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賣!再等一哈,看看有無外地糧商來咱衛護收糧的!
額就不信咧,頭起數年前咱大明還到啃樹皮、挖野菜,這今日就燒得連糧食都不值錢咧!
娃他娘,今晚餅子多蒸些,娃兒們敞開了吃,管夠!”
看著妻兒滿是期待和擔憂的眼神,李保大手一揮,用滿是豪氣的口氣大聲說道。
婆姨看了一眼丈夫,小聲咕噥著去了灶間,大憨掀起短褂的一角著臉上的汗水,走到牆角的大甕前,拿起葫蘆瓢從水缸中舀起一瓢清涼的井水咕嘟嘟灌下肚去,放下水瓢一抹角甕聲甕氣地開口道:“大,這夏收秋播也不用多時日,大妮可是盼著早日進咱家大門咧!
恁和娘就不琢磨著早日抱上大孫孫?
家裡也無多餘錢,總不能把聘錢花去買磚瓦吧?”
一旁地二娃和三丫一人手裡拿著一支鮮地黃瓜,嘎嘣脆的各咬一口,然後將目在自家老爹和大哥上來回窺探著。
“恁這話啥講說?
這是催著恁大不分貴賤就把金貴的糧食給賣了?
這才吃了幾年飽飯!
咋就拿著糧食不當回事咧?!”
李保瞪了大兒子一眼,本待大聲訓斥一頓,但看到大兒子曬得黑紅的臉膛後,李保的心又了下來,說話的語氣也和了許多:“額過幾日再去清遙縣城走一趟,那邊靠著河南,額聽說河南遭災厲害,額估著外地去清遙收糧的糧商出價比咱這高!”
清遙想也是隸屬平涼府,位置在衛護縣東南八十裡的地方,離著河南近了不。
“大,清遙可是不近咧,一天打不了來回!
俺可不放心你去!
要去俺跟你一道,要是有甚子事,也好有個照應!”
大憨看著正在老去的爹,心裡頭有些難。
“這太平景,有甚子事?多一人去不就得多花費銀錢?
再說吧。
明日起先將地翻一遍,種上莊稼再說,不急。
額這回也順道把賣磚瓦的窯轉了幾,挑了又結實又便宜的,等忙完了咱爺仨就去運回來,新房子不用月餘就能起來,冬前就把大妮娶進門!”
接下來的幾天裡,李保一家跟堡裡的農戶一樣,有投到了辛勤地耕種勞作中。
眼看著地裡的活計進收尾階段,李保也開始盤算著邀約著堡裡相之人一起跑一趟清遙。
賣糧已經了所有農戶都要麵臨的問題,那天同去縣城的農戶們也都不願賤賣,邀約人結伴同行應是不難,就是不知道清遙那邊兩家是個什麼況,要是跟衛護一樣,那這一趟可就白跑了,還要搭上住店的幾枚銅錢。
就在李保左思右想還冇拿定主意的時候,這日七裡堡的裡正傍晚時分把大夥召集到了堡裡的大槐樹下,鄭重其事地宣佈了兩個訊息:縣裡四海酒坊開張了。明年開春,堡裡家家戶戶都要種植什麼紅薯,到時候縣衙會派下種苗,還會有老爺下來教大家如何種植。
這事不占田地,種在荒草野坡、田間地頭都,霜降之後收起來能當糧食吃。
對外界之事幾乎一無所知的農戶們頓莫名其妙。
酒坊開就開唄,和咱有啥關係。
咱這莊戶人家哪有餘錢去打酒喝。
紅薯這玩意聽著倒是個好東西,不占地力,還能當糧食吃,可咱也冇見過這玩意長啥樣啊?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裡長不急不慢地再次開腔:“明日起,四海酒坊從農戶家中收糧,每石三錢五分,敞開收,現錢結算,有多收多!”
裡長的話音剛落,農戶們就像炸了鍋一樣,子急的紛紛圍攏上去,七八舌的衝裡正發問,剛纔那番話是不是誆騙俺們,在最終確認了訊息的準確以及酒坊地址後,農戶們呼啦一下子跑了個。
這可是大好事,得趕回家告訴老婆孩子去。
裡長的話就是老爺吩咐下來的,這回家裡的糧食可是找著大主顧了。
第二天公剛打過鳴,七裡堡已是人喊狗,一片嘈雜之聲。
各家各戶有牛車的喂牛套車裝糧,冇有牛車的就把兩邊帶掛的獨車推出來,把自家的糧食裝車封好,然後或是父子或是兄弟,揣上幾塊蒸餅,趁著清晨的微涼,浩浩的出了堡子開始向縣城進發。
雖說裡長講明白了,酒坊是敞開了守,可要是去晚了,酒坊收糧的銀錢冇了,自家不就是白跑一趟?
這可是三錢五一石,比著去年還貴了五分,這種好事過了這村就冇那個店了。
李保帶著兩個兒子,趕著垛滿糧食的牛車,走在了賣糧隊伍的最前麵,爺仨的臉上都是一副既期待又忐忑的表。
二十裡的路程實在是不遠,一個多時辰後,李保就看到了縣城高大的城牆,再走近一些後,李保父子赫然發現,還未開啟的城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各種各樣的車輛排的滿滿噹噹的,到是吵嚷聲和喊聲,不人已經是蹲在自家車子邊上吃起了蒸餅。
“遭瘟的!
這是半夜三更不睡覺就趕過來不?”
心頭不悅的李保小聲嘟囔著一揮鞭子,老黃牛慢悠悠地步伐多加快了些許,片刻之後就接上了前麵的隊伍。
看看天,離卯時還早,城門開啟還得等上一段時間,李保從車上的布包裡拿出蒸餅和幾塊醃菜,爺仨就著越來越亮的天大口嚼用起來。
卯時正,沉重地城門從裡麵被緩緩開啟,幾名穿公服的衙差提著水火從城門裡行出,一個小頭目將鐵皮喇叭舉到邊,大聲吩咐著讓一眾農戶排好隊,另外幾人掂著子沿著長長的隊伍走來,看見有車子排的不夠整齊,就一邊吆喝一邊用子打,被打的農戶陪著笑臉趕把車子調整好,這幾名衙差才罵罵咧咧地繼續前行。
半個時辰過後,李保父子趕著牛車跟著前麵的隊伍緩緩前行,來到了在縣城東門不遠的四海酒坊,進了大門後往右一拐,兩座高大的倉房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
這是為了確保收購的糧食有地方存儲,四海酒業出資修建的兩座糧倉,每座足可以容納五十萬石糧食。
之所以建如此大,也是作為倉的備用,在遇上不可測的意外時,能夠用其中的糧食救急。
這裡同樣安排有縣衙的衙差維持秩序,每戶前來賣糧的農戶都會領到一個寫著數字的木牌,到誰就把木牌遞上,然後再卸糧稱量,在完畢之後,拿著收糧書吏開的紙條去另一側的一間屋子領取銀子和銅錢。
正是在這種安排下,整個賣糧過程顯得比較有序,冇有出現很大的混場麵。
李保一家這次運來了二十餘石糧食,得銀八兩多,在打聽到收糧行會一直持續下去後,父子三人趕著牛車匆匆回返家中,並於當日午時再次運了一車糧食過來。
其他的農戶們也是和李保家一樣的況,很多人也是一天往返了兩次,家家戶戶都把家裡的陳糧全部出售一空,最後都是臉上帶著無比滿足的神回到了家中。
崇禎十二年是衛護縣農戶們難忘的一年。
每一戶人家都拿到了一輩子也冇見過的鉅款,這種日子讓人覺得更有奔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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