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京城從來不缺乏新鮮的事兒。
但凡昨日有個什麼靜,第二日立刻就能傳的滿天飛。若是牽連到哪個有名的人,自然又要被人說上三天三夜。
談論的這些事,有是看做熱鬧笑話的,可也有真心爲那議論中人不值的。
今日這一出熱鬧裡,說的人便是當明齊風頭無兩的威武大將軍。
平倭寇,打匈奴,一年到頭征戰西北,不居功,不自傲,軍功赫赫,保家衛國。說的就是將門沈家。
自沈老將軍開始,沈家便憑藉著赫赫功勳在明齊的百姓中贏得聲。可惜沈老將軍的三個兒子中,只有老大沈信繼承了他的鉢,繼續走武的路子。幸運的是虎父無犬子,沈信沒有辜負威武大將軍的威名,甚至沈信的嫡子沈丘,亦是戰場上的一員勇猛小將。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沈信在軍中沒有架子,打仗又衝在最前面,和將門虎羅雪雁的結合更是被稱爲一代傳奇。明齊百姓都是打心底的尊崇沈信,若說有什麼不好的,便是沈信的嫡一點兒沒繼承到父母的優秀,反倒是個草包。
不過即便嫡是草包,提起沈信,百姓們總還是支持追捧的。
可是如今,一頂欺君罔上的帽子扣下來,百姓們就都傻眼了。
不是小打小鬧,也不是家宅問題,一上來便是欺君罔上,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能判抄家的重罪。一大早,朝廷的差就圍攏了沈府門口,據說是要蒐集證據。百姓們只曉得是沈信犯了欺君罔上的罪,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罪名,又是怎麼欺騙了聖上。
“沈將軍怎麼會欺君罔上呢?多好的人啊。”
“是啊,上次我家孩子調皮,驚了沈夫人的馬,沈夫人非但沒怪責,還給我們賠禮道歉。這麼好的人,陛下莫不是弄錯了?”
“嘿,什麼弄錯了,聽說這一次可是鐵板釘釘的事兒,證據都有了。”有人低聲道:“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反正聽說是定王殿下親自參的沈將軍。”
“定王殿下?”
“是啊,你想,定王殿下定不會作假的。說不定是因爲沈五小姐曾經慕定王殿下,遭了辱,沈將軍爲了給兒出氣,才做了對不起陛下的事兒。”
“啊,這麼說倒也有可能,可憐的沈將軍一家,倒是被那嫡害慘了。”
這些百姓們議論的聲音並不低,沈妙站在府門口,能清晰的聽在耳中。府中人都站到府門口,好讓兵進去搜尋。沈玥佯作害怕的躲在陳若秋後,同的看著沈妙:“五妹妹,這些人怎麼能這麼說你呢?大伯做的事,與你有什麼干係?”
沈妙冷眼瞧著那些兇神惡煞的兵,聞言卻是付之一笑。一次瞎了眼,終生便被打上“慕定王的草包”這個烙印,還真是噁心極了。
見沈妙不說話,沈玥以爲是無話可對,眼中瞬間有了得意,卻是站著不吭聲。沈老夫人在確定沈信不會連累到上之後便放下心來,擺出一副家風端正的當做主母姿態,怒斥:“老大家的怎麼能做出如此背君之事?我沈家世代忠良,沒有這麼不要臉面的人!簡直丟盡了沈家的臉!若是將軍還在,也不會看著老大家的如此敗壞門風!”
沈妙聞言,心中一,看向沈老夫人道:“祖母這是說的什麼話,父親也是沈家的一員,沈家和父親都是連爲一的,怎麼能在這時候不管父親?從前父親被陛下賞賜讚揚的時候,祖母不是還說,沈家得此男兒,是沈家之福。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祖母這回又忘了?”
外頭看熱鬧的的百姓聞言,目“唰”的一下向沈老夫人。
人家威武大將軍從前軍功卓絕,得了聖上賞賜的時候,沈老夫人可不是這麼說的。本是一家人,就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麼這沈老夫人的模樣,卻像是隻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呢?一見人家有難,就迫不及待的劃清干係,怎麼得了?
沈老夫人也意識到衆人看的目不善,一時惱怒,卻又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得看向一邊的陳若秋。
沈貴和沈萬都上朝去了,這裡能獨當一面的便只有陳若秋。陳若秋笑道:“五姐兒,老夫人哪裡就是你說的那個意思。老夫人只是被氣著了,你也知道,咱們沈家從來都是正直做人,那個欺君罔上……。若是老將軍地下有知,也會責怪你爹的。你爹做出這樣的事,讓沈家日後如此自?”
沈老夫人見陳若秋幫腔,底子也了些,看陳若秋也更順眼了。點頭道:“不錯,你爹犯了錯,還不許人說了?”
沈冬菱和萬姨娘站在一邊,他們自來都是沒說話的權力,便也只是靜靜地看著不說話。
沈妙道:“如此說來,祖母莫不是要和我爹劃清干係,將我爹逐出沈家才罷休?”
一說這話,陳若秋就心道糟糕,還未來得及阻攔,就見沈老夫人眼睛一亮,義憤填膺道:“如此不肖子孫,自然要逐出沈家!”
“祖母真要如此無,我爹如今尚且陷囹圄,祖母不幫著周旋……”沈妙垂眸。
瞧見沈妙低頭示弱的模樣,沈老夫人心中頓時到一陣快。前些日子被大房得事事不順,心中的憋屈就在此刻一掃而。越是暢快,語氣就越發的義正言辭,道:“沈家世代忠良,便是背上再無的罵名,老也要替老爺做這個決定,這樣的人不能我沈家的祠堂。就從今日起,將沈信一房逐出沈家!”
沈老夫人自己說的暢快,卻沒瞧見陳若秋然變的臉。雖說劃清關係是自然要做的,可是沈老夫人做的如此明白,就實在是太蠢了。這般作態落在百姓眼中,百姓又不是傻子,大家都不會站在沈府這一邊。
思及此,陳若秋便賠笑著對沈妙道:“五姐兒,老夫人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被大哥氣著了,這會兒才如此說。五姐兒,等再過些日子老夫人氣消了,便不會這樣了。”
沈玥有些不明白自家孃親爲何要這麼說,就讓沈老夫人將沈妙趕出去不好嗎?如今沈信他們都背上了欺君罔上的罪名,便是最後仗著這些年的功勳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過的必然是極爲落魄的。將這落魄的一家人趕出去,說不定他們連容之所都沒有,想想就覺得歡喜。
“三嬸不必說了。”沈妙大聲道:“既然老夫人如此看重沈家門楣,連親都不放在眼中,我又有何懼也。倒不如就此分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免得壞了沈家的門楣。”說的諷刺,又道:“只是一時半會兒搬有些困難,等軍爺搜尋完了,我自會收拾行李,只等爹孃一回來就搬出去。再也不玷污沈家的一分一毫!”
說的憤怒,一看像是驕縱被得口不擇言,可是細細聽來,這其中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沈信夫婦都是疼兒的人,若是曉得自己進宮的功夫,兒被得幾乎要被沈家掃地出門的地步,只怕不了一番總賬要算。
周圍的百姓頓時一片譁然,倒是未曾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這麼一出好戲。只是沈老夫人的作態著實令人不喜,反倒是那被稱爲草包的沈家五小姐,生的清秀可人,卻被到如此境地,不由得心生同,偏向了沈妙那一頭。
陳若秋暗暗心驚,看著沈妙沒說話,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當著這麼多百姓的面爭吵,不出半日,滿定京城都會曉得這件事。雖然說如今沈家和沈信劃清關係,是沈家得利,可陳若秋心中卻有一種不安的覺。
沈妙一直在牽著衆人的鼻子走。不管是讓沈老夫人說出將沈信逐出沈家的事,還是現在衆人的同心偏向沈妙一邊。可是沈妙爲何要這麼做,爲何現在看起來,倒像是沈妙藉著沈老夫人說的話,在促使沈信擺沈家?
陳若秋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些日子大房鬧分家的事,沈老夫人自然是不願意讓大房帶著財寶走的,可是沈信夫婦決定不容更改,當時說好都去看別的宅子了,誰知道會出了這事。以爲分家之事不了了之,沒想到到了眼下,竟又被提了出來。
而且衆目睽睽之下,日後想反悔也不了。
沈老夫人不滿陳若秋幫沈妙說,後來見沈妙不識好歹,將同沈家的分說的一也無,這才滿意。冷哼了一聲,也不管外頭百姓的目是如何鄙薄,帶著邊的丫頭進去了。陳若秋猶豫了一下,也牽著沈玥的走跟了進去。
萬姨娘本也想跟進去,卻見沈冬菱鬆開的手,徑直走到邊面前。
“五妹妹。”沈冬菱喊。
這似乎是沈冬菱出院子後第一次,沈妙垂眸,淡淡答:“三姐姐。”
“五妹妹不要憂心,”沈冬菱看著弱弱,笑容卻溫:“大伯肯定沒事的。大伯不是會欺君罔上的人,事終會水落石出。”
沈妙神不變,道:“多謝三姐。”
沈冬菱這才笑了笑,轉走到呆住的萬姨娘邊,拉著萬姨娘往門裡走。
“姑娘,”驚蟄湊過來問:“三小姐是什麼意思?”
方纔沈妙這麼驕縱的一鬧,幾乎是表明和沈府其他人都關係破裂。這沈冬菱卻來示好,就不怕沈老夫人怪責與?
沈妙不言,看著沈冬菱和萬姨娘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搖搖頭。
門裡,瞧見四下裡無人,萬姨娘小聲道:“菱兒,你方纔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敢跟五小姐示好,若是老夫人瞧見,回頭告訴你爹……。”沈貴瞧大房也不順眼,沈冬菱上趕著討好大房,沈貴會高興纔怪。
“放心吧,姨娘。”沈冬菱笑了:“他們鬥不過五妹妹的。”
“什麼?”萬姨娘一怔。
沈冬菱抿了抿脣,拽著萬姨娘往前:“別問了,回去吧。”
……
沈家出了這麼大的事,連百姓都驚了,自然而然的,前朝此刻正是火氣頗重。
金鑾殿上,文惠帝高坐龍椅之上,面沉得能滴出水來。看著殿中一衆臣子,“啪”的將手中的摺子扔到離得最近的一個大臣臉上。
那大臣被摺子打到臉,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立刻跪了下來。
沈信夫婦並沈丘自進宮之後一直未離開,外頭都不曉得到底是出了何事,臣子間卻是心知肚明,沈信夫婦分明是被文惠帝扣下來了。爲何要扣下臣子,那也是想都不用想的事,這臣子有問題,皇帝要手收拾他。
這樣簡單的道理,臣子都是明白的。一般來說,保持緘默就好。可是今日文惠帝的神卻是有些異樣。
“平南伯,你來說!”文惠帝點名道。
平南伯蘇煜子一個激靈,別的朝臣紛紛將目投向他,蘇煜想到昨夜裡蘇明楓對他說的那番話,登時也不再猶豫,自袖中出一封摺子,上前恭敬的遞給皇帝邊的公公,由公公呈給文惠帝。
“回陛下,微臣也認爲威武大將軍此舉膽大妄爲,未將皇室放在眼底,還請陛下重懲沈信,誅他九族!”
誅九族?和蘇煜好的臣子還好,那些平日裡和蘇煜政見沒什麼的臣子聞言,目便驚訝極了。一直以來,平南伯在朝堂上手腕一直溫和,能算是老好人。誰知道一開口就是要沈信一支的命,這話說的也太重了些。
文惠帝接過摺子的手一抖,目如炬的盯著蘇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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