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一娘比平常要略早一點去給大太太請安。
大太太正在梳頭,知道來了頗有些意外。
“……一天才能打一絡子。”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沒簡師傅打得快。”
大太太眼裡就有了笑意,道:“既然這樣,那以後你也不用來給我晨昏定省了,好好地把那屏風繡好了,就是對我的孝順。”
十一娘想了想,恭敬地應了“是”。
大太太知道有事,賞了碗羊子,就讓退了下去。
送出門的是落翹。
趁機邀請和連翹。
落翹微怔,笑道:“可不湊巧。連翹姐姐病了,大太太邊只有我帶著幾個小丫鬟服侍……也不知道得不得閒。”
“只是聚聚,”十一娘笑道,“姐姐的差事要。大家一個院裡住著,以後也有機會。”
落翹也笑:“哪天得了閒我們再去吵十一小姐也是一樣。”
兩人正說著話,屋裡的大太太問邊的小丫鬟:“十一小姐已經走了嗎?”
小丫鬟出去看了看,折回來回話:“沒有,正和落翹姐姐說話呢!”
大太太點了點頭,落翹就簾走了進來。
“和十一娘說什麼呢?”大太太狀似無意地問道。
落翹心中一,笑道:“十一小姐中午在屋裡擺酒給琥珀接風,請我和連翹去熱鬧熱鬧。”
大太太沒再追問,轉移了話題:“吳孝全怎麼說?”
落翹道:“吳總管說,這段時候朝廷傳出皇上年後會再對北疆用兵,金價跌得厲害。您兌換的數目又大,一般的錢莊吃不下,有實力的錢莊見您急等著,價錢上更是不會讓。這樣一算,差價就在四、五千兩之間。實在是不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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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皺了皺眉:“你跟他說,四、五千就四、五千吧。想辦法在明年二月中旬以前都給兌換出來。”
落翹應聲而去。
十一娘回到綠筠樓,讓濱給園、十娘和十一娘下了帖兒。冬青則去了許媽媽的住。
許媽媽不在,邊服侍的小丫鬟態度敷衍:“媽媽回來了我會說一聲的。”
冬青本只是盡禮數,和小丫鬟寒暄了幾句,轉去了吳孝全家。
吳孝全家的正在吃早飯,聽說十一小姐屋裡的冬青來了,趿了鞋子就迎了上去:“有什麼事讓小丫鬟來說一聲就是。冬青姑娘何必親自跑一趟!吃了早飯沒有?進來添點。”
這樣的客氣,倒把冬青說得一怔,半晌纔回過神來:“多謝媽媽。已經吃過早飯了。”然後把來意說了。
吳孝全家的聽說還有事,也不留,很爽快地應了:“跟十一小姐說一聲,到時候一定去!”
冬青滿腹狐地去了姚媽媽那裡。
姚媽媽叉了腰站在西院的大門口,怕別人聽不見似地高聲道:“請我去吃酒啊?你們十一小姐倒有心,只是我哪有那空閒!大太太剛纔還差了我派人把後花園的暖亭都打掃出來,再把地火升了,好過年的時候用。”說著,像趕蚊蠅似地揮了揮手,“到時候再說吧!”
冬青來時就有心裡準備,知道對自己肯定沒有個好言語,可在一個院裡當差,擡頭不見低頭見,躲也是躲不過的。只當不知道的惡意,陪著笑臉:“到時候我再差了小丫鬟來請媽媽!”
手不打笑臉人。
姚媽媽言又止。然後冷冷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旁邊卻有人笑道:“以後你們是一家人了,又是在主子跟前當著差事,你好歹給幾份面。等會去吃杯酒就是了!”
冬青子一僵。
有這樣的話說出來,肯定是那姚媽媽說了些什麼的。
又想到前些日子姚媽媽提了八禮品在村裡到問“夏傢什麼走”、“們家那個在羅府當差的閨配給我侄兒了,我來走走親家”,以至於回去,來家裡吃妹妹喜酒的那纛三姑六婆、左鄰右舍都問“什麼時候出嫁”……
想到這些,冬青氣得口發痛,轉去了廚房。
管廚房的曹媽媽看見,面不虞:“姑娘還是換換菜單子吧?十兩銀子,買八湯裡的那隻鴨子綽綽有餘,可這湯的人蔘、天麻、當歸、枸杞……”說著,眼底閃過不屑,“何況你還點了炒河鮮、湯氽海蚌、糟銀魚、冬筍玉蘭片……姑娘既然給十一小姐當家,也得斟酌斟酌,知道的,說姑娘心大了點,不知道的,還說我們這些人欺負十一小姐不懂廚房的事。”
冬青脹得滿臉通紅。
上次五小姐請客,也只拿了十兩銀子,還做了個佛跳牆。可是照著份子減了量的,怎麼到手裡就不夠了?說來說去,不過是世態炎涼,瞧著十一小姐沒五小姐在大太太面前有面罷了!
“是我不懂事,還媽媽不要放在心上。”強笑著給曹媽媽陪不是,“媽媽看著添減添減吧!”
曹媽媽點點頭,轉吩咐廚房的婆子去剁鴨,留下了背影給冬青。
冬青高一腳低一腳地回了綠筠樓。
被穿林冷風一吹,這纔有些回過神來。
今天是們請客,還有好多事要做。怎麼放著正事不管,和兩位媽媽生起閒氣來。
說起來,兩位媽媽年紀比自己大,進府比自己早,位份比自己高,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本來就應該訓導自己……想當初剛進府那會,規矩沒學好,打罵是小,不給飯吃不讓睡覺的時候也是有的,怎麼跟了十一小姐幾年,倒不住這些了呢!
雖然這麼開導自己,冬青心裡還是有說不出的難!
著冬雪中的牆灰瓦發了會呆,這才轉去了今天宴請的地方——綠筠樓前的一個暖閣。
白雪翠綠掩映中,紅漆暖閣如一團火似的暖人。
開大紅羅夾板簾子,熱氣迎面撲來。
濱帶著秋和竺香剛收拾停當——黑漆坐椅得鎧亮,小杌子上墊了銀紅團花坐墊,茶幾擺了茶皿,正中並排兩個大方桌,
“冬青姐,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添減的地方?”濱笑著迎了上來。
沒待冬青回答,秋已在一旁笑道:“我看要供幾棵梨纔好。”
濱卻道:“供梨,不如幾枝梅花。”
“可梅花要開了箱籠拿梅瓶。十一小姐統共三個梅瓶。一箇舊窯五彩金泥的,一個汝窯天青釉的,一個窯甜白瓷的,都是上好的東西。等會人多手雜,要是失了一個,那可就哭也哭不回來了。”秋有些不服氣地辯道。
濱不由嘆了口氣:“梨、香櫞都由管院子的媽媽收著,去拿,還要許媽媽的對牌……還不如開箱拿梅瓶。”
一時間,三人語塞。
剛纔淡淡的傷悲突然間就化爲了一陣波濤,冬青不由摟住了十二歲的秋:“要是有哪天,我們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就好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十一娘問冬青請客的況。
“許媽媽不在家,丫鬟說會轉達的。吳媽媽說到時候一定來……”頓了頓,道,“姚媽媽還說不定,我許了等會派小丫鬟再去請。五小姐正在寫字,沒見到,紫薇說,要請了五小姐示下才知道能不能來。十小姐那裡,也只見到了百枝。百枝也說看景。十二小姐那裡是劉媽媽回的話,說十二小姐睡的早,邊得有個人服侍。來了,雨桐、雨槐就不能來了,雨桐、雨槐來了,就不能來了。兩相權衡,這樣熱鬧的場面,還是讓給年人。就不來了。讓雨桐、雨槐帶著白珠和金珠兩個小丫鬟來。”
許媽媽沒謀面,姚媽媽、園、十娘和十二孃的態度都一如從前。也就是說,只有吳孝全家的,突然變得非常熱忱起來。
十一娘微微點頭,沒有做聲。
屋裡陷一片寂靜。
而站在後的琥珀臉上出了若有所思的表。
下午申末,吳孝全家的就來了。還帶了兩壇金華酒:“……我是閒人,十一小姐看有沒有用得著我的。”
聽著這就是客氣話,十一娘哪真的讓去幫忙。放了打了三分之二的絡子起招待。
“別,別,別。”吳孝全家的連連擺手,“您給庥哥打吉祥絡子,這是一等一的大事。我有琥珀陪著就行了。您忙您的。我到冬青姑娘那裡唱個喏,聽差遣去。”執意要去暖閣。
十一娘也的確惦著這還沒有打完的絡子,吩咐琥珀陪著吳孝全家的去暖閣。
冬青去廚房裡催菜去了,濱領著秋和竺香在屋裡候著客人。
看見吳孝全家的進來了,大家都熱地給行禮。回了禮,妙語如珠地和濱幾人聊起來,逗得幾人呵呵地笑。
不一會,雨桐和雨槐領了白珠、金珠來。看見吳孝全家的,都出吃驚的表,吳孝全家的卻神自若地和幾人打招呼。
雨桐幾人忙收斂了異和吳孝全家的行禮。
這時,五娘屋裡的紫薇來了。
吳孝全家的主上前打招呼。
紫薇滿臉驚愕,半晌纔回過神來和吳孝全家的行禮。
“媽媽也在這裡,真是沒有想到……”喃喃地吐出兩句,又驚覺自己失言,忙笑著補救,“我道媽媽是個忙人,卻比我來的早。”
吳孝全家的不聲,笑得一團和氣:“我是閒人一個,不像你們,都有差事,丟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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