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家宴中的這樁醜事,到底是沒有流傳出去。然而所說的“流傳”,也不過是在百姓之間。至於世家大族,從來都是有著千萬縷的聯繫,這位夫人當個笑話說給那位夫人,私底下其實早早的就傳遍了。而沈老夫人自作聰明的那番話,也把自己上了絕路。若是不按照自己說的辦吧,便是明晃晃的打臉,若是照自己說的做,賠上一個最優秀的孫兒,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甘心的。
不過因爲這事,大房和沈老夫人算是徹底鬧僵了。原先不過是二房三房只見的疏離,可是家宴上沈老夫人那微妙的態度,終究是讓羅雪雁和沈信如鯁在,他們本就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人,乾脆也抱看起好戲來。
沈垣和荊楚楚醒後,荊楚楚自然又是哭了一回,只說是被沈垣扯進去的。沈垣大怒,說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就暈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和荊楚楚躺在一起。他想不起來這些事,指不定荊楚楚都還是完璧之。
然而荊楚楚到底是不是完璧之一點兒也不重要,當著那麼多貴夫人的面給大家看到了香豔一幕,荊楚楚的下半輩子也就完了。
或許是被此事了刺激,或許是因爲別的原因,荊家兄妹一改往日的溫和順,咄咄人,非要沈垣給自己一個代。而沈老夫人先前也說了,如果是沈丘,便能爲沈府大夫人,如今變了沈垣,自然而然的,荊楚楚就該爲沈府的二夫人。
沈老夫人的算盤打得妙,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沈垣是最出的孫子,卻要娶一個蓬門小戶出來的姑娘,登時就找些推辭的藉口。荊冠生看著斯斯文文,骨子裡卻是明無比,二話不說就要帶著荊楚楚見,還一封家書送回蘇州,蘇州那頭的人聽了,氣憤沈老夫人心口不一的做派,帶著人馬就要上定京討說法,竟是要和沈家耗上了。
原先的同盟一朝便破裂,沈老夫人整日都在府中大罵荊冠生兩兄妹白眼狼,荊冠生兩兄妹也明嘲暗諷沈老夫人爲老不尊,沈府裡一派烏煙瘴氣。沈垣也惱怒的很,但這事兒鬧得太大,總不能直接把荊楚楚殺了,那麼多夫人眼睛都看著,荊楚楚一旦出事,誰都會懷疑到他頭上。況且荊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不管外頭鬧什麼樣子,沈府西院都是院門一關,大家還是一派其樂融融。沈丘當日本就沒有喝醉酒,不過是沈妙讓他裝醉,至於後來爲何沈垣就和荊楚楚滾在一起,沈丘也不知道其中原因。雖然沈妙不肯告訴他,也威脅他不準告訴沈信夫婦,沈丘卻也能猜到什麼,再回府時,連榮景堂也不肯踏進一步。
屋裡,沈妙坐在桌前給廚房寫方子。荊楚楚如今想要再來結大房是不可能的。因此也沒有必要每日去練劍場盯著,不過沈信和一衆小兵們都盼著沈妙做的點心羹湯,沈妙懶得親手做,便寫了些方子給廚房。結果每日都被盛讚,那些小兵對簡直比對沈丘還要尊崇。
羅雪雁也問:“何時知道這麼多方子的?莫非是對下廚有興致?”
沈妙就含糊的應對過去。到底不是那種甘於洗手作羹湯的溫順婦人,只不過前生爲了討好許多人,也曾屈尊下貴同廚討教些菜的做法。只是無論以前做的多好,被討好的人也不曾因此而容。反而是現在,沈妙搖了搖頭,這大約就是說,討好人和討好畜生是不同的,有的人懂得恩,有的人只會恩將仇報。
白將沈妙寫好的紙拿起來晾了晾,就起往小廚房那頭送去。眼下西院吃飯和不和東院在一起吃了,直接開了小廚房,這副做派,明顯就是不信任東院。
“聽說今兒個表爺又和老夫人吵起來了。”驚蟄一邊替沈妙收拾著桌上的紙墨,一邊道:“似乎荊家人也已經在路上了,老夫人眼看著是拖不下去,著急了吧。”
“該說的都說了。”沈妙端起茶抿了一口:“表哥是聰明人,總不能白白的被人佔了便宜。”
“表爺也真夠狠的。”穀雨也道:“眼下整日拿報要挾,明知道二爺方回京赴任,這要是報了,二爺的路可就毀了。奴婢看,這回二爺是不了得娶表小姐了。這還得多虧老夫人的謹遵老太爺的家訓。”說到最後,尾音忍不住高高飄起,強自按捺著心中的歡喜。
沈老夫人的做派讓人覺得犯嘔,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怎麼不能讓人大快人心?
“不過……”驚蟄問道:“表小姐這樣費盡心機嫁給二爺又有什麼好?老夫人與撕破了臉,二爺心中也是不喜,便是嫁到府上,也定不會恩。表小姐這不是在給自己找罪嗎?”
沈妙微微一笑:“荊楚楚嫁的不是人,而是銀子。既然如此,喜歡不喜歡,恩不恩,又有什麼區別?”前生荊楚楚嫁給沈丘,沈丘待也不錯,可最後還不是將沈丘害了如此地步。對於荊楚楚來說,只要能往上爬,對方是誰並不重要。
“說起來,”穀雨撇了撇:“表小姐想害大爺,如今讓這麼好端端的嫁進來,真是讓人不痛快。畢竟這件事都是因而起,怎麼惡人都未有惡報?”
沈妙打開窗戶,看著窗外道:“你以爲,這就結束了嗎?”
穀雨眼睛一亮:“姑娘還留著一手?”跟著沈妙呆的越久,對於沈妙的手段見識越多,穀雨已經見怪不怪了。若是從前,大約還會驚異沈妙的涼薄與狠毒,可是一樁樁事經歷下來,對沈府其他兩房的人真是一點兒好也沒有,那些所謂的同和憐憫,早就不翼而飛。
“讓他們啞吃黃連只是開始,”沈妙道:“荊楚楚算計大哥在先,以爲,就能逃得了嗎?”
驚蟄和穀雨目閃閃的看著沈妙,沈妙擺了擺手:“先去把給福兒的銀子結了。”
沈老夫人最近忙於應付荊楚楚和荊冠生兩兄妹,對於家宴那日最後爲什麼換了人,倒是完全顧不上去查明真相。福兒遲早都是要被嫁給管事家的獨眼龍兒子,再多給些銀子,想法子助逃出沈府就是。
穀雨結果銀子,笑道:“奴婢曉得了,表小姐邊的丫鬟,也送一份銀子過去對嗎?”
沈妙滿意的點頭:“不錯。”
咬人最疼的,是養在邊的狗。就像前生的小李子一樣。
曾在這上面吃過虧不要,得來的教訓,亦可以用作他人上。
……
五日後,沈垣和荊楚楚定親的事傳遍了定京城。
沈垣作爲沈府除了沈丘以外最出的爺,在外歷練幾年剛回京赴任,本來等待他的是大好前程。定京城中也不乏家世相貌都好的姑娘,認真挑一挑,找個能幫襯的上他的妻子也不難。
可是最後選擇的,卻是來自蘇州一個白出戶的姑娘。即便是沈老夫人孃家人,換做是別的主母,也斷然不會讓這種一窮二白的人做高門上的夫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定京城的那點子事兒誰還能不知道。私下裡沸沸揚揚傳的熱鬧,沈垣之所以娶荊家姑娘爲妻,不過是因爲趁著酒醉的時候把荊家姑娘睡了。而這荊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口口聲聲要去報,娶一個一窮二白的姑娘總比被史參一本丟了帽好得多。沈垣也是被到絕路纔會出此下策。
這事被當做是一件笑話在貴人圈子裡傳來傳去,一連好幾日,沈貴上朝的時候都頂著同僚們看笑話的目,更別提沈垣了。
他們自然因此事名聲大損,對於荊楚楚來說,卻是毫無關聯。坐在屋裡,百無聊賴的嘗著點心。
同沈老夫人撕破臉皮後,荊楚楚原先端著的乖順溫全都不見,本暴無。抓著沈垣的肋吃著用著沈府的東西,日子過的愜意的很。
在的邊,收拾著屋子的正是的丫鬟桃源。荊楚楚信不過沈府的人,如今萬事都給桃源一個人。桃源道:“老爺和夫人看來不日就到了,到時候小姐的親事一定辦的熱熱鬧鬧,傳回蘇州,那可風的很呢。”
荊楚楚一笑:“也不枉我一片苦心。”
“不過……”桃源有些擔憂:“如今那沈家二爺和老夫人待小姐就如此惡劣,日後小姐嫁過門去,萬一他們欺負小姐可怎麼辦?”
“怕什麼?”荊楚楚打開面前的一盒胭脂端詳,道:“我早已打聽過了。二表妹死了,二表嬸如今是瘋的,主持不了大局。二房裡就只有一個姨娘。一個姨娘總手不到嫡子的房中事。至於表哥,也不是日日都呆在府上的。介時我一人在二房院中,便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由得很。算起來,倒是比嫁到大房裡自在的多。”
“話雖如此,”桃源搖頭:“可若是日後二爺再娶些姬妾回來給小姐添堵……”
“這不就看你的了嘛。”荊楚楚看著桃源,施捨一般的道:“這幾年你跟在我邊,我瞧著你忠心,模樣又生的俊,真有那一日,我便讓二表哥收了你,你替我籠絡住他,也算我對你忠心的回報。”笑的滿意:“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般福氣從丫鬟變大戶人家的姨娘的。”
桃源低下頭,連忙道:“奴婢……奴婢聽小姐的話。”
荊楚楚合上胭脂,目又落到梳妝桌前的一方手鐲上,不由得拿起來看著有些發呆。桃源見狀,驚奇道:“這不是……孫公子送給小姐的鐲子麼?”
“孫公子……”荊楚楚喃喃道,神有些飄忽。
“說起來,孫公子待小姐可真好,”桃源笑道:“也不知聽聞小姐定親的消息,會有多傷心。”
“你胡說八道什麼?”荊楚楚柳眉倒豎,打斷桃源的話。桃源不服氣道:“奴婢並沒有說錯啊。孫公子與小姐雖然見得面不多,可是一見如故,又花心思送小姐東西,可見他是真心將小姐放在心尖上的。若不是二爺這事,孫公子一定會想法子娶小姐爲妻的!”
荊楚楚一愣,面上竟然升起一紅暈,搖頭道:“尚書府高門大戶,怎麼會娶我這樣白出戶的人爲妻?”
“可是孫公子是真心喜小姐啊。”桃源的話有些口無遮攔了,可這麼說,荊楚楚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似乎有些歡喜。桃源還在繼續:“要是孫公子爲荊家的姑爺那纔好呢,孫公子比起二爺來,對小姐若珠寶。要是嫁過去,孫公子也會把小姐捧在手心。”
“別說了。”荊楚楚突然打斷的話:“既然我都選擇了沈家,再談孫公子也無意義。”說著說著,竟還有些傷。
沈垣和荊楚楚本就不怎麼熱絡,因著之前的事更和荊楚楚於互相敵對的位置。越是這個時候,一經對比,就越發的念起孫才南的好來。孫才南一表人才,出手闊促,對更是溫,若說是沒有心那是假的。況且人總是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念念不忘,桃源的一番話,像是螞蟻在荊楚楚心上爬過,的。
“小姐……”桃源遲疑了一下:“小姐不妨去和孫公子見一面,孫公子知道這事兒,卻不曉得其中,若是誤會你便不好了。若是說開了,也只會心疼你的遭遇。人的一輩子難得遇到孫公子這麼好的人,小姐這麼做,孫公子一定很傷心。”桃源道:“上次見面的時候,孫公子還說給小姐送那支蜻蜓寶石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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