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蘇明楓驚一聲:“你踢我幹什麼。我方纔也想提醒的,只是喝的那麼快,我有什麼法子。”蘇明楓打量了一下謝景行:“再說了,好歹吃虧的也是人家,又不是你,你有什麼好計較的。”
謝景行沒理他,在桌前坐了下來,沉眸問:“說的兵馬一事可是真的?”
聞言,蘇明楓臉難看起來,在謝景行銳利的目下,才艱難的道:“不錯。”
“你爲什麼瞞著我?”謝景行問的人。蘇明楓搖頭,苦笑一聲:“這事私下裡只有父親與我商量過,我一人都未曾往外說,父親就更不可能了,一不小心就就會掉烏紗帽的事,誰會說出去開玩笑。我本想過段日子才告訴你的……可是沈家小姐怎麼會知道此事?莫非他們在軍馬也有相的人?可是此事軍馬的人也斷不會說啊。”
謝景行瞥了蘇明楓一眼,蘇明楓雖然也是才華橫溢之人,到底從小在蘇家也被保護的滴水不,未曾經歷過什麼大風雨。說起來,沈妙手中的底牌層出不窮,倒是一次又一次的出乎他的意料。謝景行給了沈妙一個“退”的策略,卻沒想到沈妙兒就沒有用他的策略。聯合蘇家及別的相大臣參沈信一折子,反其道而行之,確實能解沈信的燃眉之急。然而帝王的心思捉不,這一次放過沈信,沈家軍權勢大,總有一日還是會被帝王視爲眼中釘。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只是……沈妙真的就沒有思索到這一層嗎?謝景行不這麼認爲。
見謝景行不言,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卻是蹙眉思索的神,蘇明楓也張起來,知曉這個好友雖然看著漫不經心,對朝中格局卻是瞭解的比誰都徹。蘇明楓問:“怎麼,可有什麼問題?”
謝景行搖頭:“你是怎麼想的?”
“馬病到馬瘟,的確是極有可能。況且此事重大,父親又是掌管軍馬的統領,一旦出事,蘇家首當其衝。”蘇明楓道:“若是沈小姐真的沒有騙我,我以爲可以一試。雖然說服父親有些困難,不過……我自當盡力。”頓了頓,蘇明楓看向謝景行:“你以爲這樁易如何?”
謝景行挑眉:“易最大的贏家必然不是你,不過你也沒有吃虧。”他看了一眼蘇明楓:“照說的做罷。”
蘇明楓低下頭,有些遲疑:“可是……聯合起來彈劾沈信,就不怕弄巧拙。”
“你沒發現嗎?”謝景行似笑非笑道:“皇帝的心思,比你得更清楚。”
蘇明楓不言,卻見謝景行站起來,蘇明楓愣了愣:“你去哪兒?”
“請帥令。”謝景行又恢復到之前懶洋洋的模樣:“得拿給臨安侯看一眼。”
……。
謝府的大門外,沈妙戴上斗笠,問邊的莫擎:“方纔在蘇明楓的屋裡,你可覺到有其他人?”
莫擎一怔:“並未覺有他人在場,小姐可是發現了什麼?”
沈妙搖了搖頭。莫擎武藝超羣,連他都沒發現屋裡有什麼人,應當是沒什麼人了。只是……沈妙心中有些奇怪,蘇明楓爲何總是頻頻瞥向屏風那。雖沒武藝傍,察言觀的本領卻是爐火純青,對付蘇明楓這樣尚且有些稚的年,倒是綽綽有餘。
如今想來,那桌上放著的兩個茶杯亦有些古怪。
沈妙甩了甩頭,將腦中七八糟的想法拋之後腦,不管屏風後有沒有人,是什麼人,總歸要給蘇明楓說的話已經說了,而以對蘇明楓這個人的瞭解,此事應當是能的。
坐上馬車以後,穀雨問:“姑娘,蘇大爺會幫老爺和夫人麼?”
驚蟄和穀雨在外頭,不曉得沈妙和蘇明楓究竟說了什麼,只以爲沈妙是請蘇明楓去幫忙。然而蘇家和沈家關係自來就是那樣,倒是有些放心不下來。
沈妙點頭:“會的。”
前生蘇家是因爲私自販賣兵馬一事被斬了全家,雖然也是天家人容不得平南伯這樣的老牌世家,面上總是要做齊全的。除了販賣兵馬的證據,還有一事也載了罪過,便是明齊六十九年年初,平南伯蘇煜統管的軍馬出了馬病,甚至還引起了小波的馬瘟,只是後來被平南伯從鄉下尋來一位醫將疫控制了,此事除了軍馬的心腹知道外,沒有人外傳。是以衆人都不曉得。後來平南伯被抄家,此事便也被人捅了出來。
沈妙尚且是皇后,關於平南伯有罪的卷宗還細細看過,從而曉得了那位醫住在何。其實就算今日沈妙不來找蘇明楓,過不了多久,小波的馬瘟氾濫開來時,蘇煜也能找到那位醫,將疫控制下來。沈妙之所以不讓蘇明楓告訴蘇煜這件事,便是爲了利用這其中的時間差。
蘇明楓用別的理由要求蘇煜上摺子,而也利用這個條件,這便是剛剛好的。
只是……沈妙面一沉,沈垣臨死前將沈家違抗君命的證據給了傅修宜,這其中必然不是完整的。傅修宜居然在現在就開始著手對付沈家,這讓沈妙到一張,如今的,尚且沒有完全的底牌和傅修宜抗衡。時間不,也無契機,倒是真的應了謝景行的那個字——退。
不過,要如何退也是一個問題。退避三舍是個退,以退爲進也是退。要怎麼在安排好一切後全而退,這纔是現在該心的問題。
因著不能外出太久惹人懷疑,沈妙很快就回到了沈府。沈府中,衆人瞧見回來,以爲是沈妙同馮安寧訴過了苦。而沈信和羅雪雁尚且沒有從宮中回來的跡象,大約是沈貴和沈萬說了什麼,沈家其他人竟是一副看熱鬧的神。
已經習慣了沈家人將大房視作仇人的模樣,沈妙看也不看他們,徑自回了西院。驚蟄和穀雨本以爲沈妙今夜心思繁重,大約又要如昨日一般在桌前坐上一夜了,誰知道沈妙竟是早早的梳洗過後就上了塌,惹得幾個丫鬟都面面相覷,越發的爲沈妙擔憂起來。
沈妙躺在牀上,瞧著雕花的牀柱子上懸掛的四角香包,慢慢閉上眼睛。
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蘇家聯合其他朝臣上摺子,等……文惠帝的疑心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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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淑芳宮裡,同別的富麗堂皇的宮殿不同,淑芳宮甚至算得上是樸素了。便是裝飾,也不過是裝飾的一些花草或是書畫。董淑妃正側首坐在榻上聽著小曲兒,彈撥小曲的是個年輕姑娘,生的圓圓臉蛋,倒也算不上多,小曲兒彈得倒是活潑。董淑妃笑意盈盈的聽著,董淑妃也算不得多,在一衆環燕瘦的千百中,顯得實在是平常了許多。雖說也是秀麗,卻溫溫吞吞的沒什麼脾氣,難怪是四妃中最不起眼的那個。
的側首,正坐著一名年輕男子,著華服,容俊秀,氣質有些冷峻,然而面上的笑意卻似乎很有幾分親切。他對董淑妃道:“這小曲兒彈得倒是不錯。”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董淑妃的兒子,九皇子定王傅修宜。
董淑妃含笑看了一眼傅修宜,擺了擺手,彈小曲兒的人便猝然收聲。董淑妃笑道:“彈得不錯,拿些賞錢。”
彈小曲兒的姑娘面上閃過一喜,忙諾諾的抱著琴都下去了。整個明齊宮的人都知道淑芳宮的下人過的最自在,因爲董淑妃是個厚道人,待下人極爲寬和,譬如此刻,不過是彈撥一羣,便能拿到厚的賞銀。
“都退下吧。”董淑妃掃了一眼別的宮人,宮人們聞言,亦是規規矩矩的退了下去。轉瞬宮中殿裡便只剩下董淑妃母子二人。
“母妃調教下人的手段越來越高明瞭。”傅修宜笑道。
“施恩比結仇好,”董淑妃笑盈盈的道:“母妃跟你說過多次了。”
“是是是。”傅修宜嘆:“可惜兒臣所的位置,結仇比施恩容易得多。”
聞言,董淑妃面上笑意淡了些,問:“這幾日你父皇都在心威武大將軍一事,你那頭……可有把握?”
董淑妃向來不管傅修宜的事,後宮切忌干政,更何況文惠帝有九個兒子,個個不是省油的燈。獻醜不如藏拙,如今時機未分明,董淑妃也不怕做一個“失寵”的妃子。
“父皇本就關注此事,自然不會重重舉起輕輕落下。”傅修宜道:“我的證據呈上去,恰好正對了父皇的心意,只會順利。”
“我曉得你有主意。”董淑妃搖頭淡淡道:“不過小九,如今勢張,你最好多加小心。不要居功,讓他們爭,等他們爭累了,你再出手也不遲。”
“兒臣謹聽母妃教誨。”傅修宜忙道。
董淑妃笑了笑,忽而想到什麼,道:“上次讓沈夫人帶沈妙進宮的時候,你讓我務必不要讓沈妙聽到我們的對話……。是怎麼回事?”
上次讓羅雪雁母進宮,傅修宜之前便叮囑過董淑妃,介時不要讓沈妙在場。於是後來董淑妃便讓瑤帶沈妙出去了。
“母妃以爲,沈家五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傅修宜問。
“模樣生的不錯,日後應當會是個小人。不過子木訥太過溫良,大約很容易被人欺負。”董淑妃看向傅修宜:“之前聽聞曾慕過你,只是看著並不像是傳聞中的不堪,雖說不夠靈聰慧,卻也不至於到草包的地步。”
傅修宜微微一笑:“母妃這麼挑剔的人,竟也說不出的不好?”
董淑妃一愣。表面上看著寬和,私心裡卻是個極爲挑剔的人,因爲傅修宜如今也到了相看夫人的年紀,本也十分不錯,外頭也有高門想將自己的兒嫁過來。這其中名門淑自然不,可是董淑妃總能挑出不是,覺得人家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而眼下的這一番話,雖說沒有誇讚沈妙,言語間卻也沒有鄙薄,仔仔細細一想,甚至還有些偏向於沈妙。在年輕的家小姐中,董淑妃還是第一次這般寬和的評價一個人。
所以傅修宜一提醒,董淑妃自己也愣住了。
明明平平無奇的一個小姑娘,怎麼會說不出不好呢?可是除了木訥點,倒是真的不知道有什麼不對。
沒有慾,沒有野心,目平靜如婦人,董淑妃心裡一跳,這和自己……或者說是僞裝的自己,不正是一模一樣嗎?
“母妃想來也看出來了。”傅修宜一笑:“這位沈小姐可是個藏高手。”
董淑妃疑的看向傅修宜:“你說是裝出來的?年紀輕輕,別的能裝出來,可是子,卻是收也收不住的。”
“母妃,”傅修宜眼中閃過一異樣的芒:“我曾見過當衆出醜的模樣,也見過不知廉恥示的模樣,在校場上殺氣騰騰三箭激的蔡家公子下不來臺的模樣,現在,你還見過呆傻木訥的模樣,母妃以爲,這麼多模樣,哪個纔是真正的?”
董淑妃端著茶杯的手一頓。
一個人何以有千般模樣,而每個模樣都栩栩如生,每個模樣都像是自己的子,那僞裝也太過可怕。更可怕的是,才及笄不久。
傅修宜低下頭,他沒有說的是,他還曾見過宮宴上,沈妙看著他,眼中都是抑制不住的恨意模樣。那種深骨髓的恨,絕非小兒因爲而不得而產生的恨,那種恨,彷彿連靈魂在憤怒的發抖,恨不得將他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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