悉的果香。
季明舒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的邊,從手中扯過那支試用裝直接朝那櫃姐扔了過去。
聲音冷而譏誚,“搭配銷售?搭配你這張臭臉一起銷售嗎?以為自己馬仕呢還配貨。”
馬仕本公主都沒配過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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