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城中極殿的座上,頭戴烏紗折上巾,穿圓領窄袖,上繡龍紋常服的朱由檢正襟危坐,麵無表的看著大殿的文臣勳戚。全本小說網()
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舉行朝會,溫仁為首的幾名閣老,各部侍郎以上三品文,英國公張惟賢為首的勳戚全部與會。
戶部尚書侯恂正在奏報本部事。
與其說是奏報,不如說是大吐苦水。
崇禎七年他接任畢自肅出任戶部尚書以來,算是兢兢業業,殫竭慮。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陝西,山西,河南,湖廣等省除了連年的大旱之外,更是流賊肆已久,朝廷首先要派軍圍剿流賊,次要下撥錢糧賑濟災民,恢複生產,這幾個省的稅賦不上也罷,戶部更是要下撥大批的錢糧給他們。
更彆提還有遼東這個無底。
現在朝廷駐守遼東的軍名義上已達十八萬,人吃馬嚼,每年所費達幾百萬兩,這幾百萬兩裡到底有多進了遼東軍閥們的腰包,這個就很難說了。
朝廷是啞吃黃連——心裡有數,為了防備建虜,著頭皮也要滿足這些軍頭們的胃口。
說到最後,侯恂苦著臉稟道:“現今戶部庫房存銀僅有二十萬兩,各地督總兵要錢的文書鋪天蓋地,臣已是心力瘁,實是有心無力了!為今之計,隻有加派剿餉一途,旦此事關係重大,臣不敢做主,隻能恭請聖裁!”
朱由檢開口道:“卿所言之剿餉是何途徑?說來聽聽!”
侯恂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啟奏陛下,臣今日之言乃一心為公,如果聖上采納臣之愚見,臣恐民意洶洶,為千夫所指!”
朱由檢溫聲開口道:“隻要一心為公,卿不必顧慮過多,奏來便可,至於采不采納,朕自會斟酌!”
侯恂施了一禮,開口道:“所謂剿餉,臣想從四個途徑征收:其一是均輸,按大明耕地麵積平均攤派,每田一畝,派米**,每米一石,折銀八錢,僅此一項每年可折銀一百九十萬兩;其二是溢地,萬曆六年至十一年全大明耕地麵積清丈後新增至耕地,以前加派遼餉時並未加派,此次一併加派,可得銀四十萬兩左右;其三是寄學監生事例,現我大明有為數甚眾的宦富商子弟,在家遊手好閒,惹是生非,據臣所知,有很多人對國子監生員之名號甚是有興趣,臣建議以一定數額之財換取監生之名號,想必響應者不;其四是裁撤驛遞,臣估算裁減全大明驛站後可節省二十萬兩開支,綜上所述,如臣之建議得我皇上采納,共計每年可得銀三百萬兩左右,足可大大緩解目前之危機。”
侯恂的奏報剛剛完畢,詹事府詹事黃道周出列奏道:“啟奏陛下,臣反對戶部之言,兵興以來,遼餉、練餉計畝日增,百姓苦不堪言!戶部今又進均輸之說,必將加重百姓之困苦,陝西流賊之起因天下皆知,戶部難道是怕造反之賊還嗎?!”
說到最後,黃道周不由得聲俱厲。
朱由檢眉頭微微一皺,開口道:“侯卿之計乃是以本部事為出發點,本意是為朝廷解憂,黃卿不必扣帽子。既然黃卿不讚戶部之策,那卿有何高見,講來聽聽!”
黃道周思襯一下後稟道:“臣以為如今之計,莫過於恢複太祖高皇帝之屯田製。兵卒日常為農,戰時為兵,以其耕種田地養其家人,如此即可不加賦而兵自足!”
兵科給事中常自裕出列奏道:“詹士之言雖是有理,但您想過冇有?現今流賊肆,兵荒馬,又值旱四起,民心惶惶,軍四征戰,哪有足夠的兵力保障一方平安?那樣如何屯田耕種?況且耕種田地需要大量的錢糧與耕牛,現今國庫空虛,朝廷如何拿的出來?就算您所言之策能夠施行,可遠水不解近,等屯田之事功,恐怕流賊已打到京城了!剿賊需兵,用兵需餉,聖上所需乃解當前燃眉之急,而不是大談將來不可見之事!”
黃道周啞口無言。
他是文學大家,做學問之人,但治國理政並非長項,剛纔隻是聽到侯恂要皇帝加派剿餉,如此定會讓百姓更加困苦,所以纔出列反駁。
現下聽常自裕之言,自是覺到自己過於理想化了。他心底甚是坦,衝皇帝施禮完畢,又向常自裕拱手施禮,常自裕敬他的學問,連忙還禮。
朱由檢示意二人退回班列,緩緩開口道:“卿等皆是為朝廷著想,朕心裡明白。如今國難當頭,眾卿自當暢所言,為大明出謀獻策,而不是位素餐,整日隻想謀一己之私利。去年朕諭令勳戚之家捐助朝廷,至今已快一年,可惜的是無人響應。爾等世大明兩百年之恩,至此生死存亡之秋,竟是全無公忠國之心,朕甚為失!陝西、山西、河南、山東、湖廣之督,也曾下令讓當地士紳捐助,憾的是一分未得,朕想起此事,有時會暗暗發笑!流賊所到之,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賊破府滅縣後,爾等的萬貫家財全為他有了,怎地如此之愚呢?鋼刀架到脖頸上時才後悔,當初就該捐資助國,剿殺了這等賊寇,就不至於有今日滅門之禍了,有些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朕在這裡也說一句,爾等好自為之,朕有信心剿滅賊寇,到那時,誰為朕出力,誰冷眼旁觀,朕自會給爾等一個代!”
大殿中的眾臣聽到皇帝一針見的話語,個個將頭低下,有的人心中慚愧,有的人則是暗中不屑。
朱由檢將各人的神看在眼裡,心中失之極。
他繼續說道:“賊定要剿滅,剿賊就要朝廷出重兵,糧餉如果不出自民間,那就要出自國庫和帑。如今國庫空虛,爾等心中自是惦記著朕的帑了。嗬嗬,爾等放心,大明是朱家的天下,朕自不會做守財奴,也不會等到死國滅之時還守著一大堆無用之!朕與你等不同,朕心裡清楚,有的人本不在乎大明的存亡,對他們來講,大明亡了,不過換個主子而已!但是他們就冇想想,假如換了主子,新主子還如同大明一般善待他們嗎?哼哼,流賊也罷,建奴也罷,皆是率食人之輩,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們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說罷,朱由檢起拂袖而去,王承恩急忙跟在他的後,留下殿中目瞪口呆的眾臣。
雖然眾人都知道皇帝脾氣急躁,但從未見他說過如此重話,從皇帝剛纔的態度判斷,他已是憤怒之極,話語直指人心,直接打臉。
首輔溫仁歎了一口氣後開口道:“我等讓陛下失了,都各回署衙忙去吧,陛下之言冇事的時候也想一想,我勸諸位,還是一些小心思,多為大明江山考慮吧!”
眾人皆吶吶不能言,各懷心事散去。
回到武英殿後,朱由檢冷靜下來,坐到案之後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計劃。
在他的佈局當中,陝西是最重要的一環。
現在洪承疇正帶兵與在陝北一帶活的李自戰中,洪承疇麾下有曹文昭、曹變蛟、左良玉等猛將,更有吳三桂、祖大樂的遼東騎兵助陣,雖然短時間剿滅不了李自,但至能將其阻擋在陝北一帶,不使其流竄到他。
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時間了,孫傳庭已經在陝西腹地西安站穩腳跟。重新分派田地等同於後世的打土豪分田地,這是獲取民心的最基本的舉措。
朱由檢派去協助他的皇莊管理局的人員,首先會把打井的事做起來,爭取讓打井隊的規模迅速擴大,以應對旱。
再就是等糧食出產後,把新式軍糧做起來,免去從京師長途運輸所帶來的巨大消耗,能給洪承疇的大軍提供補充。
孫傳庭抄冇家產得到的銀兩,也能迅速發放到兩人手下的軍手裡,有了充足的糧餉,相信軍士氣會極大提升。
如果再有奉違,不服號令者,相信以洪承疇和孫傳庭的手段,足可以收拾。
現在活躍在豫楚界地帶的高迎祥和拓養坤是大明最大的威脅,盧象升雖然能力出眾,忠心耿耿。但手下兵力單薄,騎兵太,對陣流賊,雖能擊敗,但無法殲滅。
跑不過人家啊,高迎祥部下多騎兵,每次迎戰都是以流民組的炮灰為前陣。隻要見軍勢猛難以抵,就會果斷放棄那些炮灰逃跑,過不了多長時間,又會裹挾新的流民圍攻府縣,盧象升隻得率部下四滅火,無法傷其本。
現在有了祖寬、李重進兩隊關寧騎兵的協助,況應該有所改觀。
但遼東兵馬不聽號令由來已久,盧象升不像洪承疇和孫傳庭那樣果斷狠絕,他對部下太過優容,能不能掌控的住遼東二將還是個問號。
再說高迎祥等人就是到劫掠府縣,等軍趕到,他就開始流竄。盧象升的天雄軍雖然能征善戰,但出自河北之地,不善山地作戰,加之糧草難以及時供給,所以隻能山興歎。
看來有必要派一隻慣於穿山越嶺的軍隊去助陣了。
想到這裡,朱由檢突然想起前段時間發生嘩變,後被洪承疇安後駐紮在樊城一帶的六千川兵。
當初被洪承疇暫留在兵營的賀人龍已經跟隨他去了陝北,後來兵部以秦良玉的侄子秦翼明為四川援剿總兵,統帥這六千川兵。
朱由檢決定將這隻川軍劃歸盧象升統領。
川軍吃苦耐勞,雖然軍紀不算好,但戰力還是不錯。並且於山地作戰,在山高林地形複雜之地能一展所長。
想到川兵,朱由檢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後世鼎鼎大名的英雄的形象——秦良玉!
這是中國曆史裡唯一載正史的巾幗英雄,唯一憑藉戰功封侯的將軍,為數不多的文武雙全的子,更難得的是對明廷的赤膽忠心。
崇禎十五年在張獻忠攻四川後,因朝廷糧餉匱乏,秦良玉竟毀家紓難,用自己家裡的錢供養軍,抵抗流賊。
朱由檢在後世讀到這一段文章時,也不被這位中豪傑的襟氣度所折服,這纔是真正的民族英雄,為了國家民族的利益,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的丈夫、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侄子先後都為國捐軀,稱得上滿門忠烈。
這樣的英傑,因為彆的緣故,在曆史上並不被那些手握重權的庸所重視。
為國四征戰,卻屢屢被刁難輕視,以至於滿腔報國之誌無從施展。直到南明隆武時期才被封侯拜將,但為時已晚,英雄已經垂垂老矣。
南明覆滅後,秦良玉拒絕降清,最終歸山林,得了個善終。
現在的四川巡邵捷春為平庸,膽小懦弱且不知兵,對秦良玉一直比較輕視,對的建議一概不理,這樣的人不該竊居高位。
四川現在雖然比較平靜,因為地勢險要的緣故,流賊一直冇有進攻蜀中。
但後期李闖和張獻忠先後進蜀中,禍川蜀大地,這都是四川缺乏一個乾練知兵之人擔當指揮之責的緣故,像邵捷春這樣的庸才應該挪挪地方了。
至於誰接任四川巡一職,崇禎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耿直但有點任的大臣。
崇禎五年因孫承宗被迫辭而到牽連賦閒家中的傅宗龍,這是一個勇於任事,敢於擔當,不會阿諛奉承的直爽之人。
仗義敢言,曾經在崇禎麵前為窮苦百姓說話而被皇帝所厭,因其格過於直爽所以不被朝臣所喜。
朱由檢自是知道傅宗龍被李闖擒獲,最後罵賊而死,是個忠肝義膽之人。
這樣的人在自己前世的曆史中不被賞識,現在自己作為穿越者來到這個世界,當然不能埋冇其才。
再就是即將到來的崇禎九年,山東、河南等地旱嚴重,多個府縣糧食絕收,民遍地,舉家逃荒者數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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