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不言。

謝景行點頭：“差點忘了，你自然不是人，你只是個小丫頭。”

沈妙雖然做派老，可模樣卻生的討巧，尤其是臉蛋兒白白，尚未褪去嬰兒，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年齡要小得多。謝景行心道，大約是年紀太小了，怕是還不懂得什麼閨房事，是以態度才這般坦然。

越想越覺得是這個原因，謝景行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沈妙，道：“剛纔那支薰香的帳還沒跟你算，差點連我也栽了跟頭。”他一把揪住沈妙的臉蛋，用力了兩下：“你要怎麼說？”

沈妙呆了一瞬，沒料到謝景行會突然這般作，而對方似乎覺得這樣很好玩，又了兩下，還不是輕輕，而是毫不憐香惜玉的。彷彿真的是將當做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放肆！”下意識的，低聲喝道。

話一出口，兩人都怔住。

燈火中，年英俊的臉僵了僵，一雙銳利的漆黑雙眸瞬間劃過複雜神，他收回手，輕笑一聲，淡淡道：“還是頭一遭，有人跟我說放肆。”

沈妙心中有些惱怒自己的失態。謝景行這人做事總是有些出乎常理，方纔急之下，竟拿出從前後宮中當皇后的做派來了。這人聰明的，莫要被發現了纔好。可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沉默。

謝景行打破了沉默，他在沈妙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杯茶，突然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掏出個紙包打開，竟是一水兒做工緻的糕點。比起京城中的廣福齋模樣更加好看。

謝景行大口大口的吃糕點喝茶，道：“來的匆匆，晚飯也不曾用，嘖，這茶真難喝。”儼然一名挑剔的公子哥兒模樣。

“謝侯爺是來喝茶吃點心的？”沈妙看著他。

“自然不是。”謝景行忽然一笑，捻起一枚點心塞到沈妙裡，他作太快，沈妙反應過來時，裡已經是甜甜的滋味了。

謝景行托腮，看了一眼，姿態閒適，說的話卻鋒利的很。

“吃了我的東西，現在回答我的問題。”

糕點的清香在裡化開，帶著淡淡的甜和適度的果味，口脣齒留香，便是連沈妙這種不吃甜的人，都忍不住覺得味。

“豫親王和你，什麼關係？”

沈妙看著他：“你倒不如問我，今夜爲何要這樣做。”

“你願意說，我便洗耳恭聽。”

“辱人者人必辱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謝景行眸中神變幻幾許，揚脣一笑，語氣有些莫名：“你倒心狠，將你姐姐和豫親王老狗湊堆。”

將豫親王說“老狗”，也只有謝景行這般無法無天的人才膽敢說出來。

“他們將我送出去的時候，也未曾想過我是妹妹。”沈妙針鋒相對。

言辭冰冷，不加掩飾對那些人的厭惡和鄙棄。燈火中神漠然，一雙眼睛似乎有火在燃燒。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謝景行了個懶腰：“豫親王事後不會饒你。”

“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沈妙不爲所。

“你與我說這麼多……”謝景行沉，子突然往前一傾，幾乎要堪堪到達沈妙的鼻尖，他湊得這般近，饒是沈妙也忍不住微微一驚。然而氣勢上並不希被倒，便也不的穩坐著。

年一張臉俊絕倫，角的笑容帶著邪氣，聲音卻含著刻意的輕佻，在耳邊低聲道：“不怕我告訴別人？”

“小侯爺做什麼便做什麼，總歸我也很好奇，臨安侯府是否有什麼作，大半夜的讓嫡長子來臥龍寺散心。”

謝景行今夜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而他帶著一衆手不凡的黑人，份更是令人震驚。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謝景行並不是來看的，大約是自己在籌謀什麼，兩人恰好撞上了。

年的眼睛生的很漂亮，是一雙極的桃花眼，笑的時候直把人的心神都能吸引，然而冷下來的時候，卻散發著冰冷的危險芒。

有一瞬間，沈妙都被謝景行的氣勢所倒。不是沒見過那些有威的人，秦國皇室，明齊皇室，甚至那些囂張無比的匈奴，可面前這人，卻似乎更加危險。

“你膽子不小。”他微微一笑。

“彼此彼此。”

謝景行站起來，掃了一眼，淡淡道：“老狗的事，本候一點興趣也沒有。今夜之事你敢半分，沈家丫頭，殺人滅口，可不是說說而已。”

話音剛落，他便打開窗掠了出去，消失在夜裡的雨幕中。

涼的雨水順著窗戶飄了進來，也飄到了沈妙的臉頰之上。冷意順著臉頰爬上來，風將頭腦吹得清醒了些，沈妙鬆了口氣。

和謝景行打道，彷彿在鋼上走路似的。這年年紀輕輕卻深不可測，每一句話看似無意，卻是拐著彎兒在試探。那種危險的覺讓不安，雖然並未將臨安侯府當做是沈家的仇敵，可如今兩府的關係涇渭分明，謝景行自然不會全無芥。

今夜的夜遇，謝景行應當是來做什麼事的。和那京城中輕佻玩笑的謝小侯爺不同，雨夜中的他，彷彿變了一個人。當初只知道謝景行卻是有幾分本事，如今想來，臨安侯府的，也不簡單。

目落在桌上，謝景行未吃完的點心還留在桌上，若非這些，一切彷彿是一場了無痕跡的夢。不過眼下並非思索這些的時候，謝景行於現在也不甚重要，明日……一切且待明日。

後山上，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溼整座山巒，樹下站著一行人。

爲首的年材修長，雨打溼了他的裳，也打溼了他的頭髮，然而他站立如雕像般，也不，只是看著山下出神。

片刻後，山下某，驀地綻放出一小朵煙花，說是煙花，倒不如說是一小叢亮，且消失的極快，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便散了。

年轉過，語氣平平聽不出起伏：“事。”

“爺傷了。”邊的中年大漢皺眉。

他低下頭，瞧著手臂上的新鮮刀痕。方纔那屋中的薰香本就是針對男子所用，一旦吸，被慾所導，人也會理智漸失，一味陷瘋狂。對於子的效用倒不那麼強，那丫頭躲過一劫，他雖理智超然，到底不是聖人，怕出意外，只得用這樣的法子保持清醒。

“回去再說。”

“爺，”中年漢子卻有些遲疑，繼續開口：“那沈家小姐今日見過……”

“鐵，一個小丫頭，我還犯不著出手。”年漂亮的桃花眼一閃，語氣頗有冷意。

大漢有些懼怕於他，想了一想，卻還是鼓起勇氣道：“可沈家也許知道……”

“沈家不知道。”年冷冷道：“沈家人，都蠢，好容易出了個聰明的，”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可惜了。”

中年大漢了脣，卻終於不說話了。

“走吧。”

與此同時的北閣。

和最裡屋毗鄰的屋中，任婉雲坐在桌前，只點了一小盞油燈，燈火明明滅滅的跳，如同的心。

香蘭道：“夫人，已經三更了，且歇著吧。”

任婉雲搖頭，面上顯出一點煩躁來：“睡不著。”不知道爲什麼，的心中總有些不安，這種不安也不知是從何而來。而桂嬤嬤也說了，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並且自己出了院子，也聽到最裡間房裡傳來的靜，在雨夜中模模糊糊聽得不甚真切，卻能聽到子哭喊掙扎的聲音，雖然聽得不甚清晰，其中的淒厲和悲慘卻讓人聽得清清楚楚。任婉雲聽得臉紅心跳，卻也忍不住心驚跳。從來京城傳言豫親王玩弄子的手段頗多，如今看來，果不其然，想來沈妙定是要一番折磨。雖然心中有些害怕，在害怕之餘卻又生出了一快。

在沈家三房中，沈妙仗著有沈信在背後，無論何事外頭第一個看到的都是沈妙。沈玥是名京城的才，唯有沈清稍顯平庸。可還有個兒子，沈丘如今跟著沈信，日後必然會跟著沈元柏爭奪家產，可如今，沈妙還不是任人玩弄？那那個眼高於頂的大嫂，得知兒做了這等醜事，是會護著沈妙呢？還是會給沈妙一白綾。

這麼一想，任婉雲心中的慌倒是輕了些。瞧了瞧天：“我歇一會兒算了。”

香蘭和彩見終於肯歇著了，不面喜，忙扶著任婉雲到牀上躺下，道：“夫人且歇著，明日還得存著神頭呢。”

“是啊。”任婉雲喃喃道：“明日還得存著神頭。”畢竟明日的那一場彩好戲，可要等著去親自收尾。

……

這場雨一直下了整整一夜。

靜謐的山林中，雨後方歇，萬凋零，秋雨過後更顯涼薄。空氣中充斥著溼潤的芳香，一大早，寺廟的撞鐘和尚便開始撞鐘。

沉悶的鐘聲驚醒了睡中的人，任婉雲睜開眼，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總是做噩夢，臨近天亮才睡著，這一醒來，額頭上竟然全是汗。

“夫人醒了。”香蘭上前道：“臉吧。”

任婉雲梳洗過後，看了看外頭。窗外已經恢復了雨後的寧靜，鳥兒的兀自歡快。

笑道：“換件亮的裳吧。還要那朵紅寶石鑲翠珠花。”

如今年紀已是中年，早已習慣了穿些暗的裳，難得親自挑亮眼的裳穿。彩笑道：“夫人想來心不錯哩，穿這般亮，人也神了不。”

任婉雲看著鏡中，滿意的笑了。自然心不錯，可以說是高興雀躍了。

待一切準備完畢後，道：“走吧，該去我那‘疲乏’的侄用飯了。”

北閣最裡間，靜悄悄的，院子裡連一個丫頭也沒有。任婉雲瞧見，目頗爲滿意，想來豫親王辦事也是極爲妥帖，連丫頭也打發了。

若非怕惹來事端，甚至恨不得將裡頭的人失之事立刻昭告天下，不過是爲了之後的手段，暫且按捺了。

“你去敲門。”對香蘭道，眼中閃過一嫌惡。

子髒了的人，也是瞧不起的，偏偏忘了，讓沈妙變如今這樣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

“五小姐，”香蘭走到門前叩門：“大夫人來了。”

門裡頭一點兒靜也沒有，彷彿本沒有人一般。

“五小姐，大夫人來了。”香蘭繼續道。

可是叩了許久門，都未曾聽到有人回答。

任婉雲嘆了口氣，笑著道：“這五姐兒，真是孩子心，天都大亮了還憊懶，等下耽誤了上香的時間可不行。還是我來吧。”

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聲道：“五姐兒，該起牀用飯了，用過飯咱們還得上香呢，可莫要任了。”

屋依舊無人回答的話。

任婉雲轉過，有些無奈，不知在向自己解釋還像是同別人解釋，輕聲道：“算了，直接推門進去得了。五姐兒那幾個丫頭也不知事，這般擅離，回去定要好好懲治一番。”說著就要推門進去。

“二嬸。”輕飄飄的聲音卻在靜謐中響起。任婉雲先是一愣，以爲那聲音是從房屋傳來的，卻聽得香蘭和彩齊齊道：“五小姐，二小姐。”

詫異的回頭，便瞧見沈玥和沈妙站在一。

今日沈妙穿了一雪白的素絹衫，外頭罩著月白繡牡丹的披風，乍一看彷彿在出孝。要想俏一孝，見慣了沈妙大紅大綠，有些土氣的裝扮，這一簡直飄逸出塵，配著略顯清冷的神，竟然有種人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