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獵獵，牆頭的花燈被吹得左搖右晃，傅九卿回到暖閣裡坐著，冷眼瞧著空的棋盤。

管家在旁行禮，「公子，人來了！」

「公子！」一名瘦男子進門，跪地磕頭，「奴才辦事不利，奴才該死！」

「說。」傅九卿也不惱，骨節分明的指尖沿著杯口淺淺繞了一圈。

君山在側伺候，自然將傅九卿的作看得一清二楚，這是公子不悅的徵兆，然則此事委實重大，若然燕王真的沒死，隻怕後患無窮。

「一切原都照著公子的計劃進行，咱們引著燕王的大軍，了南玥的包圍圈，其後製造混，混中燕王中暗箭，但被其副將捨命救走，其後……連人帶副將失蹤。後來咱們的人發現其副將回到了軍營，卻未見燕王蹤跡，據副將所說，燕王當時已經斷氣，但是滾了河中。」男子俯首低語，不敢抬頭。

傅九卿斂眸，盯著掌中杯盞半晌沒有說話，指尖擱在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公子？」君山戰戰的開口，「滾河中，約莫已經沉河底。」

傅九卿抬了眼皮，「盯住大周與南玥邊境，燕王若死，皆大歡喜，若不死……必已反叛！派人沿途注意，邊關到京都城一路上的靜，若發現有人在燕王府附近徘徊，那就說明我的猜測是對的。」

「公子的意思是，如果人沒死，一定會回到京都城，把燕王妃他們接走？」君山恍然大悟。

幽邃的瞳仁裡，清凜冽，傅九卿拂袖起，「將此前參與計劃的，全部撤回，第二批原地不。」

「是！」瘦男子磕頭，脊背驚出涔涔冷汗。

若換做以前，公子必定重罰，但是現在……君山想著，大概是夫人暖了公子的心，往日裡涼薄的公子，也跟著心了不。

立在院中，傅九卿瞧著灰濛濛的天，冬日裡的天氣，也是變化萬千，晨起曦滿地，如今寒風獵獵，彷彿是起了雪風。

若然下雪，大概會是年前的最後一場雪。

「公子？」君山上前，「風大，您別站在風口上，仔細子。」

傅九卿蒼白的麵上，無悲無喜，未遇之前，他從未在意過生死，遇見之後，他再無懼生死。微微揚起頭，瞧著灰濛濛的天，他半瞇著桃花眼，音清冽而堅定，「遇見你，吾從未悔之！」

隻後悔，護你太遲……

若能早些，再早些，是否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上宜院。

靳月在簷下來來回回的走了許久，確定不會因為而摔在地上，惹人笑話，這才邁開步子往外走，得去府衙問問安康生，是否已經掏出點什麼？當年之事的真相究竟如何？

「今兒天不大好，奴婢拿兩把傘，萬一下雨下雪的，能遮一遮！」霜枝素來細緻。

明珠頷首，「你快去，順便將大氅也放在馬車裡！」

「好！」霜枝撒就跑。

「不用，我走著去。」靳月道，「年關近了，街上都是人，馬車走得還沒我快。」

這倒是實，街頭熙熙攘攘的，馬車還得避開行人，一路都得小心翼翼的。

霜枝依言，隻背著兩把傘便跟著出門，想著，若是在街頭下了雨，可去醫館避避。

隻不過，誰也沒想到，會在街頭到某個比雨雪更可怕的人，宋嵐領著人在街頭不知道找誰，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瞧著弔兒郎當的年人便拽過來細看。

靳月下意識的跑進巷子裡，主僕三人趴在巷子口瞧著，各自麵麵相覷。

「不是說燕王府被宮裡的侍衛看守起來了？怎麼還能在外麵晃悠？」霜枝不解，「難道是逃出來的？瞧這樣子好似在找人。」

明珠皺眉，「說是一大早就給撤了，大概是皇上和燕王府達了某種協議。」

「有可能！」靳月點頭，又往外瞧了一眼，「這是在找誰？」

「哦哦哦……」

三人異口同聲，顯然都想到了一。

漠蒼！

「還好公子提前把人藏起來了！」明珠如釋重負，「這要是在街頭上晃悠，定然會被被抓，現在小郡主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咱們傅家，但若是找找茬，咱也不好做得太過明顯。北瀾使團在京都城，饒是小郡主做了什麼，皇上和太後必定也是息事寧人的態度。」

靳月抿，「這死人……我們繞道走。」

三人穿過巷子，去隔壁條街，大不了多繞兩圈，隻要能避開這個瘋人就好，可誰曉得，冤家路窄這話就是為靳月量定做的。

街頭，宋嵐的人已經找了過來，雖然不是在找們，可靳月太清楚宋嵐的子，兩個人撞在一塊，肯定得鬧一場，輸贏暫且不論，靳月可不想如此丟人。

「夫人，咱還要繞道嗎？」霜枝嘆口氣，瞧著從鋪子裡出來的拓跋熹微，「前有狼後有虎的，真是討厭！」

靳月眸子滴溜溜的轉，「想不想看好戲？」

拓跋熹微穿著常服，坐的是青布馬車，便是街頭最尋常可見的那種，半點都沒有顯山水，後的奴僕拎著禮盒，也不知裡麵裝的是什麼。

「想！」霜枝點頭。

明珠有些擔慮，「夫人，安全第一。」

「你們兩個在這等著！」靳月慢慢悠悠穿過街道，走到馬車邊，過去的時候，正好能瞧見立在街頭的宋嵐，直勾勾的盯著。

靳月可不管這些，「拓跋……公子？！」

「元禾公主？」拓跋熹微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靳月，心下一怔。

「方便說話嗎？」靳月指了指馬車。

拓跋熹微點頭，能靠近傅家，與靳月打好關係，求之不得，「請！」

車外，霜枝和明珠蹲在巷子口，雙雙凝眉，不知夫人想做什麼？不多時，馬車徐徐離去，二人頓時有些慌了，夫人這是跟著北瀾的馬車走了？

「別！」霜枝一把拽住明珠，「夫人讓咱們看戲，可沒讓咱們一塊演戲，咱們得相信夫人！」

果不其然，馬車一走，宋嵐領著人便追，一輛青布馬車，能坐什麼了不得的人？宋嵐自詡尊貴，當然不會將坐青布馬車的人放在眼裡，何況今兒的拓跋熹微是便出行，一副大周人士的打扮。

「人都跑了？」明珠有些著急。

卻見著靳月探頭探腦的閃出鋪子，一溜煙似的竄回巷子裡，「吧嗒」一個響指，「搞定！」

「夫人，您幹什麼呢？」霜枝不解，「咱們還以為您跟著馬車走了。」

「傅家沒缺吃短喝，我跑行轅蹭飯嗎？」靳月撇撇，「走，去府衙！」

「不管們了嗎？」明珠忙問。

靳月甩著手中的北珠，嬉皮笑臉的往前走，「讓們去乾架，最好打得鼻青臉腫，我可不去湊這熱鬧，反正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這事跟我沒關係！」

霜枝和明珠會心一笑，這招借力打力，真好！

「夫人，那您跟拓跋氏說了什麼？」霜枝問。

靳月挽淺笑，「我說我想歲寒了，讓得空安排一下，我請小傢夥去天香樓一頓！」

傅九卿之前的意思，是清楚的，不要靠太近，但又得討好著結著，至於原因，暫時不清楚，反正傅九卿的盤算，肯定是沒錯的。

「到時候那拓跋氏肯定要跟著的……」霜枝不大高興，「奴婢不大喜歡冒出來，怕膈應著您！」

靳月瞧著街麵上，快速朝著隔壁條街湧去的人，聽得那些細碎的言語，貌似是有熱鬧可看，扯了扯角，若無其事的著鼻尖，「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若事事都往心裡去，這日子便要多膈應有多膈應。隻要我不將他們放心裡，他們對我來說就什麼都不是。」

「是這個理兒。」霜枝頷首。

靳月疾步朝著知府衙門行去，「你若坦然，日子也坦然，你若日日糾結，這日子過得肯定糾結。他們膈應我，我就去膈應回來，但是……絕對不能把他們當回事，否則日日惦念著，還要不要活了？我是為自己活著，何必圍著他們轉！」

進來府衙大門，恰逢羅捕頭領著人準備出門。

「怎麼了？」靳月愣怔。

「等著，我去抓人！安師爺在大牢刑房，你可去尋他問個究竟。」羅捕頭丟下兩句話，領著人便匆匆離去。

靳月心下愣怔，抓人？當即領著擺往大牢方向跑去。

刑房。

安康生神態溫和，睨著渾奄奄一息，靠坐在老虎凳上的男子，「真的是個人？」

「是！」男人抖如篩糠，彷彿是泡在水裡，全上下鮮淋漓，甚是可怖。

安康生斂眸，手中筆桿子快速晃，半晌才擱下，「還記得是什麼模樣嗎？說出一二也，我可以畫出來讓你辨認。」

「問出來了嗎？」靳月立在門口，呼吸微促。

安康生沖招手，示意過來坐。

「如何？」靳月落座。

安康生不聲不響的將桌案上的供訴遞給，「看看吧！都是他親口所說，一字不。但是否屬實，還得繼續查下去才能知曉。」

靳月撚著紙張的手，有些輕微的，子微微繃，上頭的一字一句，都是這些匪盜對子軍欠下的債，債當以償還。

再抬眼時，目狠戾，咬牙冷問，「二當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