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他年今日 下

琢玉垂下眸子，沒有接杯子，而是淡漠地道：“陸大人，你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三更半夜，他出現在這裡，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的名聲只怕又要加上了一條宮闈了。

陸魅看著，將杯子擱在的手裡，白玉微微顰眉，冷眼看著他：“陸大人！”

陸魅似笑非笑地支著臉：“白玉姐姐，你以前都很喜歡我給你倒茶的。”

或者說，以前他做什麼，白玉都是歡喜的。

琢玉冷冷地道：“陸大人，請自重，本早已與你說過，一切都做過眼煙雲，不留，不記，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何苦執此念不休。”

陸魅一笑，臉頰上出兩個酒窩，眸幽灼地看著琢玉：“因爲，這纔是本來的我。”

“你……。”琢玉淡淡地道：“不必再說了，你我不過是朝中同袍，本並不想了解您太多。”

陸魅勾了勾脣角，卻沒有再看向琢玉，而是看著面前一盞鮫人油燭臺，彷彿全然沒有看見琢玉冷淡的臉一般，自顧自地慢慢道：“爲魅部的人，我們從進魅部的第一天起就不知道什麼做放棄，作爲千歲爺手裡最銳利的刀子，我們從小就被教導——完目的，除掉目標，不擇手段，就這麼簡單。”

琢玉心中一冷，眼底閃過一失，看著他冷笑道：“怎麼，利不，如今算是威麼，只是陸大人，你莫不是忘記了，你是千歲爺的人，我難道就是外人麼，陸大人你何必如此卑鄙，沒得讓人連曾經還剩下的一分誼都要拋卻。”

陸魅拿起一隻杯子，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淡淡地道：“白玉姐姐，你不必如此，我只是在告訴你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已，畢竟曾經我給你的看見的我，太過虛像。”

琢玉看著他，眼底已閃過一不耐，索起就走，但是沒有走兩步，忽然子一僵，瞬即就臉一寒。

不一會，陸魅走過的面前，定定地俯首看著。

琢玉只覺一道幽幽黑影攏在自己上，有說不出來的迫，方纔驚覺面前的年，不，或者說青年竟然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個頭，那個面目秀，靈可的年彷彿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如今面前同樣一張面容，看起來卻彷彿是另外一個人。

眸子冰冷，筆尖直，記憶中不笑也生的微微翹起的角看起來此刻卻帶著一異樣的邪氣，讓琢玉忍不住渾一僵，只覺得面前的人陌生無比。

又或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

陸魅看著，笑了笑，隨後扶著被點了的琢玉坐下：“白玉，不，你若喜歡琢玉，那就喚你這個名字罷，琢玉你不必張，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說說話，這些話，我想說很久了，只是卻不知該對誰說。”

琢玉渾僵地被他扶著坐下，眼森寒地瞪著他。

心忽然瞬間有一無助，隨後涌起難以平復的憤怒，爲什麼，這麼多年了，哪怕爬到這個位子之上，卻還是可以被人輕易控制！

尤其還是面前這個人，他竟然還是如此卑鄙！

那種憤怒讓臉紅了又白，指尖都因爲憤怒而微微抖起來，索閉上眼，一句話也不再說，只打算做個聾啞木頭人。

陸魅對於琢玉的模樣，卻彷彿並不惱怒，而是繼續莞爾一笑：“沒關係，你不必理會我，我說了我只是想說說話而已。”

他隨後拿了只杯子，在手裡把玩，目譏誚而幽遠：“不管你是琢玉，還是白玉，我所記得，在我心上的那一個人都從來沒有改變過，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一直就這麼卑鄙。”

陸魅專注地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杯子繼續道：“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那一年，我6歲，那是在魅營裡一直照顧過我的哥哥，我還記得那時候他脖子裡的飛濺在臉上的覺……。”

冰冷而熾熱。

就像那個站在遠執法臺上的年輕人的眼神。

那年輕人站在那裡，一華麗的繡補子的錦繡束腰武服，他年輕的面孔在夕下泛出一種近乎頂尖暖玉一樣麗的澤，薄薄的脣是一種的嫣紅澤，麗得讓人想起花開時節最芬芳華的牡丹花瓣。

但是那雙眼睛卻冰冷幽涼得像是他年乞討的時候被推下的冬日裡幽暗的滿是冰塊的河。

他只是站在那裡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

他那麼年輕，簡直就是個年，還是養尊優的那種。

那時候，所有住在那片樹林裡，被陌生人教導各種武藝，得到乾淨食和棲息之地的孩子們在這樣的‘好日子’過了三個月之後，忽然被命令全部聚集的校練廠上。

誰也沒有想到會見到那麼麗的人站在了校練廠的檢閱臺上，麗得讓人幾乎以爲是見到狐仙幽魅，所有的孩子都傻乎乎地看著那年。

但是那時候，他只是略微迷了一下，便在心中對那麗得不像人的年生出警惕來，他在街頭乞討的時候，就見過那人上類似的衫，那時候連他們這些乞兒們最害怕的囂張跋扈的捕頭們看見了穿著類似衫的人走過或者策馬而過的時候，都會害怕發抖，恭敬躬。

而那年上的流暗的緻深藍袍服看起來比那些人都要華許多，他的口的繡紋補子是——麒麟。

僅此於龍的存在。

他後站著那些人每一個年紀看起來都比他大，卻恭敬地低著頭，眸看著自己的足尖，比誰都早慧的自己一看就知道，這種恭敬裡帶著恐懼和崇敬。

什麼樣的年能讓那些普通民衆提都不敢提的人生出這樣的緒來？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危險的存在。

後來，自己聽見那些人喚他——督公。

再後來，他才知道那一日，原是前任司禮監督公離奇死亡之後，新任督公上任之日，而那一日，也是自己九死一生，遍染叢林之日。

是他親手割斷了照顧自己三個月的小姐姐的脖子的一日。那個孩子在他剛進訓練營被其他孩子欺負的時候，推開了其他的孩子，並且給了他一碗粥，他依然記得那一碗粥的味道，很好。

但是，最後死在他手上。

因爲，在場的孩子們裡只有十分之一能夠活下來。

看著琢玉陡然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神，魅六瞳孔微微一，隨後垂下長長地睫羽，似笑非笑地道：“很可怕？不，那並不可怕，千歲爺對我們素來不薄，當初我們選擇跟著司禮監出來尋人的公公走的時候，早就知道，這條命不一定能留下，只是後來那些學藝的日子太安逸，所以大家幾乎忘記了當時簽下的生死契，但是我沒有忘記，在看到督公高高地站在那裡俯視我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他慢悠悠地道：“我們每個人都能選擇自己的武，去取走九個同伴的命，前面的八個孩子的命是我和姐姐一起完的，在殺掉第八個襲擊我們的大孩子之後，我們配合得很默契，直到的刀子和我的短劍撞在一起，我們需要對方爲自己的第九個，當時我想過，如果沒有先手，那麼也許我可以選擇讓自己爲的第九個，畢竟，是第一個對我那麼好的人，但是……。”

他頓了頓，脣角彎起譏誚的弧度，出個冰涼的笑意：“但是的刀子送進我的肚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姐姐的頭，一定會爲我的第九個戰利品，因爲，這裡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殺人，尤其是對朝夕相的人下手，是需要勇氣和狠辣的，害怕會讓人猶豫和抖，但是我卻不是，街頭流浪的時候，我就在夜裡從滿是冰的河裡爬上來，趁著所有睡著的時候，將那推我下河的兩個大孩子一刀割斷了嚨，從此以後，我雖然是乞兒堆最小的孩子，但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每天都能吃到第一個饅頭。”

說著，彷彿覺得了，他出指尖拈起桌面上一塊點心，慢條斯理地送進裡，吃了起來，臉上出一種懷念而的表，脣角微微上揚。

他的面容看起來那麼秀，脣角的兩點酒窩異常的可。

但是這一刻，琢玉只覺得那笑容讓人渾冰涼，原來是不想說話，而這一刻，卻覺得自己嗓子眼裡堵了什麼，再說不出話來。

陸魅專心吃完點心之後，又仔細地把手上的點心碎屑全部都吃掉，然後拿出一張手絹仔細地了，然後看著琢玉出個古怪的笑意來：“啊，點心太好吃，差點忘了告訴你故事的結尾，後來，我一把握住進我肚子的刀，不讓再往我肚子裡送，在發抖，很害怕的哭著，我就趁著害怕和哭的時候，轉手一劍劃破了的嚨，那時候，我們兩個一起殺其他人，滿頭滿都是別人的和自己的，早就覺不到的溫度了，但是那一刻，我覺得的好燙……然後姐姐，笑了，然後手了我的臉，就死了。”

陸魅聳聳肩，嘆了一聲：“真是莫名其妙，又哭又笑的，小孩子到底腦子裡在想什麼，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我是那一批孩子裡第一個完任務的人，也是第一個被帶到督公面前的孩子。”

他還記得那一年年督公低頭看了他片刻，緻脣角浮起來的麗弧度，也不嫌他上都是，拍了拍他的肩頭，對著邊的主事公公幽涼地說了這樣的一句話：“這個孩子的眼睛裡沒有生死之痛，假以時日，他會是司禮監和本座手中一把很好的刀。”

如今時遠去，一切畫面都蒼白。

但是他還記得那一句話。

“當年，我不是太明白，什麼生死之痛，我只知道，姐姐死的時候，我沒有流淚，我直接割掉了的耳朵和其他人的耳朵在一起就徑自給了那督管我們的公公，而且，我從來都沒有夢見過，甚至到現在，我都已經記不得到底長什麼樣子，只是偶爾吃粥的時候，總覺得味道有點兒不對，哪怕是廚房的粥，總比不上當年給我的那一碗粥味道，也不知道放了什麼。”陸魅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了一杯水，彷彿頗有些鬱悶地喝了一口水。

隨後，他擡起頭看著琢玉笑了笑：“後來，我就不再喝粥了，直到有一天，你給我端了一碗粥，還了我的頭，對我那麼溫和寵的笑，其實在魅部，連千歲爺都不會輕易去我們，就像最好的刺客是不會去經常把玩他的劍，他要求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對人接最敏銳的反應，更是一種尊重，尋常人未經允許要麼不到我們，要麼都死了，而你，卻是我的例外。”

琢玉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眼中一片複雜，閉了閉眼。

他放下手裡的杯子，手肘支撐在桌子上，支著自己的臉，手傷的臉：“那是許多年後我第一次覺得那味道那麼悉，卻又比當年還要味。”

白玉在他到自己的那一刻，卻忽然打破了沉默，聲音冰涼：“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你可知我這是做什麼的？”

陸魅挑眉：“嗯？”

白玉擡起眸子，看著他淡漠地道：“子在西狄皇朝有三種可封品秩，其一是眷，其二是妃嬪，其三就如我是殿上一品，特封七品翰林，而殿上人就是皇帝陛下的殿上人，也就是說若按宮的算法，我是正三品的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