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放在心上和未在心上的區別，是極為明顯的，所遭的待遇亦是截然不同。曾經的顧若離，是刻在宋宴心頭的一抹硃砂，於是皺皺眉頭，他便會什麼都應了。

而現在，硃砂已逝。

宋宴這人的脾氣，顧若離是清楚的，他若是不在意你，便是真的不會再在意你了，如同當年的靳月，不在意的時候，哪怕靳月為他死了，他都不會為之容。

「小王爺如今是真的、真的不再喜歡若離了嗎？」顧若離聲音細弱，病懨懨的臉上，漾開楚楚之，那般的艷淒婉，「是覺得若離子不好，未能為您綿延子嗣，所以對若離倍失，心生厭棄……」

說到最後，顧若離已泣不聲，涕淚漣漣。

宋宴亦是有心的，隻是這份心，曾經錯放過，但是現在，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再是眼前這個弱似水，裡狠毒辣的子。

腦子裡浮現出靳月的影，宋宴再也不想留在這裡片刻，轉便想離開房間，恨不能直飛到靳月邊。

「小王爺？」顧若離心裡發涼，瞧著宋宴麵上流出來的，毫不掩飾的迫不及待，結局如何已然明瞭，輸了，沒有輸在多年前，而是輸在靳月死後……嗬，真是可笑啊。

輸給一個死人，然後現在，輸給死而復生，失而復得。

「好好休息！」宋宴再也沒有回頭。

這次，顧若離沒有挽留，知道，留不住的！

宋宴的心，早就飛到了那個靳月的子邊，許是如昔年的燕王宋雲奎一般，隻有搶來的，奪來的，才會知道珍惜。

父子父子，大概在很多事上，都是一樣的。

院子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時，顧若離慢慢的從床榻上爬起，確定門外沒人，才悄然走出了房間，疾步朝著後院走去，橫豎周遭無人，想來也不會有人發現。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宋宴出了門，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直奔靳月的臥房。誰曾想，臥房外一片漆黑，手不見五指，不見星不見月，不見燈盞不見明。

「回來了嗎？」宋宴急忙問。

程南問過了底下人，「說是回來了，進了屋之後便更歇下。」

「為何不點燈？」宋宴行至房門外。

程南又道，「底下人說，公主特意吩咐不許點燈。眼睛不大好，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亮，怕刺著眼睛睡不著，小王爺，既然公主歇下，您要不回……」

還不待程南將攔阻的話語說出口，宋宴已經推開了房門。房門是虛掩著的，也就是說，靳月是知道他會來，這是給他留門？

「王爺，公主畢竟已經嫁給了傅九卿，……」程南的話還沒說完，狠狠吃了一個閉門羹。

房門，合上了？！

程南立在門外，一顆心砰砰跳，明兒天一亮，萬一傅家來要人，又或者太後娘娘、皇上得知，小王爺把元禾公主給、給睡了，這、這如何收場？

一個是有夫之婦，一個是燕王府的小王爺，這不是明目張膽的來嗎？傳出去，到時候燕王府的名譽，公主的聲譽，怕是都要丟得一乾二淨了。

程南滿心惶恐，卻又無可奈何。

夜幕沉沉，誰知此夜長……

傅九卿，知！

院子裡空空的，他支開了所有人，不許任何人靠近，隻撚著火摺子，將院子裡的花燈點燃，一盞又一盞，眼見著亮漸漸籠罩在整個上宜院，靜默著，等待那個夜不歸宿的子……

霜枝和君山站在黑漆漆的拐角，盡量躲著，免得公子心生不悅。

「他這是做什麼？」漠蒼忽然探頭。

霜枝嚇了一跳，白了一張臉嗔怪，「還能為什麼？自然是為夫人引路，這亮，便是為夫人留的。隻是，都這麼晚了，夫人若是要回來，定是早就回來了！」

言外之意，怕是回不來了。

「胡說。」漠蒼輕哼，「我妹子可不是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忘恩負義，左不過是有事耽擱了，定然會回來的。」

靳年說了，靳月這人最是講道義，不會毫無底線，就因為太有原則，所以總念著燕王府的恩，以至於吃虧，捱打，最後連命都丟了。

可這人，吃一塹長一智。

原就是恩怨分明之人，到瞭如今的地步，還敢往燕王府跑，絕對不是為了私人之事，必定是抱有其他目的，如此……最好的理方法，就是冷理。

一個字，等！

所以，傅九卿在等，等著理完之後，回到邊。

「還能回來嗎？」霜枝抿，滿臉愁容，「夫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恢復了記憶，難道就忘了公子如何相待嗎？那小王爺雖好，但傷人太深，都死過一次了……」

君山嘆口氣，「別說了！」

最難的，應該是公子。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立中宵。

厚厚的大氅，擋不住夜淒寒，傅九卿收起火摺子，單手提著一盞燈，是喜歡的蓮花燈，跟著宋宴走後，他親手做的，上麵還題著的名字。

風吹著花燈左右搖晃，忽有暗影從牆外躍。

落地的那一瞬，君山一把拽住霜枝和漠蒼就跑，這個時候，誰也不能礙著公子的事兒，否則惹怒了公子，後果很嚴重！

靳月委實沒想到，被人等待的滋味，是這般景，立在燈火通明的院中，瞧著提著花燈，靜候歸來的男子，心頭止不住的震。

說不，那是騙人的！

鼻尖略顯酸，靳月默默的環顧四周，瞧著周遭這般景，眉心狠狠皺了皺，「你這是，在等我？」 傅九卿依舊站在原地，花燈的亮，倒映在他清雋的麵上，愈發襯得他長如玉，彷彿天底下所有的字眼都無法形容他此刻的安靜與好。

「等一人歸，卿可緩緩！」他音磁重，被風吹過，像是剛啟封的好酒，那醇厚的酒香真真讓人沉醉。

靳月覺得，就算自己恢復了記憶，還是難免被他蠱，所有的定力突然間都不作數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麵前，角掩不住笑意，卻又略帶嗔怪的問，「你就不擔心？萬一我真的留在了燕王府，你可就找不到媳婦了。」

「你腰間還掛著我送你的北珠，能跑哪兒去？」他眉眼低垂，瞧著腰間的北珠，「若你真的要去找宋宴，哪裡還能留下這樣的訊號？」

指尖輕輕挲著腰間的北珠，靳月抿了一下，「若我……被宋宴打，真的不回來了呢？你還會繼續等嗎？一直在這裡等著？」

傅九卿搖搖頭，「若是如此，在你邁出這道院門的時候，我便已經打斷了你的，了我傅九卿的門，還肖想著旁的男人，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休想。」

「也許宋宴，亦是這麼想的。」眸狡黠。

他將花燈塞進手裡，彎腰將抱起。

靳月沒有抗拒，也未有掙紮，如霜枝所說，記起了以前的事，不代表忘記現在發生過的事，以前是人生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而現在……纔是的餘生。

此後餘生，是五夫人，傅九卿唯一的妻子。

風吹著手裡的花燈輕輕搖晃，一條胳膊輕掛在他脖頸，順勢倚在他的肩頭，溫熱的額頭，抵著他冰涼的脖頸，羽睫微微垂落，話語低沉的問，「傅九卿，今日我選擇了你，必不會生出二心，但若你有二心，來日負我，我必定會殺了你，所以……你得有一生一世的心裡準備。」

傅九卿抱著進門，掌風輕拂，房門吱呀一聲重重合上。

「下輩子，不預留一下嗎？」他伏在耳畔低聲問。

靳月笑了，「下輩子的事，誰知道呢？我隻要這輩子是你就好，傅九卿……」

「相公！」他義正辭嚴。

眉眼彎彎如月，屋子裡沒有點燈，卻因著手中嫣紅的花燈，而照得兩人皆若麵桃花，相顧俏，清音杳渺，卻是字字千金，「相！公！」

「乖！」他原打算將放在榻上。

哪知這人已不似曾經乖順，一個翻反而將他摁坐在榻上，蓮花燈擱在桌案上，於這漆黑一片的屋舍，夭夭其華。

坐在他的上，姿態如昔，隻是眉眼間凝著毫不掩飾的，溫熱的指尖從他咽過，吐氣如蘭間，伏他耳畔嫣然輕笑，「相公，我要小狐貍。」

傅九卿眸中深邃更甚，間滾，長睫微垂，視線皆落在徐徐下，探的手上……

下一刻，他猛的綳直了子，快速圈住的腰，將牢牢的固定在懷中，齒間匍出低狠的兩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