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年扶著腰，站在葯櫃邊上，聽得靜，扭頭著從外頭衝進來的靳月，沒好聲好氣的輕斥，「竟是嚇得臉都白了，真沒出息！」

「爹？」靳月寧可自己沒出息，也不願他有任何損傷，「傷著哪兒了？」

靳年慢慢悠悠的坐下，「沒什麼大事，人老了，扭著腰而已！不過你放心，你爹我雖然老了，但還沒到不中用的地步，那幫混賬東西，沒占著我的便宜。」

「我看看！」靳月趕去提藥箱，「你把服掀開，我替你上膏藥。」

靳年翻個白眼，「得得得，拿著你的東西趕滾，若不是為了你的葯，我何至於這般狼狽！嗤……不服老不行了，我這老腰啊！那誰？什麼來著，我的東西呢？」

漠蒼輕嗤，從葯櫃最底下的屜裡，出一個小瓷瓶，「我漠蒼，不是什麼。」

「丫頭！」靳年指了指漠蒼手中的瓷瓶，中氣不足的解釋，「拿回去之後，每日一丸，以烈酒催服，初期可能會疼痛難忍，熬過了前三天，這毒就算去了七七八八，再多吃兩日將餘毒排出，你便能重獲新生。丫頭，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熬過去！」

靳月慎慎的接過，「爹，你之前不是說，即便有了九尾草也未必能清除我的劇毒嗎？這些葯，真的有用嗎？」

上的毒，已然浸骨髓，也就是說在劇毒中浸泡了兩年之久，如今就憑五顆葯便能重獲新生？可能嗎？現實嗎？

「你這丫頭，還懷疑你爹嗎？」靳年忿忿，「爹還能害你不？」

靳月抿，「爹，你真的沒事嗎？」

「嗤……」靳年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是不得我有事？」

靳月翻個白眼，「我恨不能，您能長命百歲，能平安喜樂。」

「那不就結了！」靳年擺擺手，「拿到了葯，趕滾蛋，我這累得慌，好幾日不眠不休的，想好好的歇一歇，這兩日就別來找我了！嗬，依著你這麼怕疼的子，估計疼得爬不起來，想來找我也沒力氣。滾吧！」

靳月握手中的瓷瓶，「爹隻管放心，我還得好好活下去，好好孝敬您呢！」

「漠蒼，你護著回去，那葯可不敢弄丟了！」靳年額角滲著薄汗。

漠蒼點頭，「我知道！」

「取金針的法子，再架子上那本書裡，你自己看著辦，我不想跟你們南玥有任何的瓜葛，拿走吧！」靳年垂下眼簾，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都滾出去！」

「爹？」

「滾！」靳年好似真的累極了，依著桌案半闔上眉眼。

漠蒼拽著靳月往外走，「路上我再告訴你，發生了何事。」

靳月不放心，「那我幫您把外頭的東西收拾一下！」

對此，靳年沒回答，隻是在他們離開藥廬之時，快速合上的房門，吹熄了屋的燭火，剎那間的黑暗，讓靳月的心亦跟著了，有些莫名的擔慮。

「走，路上告訴你！」漠蒼拽著靳月往外走。

院子裡窸窸窣窣了一陣，大概是有人拾掇院子。

待徹底安靜下來，葯廬的火再次亮起，靳年麵白如紙，點蠟燭的指尖染著殷紅的。口氣，他巍巍的手向後腰，一咬牙便將沒腰間的一枚銀針拔出。

額頭的冷汗涔涔而下，掌心染滿鮮。

「鬼剎閻羅！」靳年冷笑，「到底還是來了。」

手將銀針丟在桌案上，慘白的麵上浮出清晰的狠戾之。

靳月被漠蒼拽出了醫館，懷裡揣著爹拚了命配置的解藥，心頭兩難，「明珠，請去找月照，讓派人過來盯住醫館，我把葯送回家再說。」

「是！」明珠頷首，「奴婢先送您回傅家，路上怕不安全。」

漠蒼捂著胳膊上的傷，麵凝重的開口，「有人來搶葯，但我來得及時，那人搶走了此前裝著九尾草的盒子，好在葯已，對方失策了。」

搶葯？

「嗬！」靳月咬著牙，疾步朝著傅家的方向走去，「除了燕王府那幫混賬，還能是誰？九尾草的事，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失竊之後肯定會細查。尋常人連聽都不曾聽過的東西，查起來也沒那麼難！」

漠蒼頷首，「有這般本事，從燕王府竊取草藥……想想便也知道，何況你爹是個大夫，若得了這樣的東西，第一件事就是為你解毒！」

「今兒小王爺吃了癟，所以……」霜枝駭然，「狗急跳牆，這是要拽著夫人您一起死嗎？」

可不！

得不到的，就毀了罷！

宋宴口中所謂的，不過是自私而狹隘的佔有慾作祟。

漠蒼今兒出了城，自然沒聽說宮門口的事，眼下乍聞，心裡赫然一，「怎麼，又起衝突了？燕王府那幫混賬東西，真是魂不散。」

「不是起衝突，是徹底斬斷了燕王府與我的關係，不管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靳月低眉著手中的瓷瓶，「對了，搶葯的到底是什麼人？」

漠蒼搖頭，「出手很快，一共兩個人，我在院子裡纏住了一人，另一人進了屋，他們與你們是前後腳進的屋，也虧得你們來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我爹呢？」靳月忙問，「真的隻是扭著腰？」

漠蒼回答不上來，「我沒瞧見！」

靳月愣怔，駐足原地，抱了瓷瓶，「所以你不知道他傷勢如何？」

「我當時在院子裡捱了一刀，裡麵就傳出一聲喊，撤！人就從視窗竄出去了，我衝進屋子裡的時候，隻看到靳大夫從葯櫃邊上爬起來，沒瞧見什麼跡，隻是他一直扶著腰。」漠蒼努力的回憶，「我剛拿起紗布止，你們就來了。」

靳月麵微白，回想起父親之前的言語怪異，舉止異常，整顆心瞬時高高提起。

「爹！」

「月兒！」漠蒼疾呼。

靳月撒就跑，爹一定傷了，這老東西總逞強，又好麵子，估計傷得不輕，怕瞧出端倪，所以一個勁的趕走，然後自己悄悄躲起來療傷。

「爹！」靳月著氣踹開後院的門，滿臉惶恐不安，「爹！爹？」

靳年正彎腰站在院子裡，借著簷下的燭，將篾籮裡的藥草重新鋪開，便於明日的晾曬，「真是混賬！」

「爹！」靳月嗓子發，眼眶潤，「爹？」

靳年皺眉看，「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讓你早點回家？你爹我拚了命保下來的東西，萬一落在別人手裡，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啊？」

「爹，你沒事！」靳月哽咽著撲進靳年的懷裡。

靳年子僵直，口吻稍緩，輕輕著的脊背，「不是跟你說了嗎？就是扭著腰了，你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被那些不流的東西算計？搶走一個空盒子而已，不值錢。」

「爹，那我回去了。」靳月抬頭。

靳年嘆口氣，彎腰拭去眼角的淚，「他們要的是九尾草，又不是我的命，你莫要張。現在最要的是你趕解毒，北瀾的那子，我瞧著是來跟你搶相公的，你一定要抓拿下傅九卿，記住了嗎？」

靳月被他逗得忍俊不，眼角噙著淚，角掛著笑，「爹，看您說的！」

「真的真的，爹看著都著急，等你解了毒，爹還等著抱大孫子呢！」靳年擺弄著手中的藥草，「路上小心，快些回去！若有什麼事，讓霜枝和明珠來找我，你千萬不要輕易出門，解毒要。」

「知道了！」靳月點頭，這才放心的離開。

待院門重新合上，靳年無力的扶住了一旁的水缸，輕輕捂著後腰位置，大口大口的著氣，角艱難的扯開欣的笑意，「我就知道……你這臭丫頭得回來！還算，有點良心。」

父親沒事，靳月才放心的回到傅家。

當然，還是特意讓月照挑了幾個人，守在醫館的附近。

這事馬虎不得！

「夫人？」霜枝合上房門，「奴婢已經把藥箱給漠公子送去了，您放心。」

靳月坐在梳妝臺前，著瓷瓶發愣。

「夫人？」霜枝皺眉，「您怎麼了？待明日，您吃了這葯，奴婢陪您好好熬過去，隻要過了這三日，夫人您就能好好的活下去了！到時候，您與公子長相守，長相依，長長久久。」

靳月深吸一口氣，「等我好了，我一定不會放過燕王府的人。」

「夫人是覺得，這次是燕王府的人所為？」霜枝抿，「可咱們沒有證據。」

靳月直勾勾的盯著瓷瓶，解了毒就真的、真的可以，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了！想起傅九卿的時候，心如鹿撞，鏡子裡的人兒，麵頰緋紅，帶笑意。

好好的，活下去！

燭葳蕤。

窸窣的聲音響起，那是指甲撓著，劃破的聲音。

「為什麼沒拿到？」黑暗中，顧若離著嗓門，卻又是那樣的瘋狂，「不是說，隻有一株嗎？若是被那賤人吃了，我怎麼辦？我……我快忍不住了，再這樣下去，我怎麼回燕王府？」

長久躲在夜侯府，也不是辦法。

「放心，有人會幫你的，隻要你乖乖聽話。」涼薄之音，帶著瘮人的寒意，「這世上，沒有他解不開的毒，沒有他治不好的病。」

「這人什麼時候來？」顧若離咬牙切齒。 得拚命的撓，渾上下撓得都剩不下一塊好地，又疼又，還要假裝懷孕，躲在夜侯府裡不見天日，這日子……真是夠了！

「瞧，他來了！」

冷風拂過，有暗影立於跟前。

顧若離駭然，當即連退數步，轉念一想，這畢竟是夜侯府，不管對方是誰，皆會有所顧忌，隻繃了子低聲問，「你是何人？」

「閻王殿前勾魂者，普度眾生大羅仙。」

顧若離：「……」

清晰的聲音，低沉而和，「羅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