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傅九卿生母之事，傅家上下諱莫如深，是以當柳姨娘說出這話，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再瞧著宛若被了老虎尾的傅正柏……

說實話，誰都沒見過傅正柏盛怒至此的模樣，這位傅家的當家人，雖說平時不茍言笑，但也不會如此失態。

柳氏麵發白，眼神發直……以往任時，傅正柏被鬧得沒辦法，定會對妥協，不會與計較太多，可是現在，事朝著不可控製的局麵發展，顯然是捅了馬蜂窩。

「爹……」傅雲傑張了張。

傅正柏怒氣正盛，哪裡還能聽得了勸，「有人竊盜傅家財，管家，把他送知府衙門。我要讓他去冰涼的大牢裡，好好。」

「是！」管家行禮，命人將堵了的席文越揪起，拖拽著往外去。

柳氏一，若不是趙福慧快速攙住，隻怕已摔倒在地。

「把關到後院的柴房裡，不許給飯吃不許給水喝，派專人看守，誰敢靠近就一起關起來！」傅正柏抬步就往外走，連頭都沒回。

柳氏被人挾起，想掙紮，撕心喊著，「傑兒，驍兒，快、快救我，我是你們的娘啊，我是你們母親！」

兩兄弟正上前，卻被管家攔住，「二公子和三公子與其在這裡與老奴糾纏，不如去求老爺，否則一道被關進了柴房裡，怕是再也沒任何機會了。」

「娘？」傅雲驍急了。

傅雲傑將牙咬得咯咯作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聽人說，爹是氣呼呼的趕回來的，不知是不是得了什麼訊息。進了院子便一腳踹開了房門，正好把娘和席文越逮在床榻上，是以……」趙福慧了袖中的手，全然不知所措，「娘也真是的，都這般年紀了，還、還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

傅雲傑抬手便是一掌，「閉！」

趙福慧始料不及，生生捱了這一掌，當下紅了眼，「我說錯了嗎？隻顧著自己快活，可想過你們兩兄弟？想過傅家？如今做出這等齷齪之事，你們以後還想抬頭做人？嗬，你們不嫌丟人，我嫌丟人！」

音落，趙福慧掩麵泣。

「別哭了！」傅雲傑煩躁至極，「如今也顧不得那席文越，保住母親要。」

傅雲驍本就是個浪公子，全然沒有自己的主意，這會傅雲傑怎麼說，他便怎麼做。

「怎麼沒看到你家的那個？」傅雲傑問。

這麼一問，傅雲驍才發現，李芝蘭沒有出現，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可能聽不到，這人……果真是欠收拾。

「哥，你有什麼打算，娘若是出事，咱們兩個也好不到哪兒去！爹一心想著老五，咱們要是不早作打算，隻怕以後連庫房的邊兒都沾不著。」傅雲驍咬著牙，「哥，你趕拿個主意。」

傅雲傑瞧了一眼哭哭啼啼的趙福慧，眉心擰，「得去求老五。」

「不行！」這個提議一出，傅雲驍便覺得臉疼。

之前在迴廊裡，是他執意要攔著傅九卿和靳月，想起傅九卿臨走前說的那一句「別來求他」，傅雲驍便盛了滿肚子的火。

求？不可能！

他打死都不會去求傅九卿。

「我不去！」傅雲驍冷哼，「我最不喜歡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日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搞得好似有多了不得。不就是個病秧子嗎？若不死他這一的病，若不是爹的老來子，爹能疼他疼到心肝上？」

傅雲傑嘆口氣，「眼下這種狀況，你敢去外頭找人，爹就敢擰斷你的脖子。席文越是沒救了，爹把他送到知府衙門，打定主意是要讓他把牢底坐穿的，不管用什麼法子。」

「我不去！」傅雲驍這臭脾氣，認準的事便是軸得九頭牛都拽不回來。

傅雲傑皺眉，「誰讓你去了，你去了也進不了上宜院，我讓你家那個過去找靳月，隻要說靳月就行。一則，靳月現在是公主，二則傅九卿現在對寵有加，隻要靳月肯點頭，傅九卿那邊就沒什麼大問題。」

「李芝蘭？」傅雲驍愣了愣，「能行嗎？」

平素就沉默寡言，與他一天到晚都說不上兩句，空有一副好皮相而已。

「難道要讓去？」傅雲傑瞧著趙福慧，「火上澆油嗎？」

趙福慧當即捂著臉別開眼，現如今哪敢去找靳月，萬一惹怒了靳月，這暴脾氣的公主，還不得剁了？

傅雲驍沒法子，隻能回自己的院子去找李芝蘭，誰知回到臥房才知道，李芝蘭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上燒得燙手，玲瓏說大夫已經來瞧過，得好好靜養著。

「大夫沒說什麼時候醒來？」傅雲驍手就要將李芝蘭拽起來。

玲瓏撲通跪地，哀聲求道，「公子，夫人已經昏迷不醒了，您就放過吧！大夫說了，若不好好養著，是要留下患的，若是夫人好不了，可怎麼辦呢？」

「我等著去上宜院，豈容一味的躺著酣睡？閃開！」傅雲驍冷喝。

玲瓏泣聲，「公子既然知道夫人與五夫人有義，就該明白，您今兒拽著病重的夫人前往上宜院，隻怕五夫人會更生氣！請公子三思！」

還真別說，玲瓏這番話委實有點道理。

傅雲驍沉半晌，終是放棄了死拽著人去上宜院的念頭，乖乖守在床邊，床榻上的人，呼吸沉重，眉眼閉，傅雲驍忽然猶豫了一下，他有多久沒這樣靜靜的看過？

李芝蘭不是他想娶的那個人，的格太，又對他言聽計從，他覺得這便是世上最無趣的人，連做那些事，都是半推半就的，所以他寧可去外頭逍遙快活，也不願在家裡對著。

可是，直到天都黑了，李芝蘭也沒有蘇醒。

上宜院大門閉。

「夫人可得小心，他們打算請三夫人來求您，讓您去說。」霜枝仔細的取下靳月的發簪，輕的梳理著的青，「之前二公子和二夫人這般對您，奴婢就……」

靳月瞧著鏡子裡的自己，「你以為你家夫人會這麼輕易心？先晾著他們，犯了錯總歸要有懲罰，否則代價太小，是記不住教訓的！」

「那便好！」霜枝點點頭，「夫人，那您早點歇息！」

靳月點頭，坐在床前的時候，眉心皺了皺，「他……」

「公子代過，您先歇著，他辦完事儘早回來。」霜枝將爐子暖著，行了禮便退出了房間。

出了門，明珠在外頭候著，「夫人歇下了嗎？」

霜枝點點頭，「是，隻不過睡前擔心著公子，也不知道公子什麼時候回來。你說，公子這麼著急是去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應該是！」明珠道，「月照姐姐說，最近北瀾的人在京都城活得很是活躍，朝廷有所察覺，並且悄然加以製止，北瀾的人出了年就會離開，所以他們的時間不多。可三番四次的找上公子，若是被朝廷的探子知道，必定會把公子一道拉下水。」

霜枝駭然，「這、這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明珠搖搖頭，「但願公子能理妥當，否則是要闖下大禍的。」

霜枝撇撇，「都怪那拓跋氏，三番四次的來找公子，不想引起朝廷的注意都難。」

二人正說著話，卻見著一道暗影悄然落在眼下，若不是對方出了聲，明珠的劍真的會這麼砍過去。

「漠公子？」霜枝愣住。

漠蒼嘆口氣，「真是個悍婦！」

「誰讓你鬼鬼祟祟的？」明珠收劍歸鞘，瞧了一眼立在漠蒼邊的青卷，「你……」

青卷隨手將漠蒼退出去，「我呢……是來送人頭的。」

漠蒼狠狠一眼刀子橫過去，「把放乾淨點！」

「哦，送人！」青卷翻個白眼，極是不屑的輕嗤，「人我給你們送回來了，靳大夫留了一句話，若有什麼閃失，找這小子算賬，打死都不為過，誰讓他學藝不來著！」

漠蒼咬著後槽牙，「誰學藝不？」

囚在青卷手裡的這幾日，漠蒼覺得自己快被憋屈死了，綁粽子，不得自由，時不時他奚落，偶爾還得滿足他一些惡趣好。

比如說把他當球踢，咕嚕嚕滾在迴廊裡；下雪天把他做雪人，就這麼立在簷下，差點沒把他凍死！

這混賬東西是個閑不住的死變……態！

「話已至此，告辭！」青卷轉。

「哎哎哎！」霜枝急了，「你們方纔在說什麼？為何我半句都沒聽懂，靳大夫說什麼閃失？誰有閃失？為何會有閃失？」

青卷掐著腰，不溫不火的應一句，「孩子，不要有那麼多的為什麼，與其花心思問為什麼，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能讓男人，心甘願、迫不及待的把答案雙手奉上，連你的舌頭尖兒都累不著！」

霜枝：「？？」

明珠：「……」

縱一躍，青卷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人便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漠蒼上，想從他上找到答案。

「都這般瞧著我作甚？」漠蒼撇撇，「說話，去幫我打點熱水過來，還有……」

霜枝和明珠這才注意到，漠蒼背著一個藥箱，這藥箱倒是有些眼，紅的藥箱掛帶，像極了靳大夫放在問診桌案上的那個。

「你想幹什麼？」霜枝堵在門口。

漠蒼嘆口氣，「取針！」

「取……」霜枝愕然扭頭著明珠。

明珠有些猶豫，「為何是你？靳大夫呢？既是取針這樣的大事，自然是靳大夫比你在行，何況你有經驗嗎？你真的能保證萬無一失嗎？」

青卷說他醫不，霜枝哪敢放他進去，萬一、萬一出事呢？

「廢什麼話？」漠蒼被一通懟，渾長刺的推開霜枝，「我還能害自己的妹子嗎？一幫頭髮長見識短的小丫頭片子，不識本大爺的好手段，呸！」

霜枝：「……」

明珠：「……」

們被……呸了？

「怎麼了？」靳月披著外開門，「吵什麼？」

漠蒼拍著邊的藥箱，「奉靳大夫你爹那個老東西的命，給你取針！」

「取針？」靳月的眉心突突的跳。

與漠蒼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靳月忽然有些慌，把的金針取出來，是否意味著即將擁有自保的能力，但同時所帶來的影響……許是記憶的翻湧，舊事的湧現。

突然退了，想起了傅九卿曾經猶豫的眼神，想起了他的那些話，想……他其實也怕恢復記憶吧，刻在骨子裡的十年，卑微而癡的十年，若是全部湧出來，會不會重新佔據所有的人生抉擇？

「我爹為什麼突然、突然決定幫我取針？」靳月的聲音有些輕，牽起角，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漠蒼想了想，「靳大夫是覺得，你的子已然開始調養，早些將金針取出也好。而且這東西在你虛弱時能護你心脈、保你周全，但如今你已經康復，再留在，委實沒什麼好。」

說來說去就是早點取針，讓早日恢復自保的能力。

「你還在猶豫什麼？」漠蒼上前一步，「你怕自己會搖嗎？」

靳月眼神閃爍，「我會搖什麼？我是傅九卿的妻子，是傅家的五夫人。」

「既然如此，你有什麼可害怕的？」漠蒼嘆口氣，「你看看，我們大家都在你邊，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卑微的子，找回自己的劍，保護你想保護的人，這有什麼不好？」

靳月下咬，「他，知道嗎？」

漠蒼一笑，「你說呢？」

袖中的手微微蜷起，靳月綳直了子，終是重重點頭，側放了漠蒼進門，「進來罷！」

終是到了要麵對的時候，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