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便往城南駛去。

離衍慶巷越近，人便越是稀。只因爲居住在衍慶巷周圍的人大多都時達貴人，非富即貴，平頭老百姓是住不起那頭的地皮的。方纔來迎接的老百姓到了這裡也都散了許多，馬車行駛的順利。莫擎他們很快就回來稟明，已經找到一宅子，先住進去，回頭再談銀兩。那宅子原先的主人也新人沈信的名頭，並沒有要求付多銀子抵押。

待離衍慶巷只有一牆之隔的時候，外頭忽然起了一陣風，不偏不倚，恰好將沈妙坐著的馬車簾子吹開，飛快的將車簾吹得一飛，又極快的落下來。

沈妙的目微微一凝，羅潭見狀，問：“怎麼了？”

沈妙掃了一眼馬車簾，搖頭道：“沒什麼。”心中卻暗自警醒，方纔有一瞬間，竟是覺得被人窺伺的覺。那種被人注意的目，讓人極爲不舒服。

遠某個高樓上，有手持玉笛的年輕男子和子並肩而立。那子生的如花似玉，一金，大眼小，滿珠玉琳瑯，這有些俗氣的首飾落在上竟也不覺得難看，反而令有種緻的。瞧了一眼遠的馬車，不屑道：“這就是威武大將軍沈家麼？這樣大的聲，也不過如此。”

邊的男子大約二十出頭，眉目生的與有幾分肖似。算的上俊朗，卻因爲鼻子有些略勾，整個人便又多了幾分不好相與的戾氣。他笑了笑：“能讓明齊皇家都忌憚的，可不是簡單貨。”

“太子哥哥又說笑了，”那眉眼一橫，十足驕縱的模樣：“當初臨安侯府謝家亦是無法無天，到現在還不是如喪家之犬。那謝景行連個全都未曾留下呢，保不準沈家就是第二個謝家。”

男子笑了笑，並未接著那子的話繼續說下去。

另一邊，有人倚在樓頭，鬱鬱蔥蔥的常青樹將他的影遮掩一半，只出一邊流金袍角，一隻手端起面前茶盞，那手清俊有力，一個白玉扳指落在中指上，襯得整個手都如玉雕出的佳品一般。端著茶盞湊近邊，便又順著瞧到形狀優的下上，薄脣微紅，因沾了茶水而顯得幾分溼潤，卻越發的勾人心魄。

他慢慢彎了彎脣角。

……

莫擎找的宅子與衍慶巷隔著一條街，轉過一個衚衕，就是城南最熱鬧的酒樓商鋪連綿不絕，位置倒是好得很。那主人家也是很好說話，羅雪雁和沈信都是爽快人，主人開的價格也公道，當夜裡就買了地契，將宅子易了主。

結果這頭纔剛剛安定下來，宮裡就有太監傳了聖旨過來要沈信第二日進宮面聖。文惠帝如此迫不及待，顯然是如今真到了勢危急的時候，接了聖旨，忙碌著將東西搬好後天已經晚了，吃過晚飯後，因著趕了這樣長久的路終於可以安定下來，衆人都各自去休息。

沈妙和羅潭住在相鄰的院子裡。這裡的宅子不如將軍府寬敞，不過也算得上整潔乾淨，造型別致。只是沈信和沈丘有些惋惜，不能在院子裡練兵了。羅雪雁和羅潭還是極爲滿意的，沈妙自來就不看重這些，自然沒什麼異議。

結果到了夜裡，羅潭又溜到了沈妙的房間裡說話。

羅潭裹著披風坐在沈妙的榻上，道：“小表妹，我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吧。”

“你想說什麼。”沈妙讓驚蟄們退出去，自己將油燈的燈芯剪短了些，此刻也是無心睡眠，就隨手找了本書放在桌上翻著，卻也沒認真去看。

“沒想到定京城是這個樣子的。”羅潭語氣裡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欣喜：“我在小春城長到這麼大，以爲外頭也和小春城是一樣的。沒想到定京城比說書人裡的還要大，還要熱鬧。小表妹，我還有些怕。”

無法無天的羅家大小姐竟然也會有怕的一日，沈妙微笑：“這有什麼可怕的。”

“孤一人在外，當然害怕了。雖說還有凌哥哥也在，可這畢竟不是悉的小春城呀。小表妹，你有過這種害怕的時候麼？當初姑姑姑父在西北，留你一個人在定京城的時候，你害不害怕呀？”

“沒什麼好怕的。”沈妙淡淡答道。留在沈府對來說並不可怕，因爲當初在眼裡，沈府的人都是足以信任的親人。不知所以無懼，像羅潭說的因爲孤一人在外而到害怕……。當初在秦國的時候，可不就是麼？

想到秦國，沈妙目閃了閃，忽而又想到今日小二說的話。秦國和大涼的人都來了。前生這個時候，就是在朝貢的時候見到了秦國太子和大涼的人。大涼那時候已經冒出了蠢蠢野心，明齊皇室一直有所忌憚。而爲了制衡大涼，明齊和秦國一直在有所相互試探，直到後來傅修宜登基，秦國和明齊結盟，讓這個皇后去秦國做人質……。而秦國太子皇甫灝是個十分惡劣狠毒的人，也不知是爲了什麼，總喜歡與對著幹，明安公主更是驕縱的讓人覺得可怕。在秦國那段艱難而屈辱的日子，很多都是拜這兄妹二人所賜。

至於大涼的睿王……。沈妙皺了皺眉，當初明齊朝貢的時候，大涼朝派來的使者似乎並不是這位睿王。而是另一位皇親國戚，這位睿王的名聲卻是早已遠播的，是永樂帝的胞弟，卻不怎麼在皇室面，外界對他更是一無所知。沈妙前生便是明齊皇后，也對這位睿王殿下知之甚，傅修宜也未曾多提起此人。

到底還是有些事改變了。

羅潭沒有注意到沈妙的出神，自顧自的說話：“原先我還想著，有生之年若到定京城一趟，一定要拜會那位明齊臨安侯府謝家的小侯爺，不曾想如今到了，卻是再也看不到。”說到此，居然有幾分傷：“怎麼就不曉得等我來了見上一面呢？”

沈妙微微一愣，兩年裡鮮想起的影在腦中倒是漸漸清晰起來。方回定京城尋了個原先宅子的下人說著兩年發生的事。臨安侯府便是其中一樁大事，自從謝景行死後，謝家軍元氣大傷，謝鼎更是一夜間老了十歲，謝鼎本是向文惠帝請辭歸去的，奈何文惠帝卻是不許。謝鼎雖說還保著位，卻是一點兒鬥志也沒有了，整日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倒是他的兩個庶子，皆是了仕，在朝中雖然兒做的不大，卻是風評頗好，想來再過幾年，便也能爲明齊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

倒是謝景行的死訊傳回定京城時，榮信公主去臨安侯府鬧了一回。大罵謝鼎無無義，好端端的一個侯府沒了玉清公主又沒了謝景行，實在是吃人的魔窟。榮信公主一邊哭一邊怒，幾乎將臨安侯府砸了個乾乾淨淨。而後越發深居簡出，不怎麼出來了。

同臨安侯府好的蘇家這兩年也是越見式微，莫說是蘇煜，便是那家原本看著前途甚好的兒子也漸漸沉寂下去。總的說來，謝家的式微是隨著謝景行的隕落一道的，百姓提起來也是惋惜不已。

風流年，桀驁英勇，本在戰場上英姿矯健，最後卻死的慘烈。也難怪明齊的姑娘們聽到謝景行的死訊時，皆是哭的不能自已。

沈妙瞧著那跳的火苗，斂下眼眸，一轉眼卻瞧見羅潭已經倒在榻上，呼呼的睡著了。

……

羅雪雁用梳子將長髮梳開，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頭髮卻仍然又黑又亮，一白髮也無，抵得上二八了。

沈信下厚重的甲，聽得羅雪雁道：“明日進宮，我心裡總覺得一墜一墜的。”

“怕什麼？”沈信走到後，按住的肩膀，寬道：“咱們又不是頭一次進宮，莫不是你害怕樂？別怕，還有我在。”

“我哪是怕這個。”羅雪雁白了他一眼：“咱們這次回來，你我心知肚明。宮裡那位怕是心中有疙瘩的。原先我與爹說過此事，爹說，怕就怕陛下拿東西牽絆住咱們沈家。”

沈信眉頭一皺“夫人此話是何意？”

“和丘兒如今可還未婚呢。”羅雪雁提醒道：“若是在小春城這兩年，他們兩個了親倒也還好，總歸了卻一樁心事。可是沒想到皇上的聖旨來的這麼快，如今咱們沈家重新得勢，京中怕是不人都看的，皇上會不會爲了綁住沈家，拿丘兒和的親事做文章？”

沈信嚇了一跳：“這怎麼行？胡鬧！”無論如何，沈丘和沈妙的親事，在沈信眼裡都決不容許參雜政治的私心。更勿用說利用他們的親事將沈家置於別的勢力之中。

“丘兒便罷了，我覺得卻是等不了。”羅雪雁道：“如今都十六了，小春城那頭不說，咱們定京城裡，這個年紀到了該說親的年紀，說親了等兩年到了十八，嫁人正合適。得趁著宮中沒消息的時候給定下來。”

“這麼急？”沈信遲疑道：“這周圍哪有什麼好人家？更何況還要了解對方人品。”

“你覺得……”羅雪雁看向他：“凌哥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