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鐘聲在滿城春雨中響起,霧濛濛的魁壽街上,一黑一白兩匹追風馬停在一起。
許不令披蓑都帶鬥笠,站在門口,和媳婦們逐一擁抱道別。
嶽麓山在楚地,距離長安城一千五百多裡,按照追風馬的腳力,一個來回也得半個月。
分別時間不算太長,但彼此在家裡朝夕相這麼久,忽然離開幾天,姑娘們顯然都捨不得,連蕭湘兒和祝滿枝,都早早地起了床,站在大門外相送。
小桃花同樣做江湖打扮,背著兩截鐵槍,站在石獅子後麵等待。
昨天說好和許不令一起出門,小桃花還以為好多人一起,跟著隊伍走;到了現在才發現,許不令不想帶著媳婦們出去冒險,隻是快去快回過去看看,一個人跟著。
孤男寡行走江湖,還打不過許不令,萬一半道上沒找到歇腳的地兒,兩個人湊合一晚,那不就順水推舟了嗎?
小桃花站在門口猶豫了下,目在姑娘們上搜尋,逐漸鎖定在了陳思凝上。
小桃花和陳思凝、祝滿枝在北齊便有,關係最好;滿枝武藝不好,即便想幫說話,估計也護不住,而陳思凝則要強勢些,還有兩條小蛇當依仗,說不定路上還能幫一把。
念及此,小桃花走到了臺階下,含笑道:
「思凝姐,你不是想去中原江湖上轉轉嗎?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我還想讓你帶著我見世麵呢,你不跟著?」
大門口的姑娘,誰不想和許不令一起出去旅遊,隻是芙寶外公的資訊不明,份又特殊,過去還不知道遇見啥況,姑娘們才沒有跟著的意思。
陳思凝按照實力來說,跟著許不令不會拖後,但還有自己的事要忙。當下略顯糾結的道:
「嗯……我的鋪子還開著,若是沒人打理……」
寧清夜格率直,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小心思,見小桃花沒個伴兒,肯定會許不令欺負,乾淨利落地開口:
「你鋪子有人打理,也沒人去吃飯,還不如和小桃花出去散散心。」
「……」
府門外頓時啞然,都是憋著笑。
陳思凝抿了抿,想要反駁一句,卻又無話可說,隻得訕訕一笑:
「好像確實如此。」
崔小婉最心痛這個名義上的侄,見陳思凝也有跟著的意思,開口道:
「思凝,你想去就去吧,鋪子讓滿枝去打理,說不定等你回來後,生意就紅火了。」
祝滿枝早上還沒睡醒,抱著清夜的腰兒,此時含含糊糊的道:
「是啊,我可是二東家,讓我經手,早就把本兒掙回來了,你非不讓……」
陳思凝自沒有父母照看,做事很獨立,自己折騰鋪子,一來是相信自己的能力,二來是怕滿枝天馬行空一通搞,把鋪子整了說書堂子。
不過如今已經快黃了,有幾個聽書的也比沒人進門的好,陳思凝猶豫了下,還是從腰上取下了鑰匙,遞給了滿枝:
「那就麻煩你了,你可別整,招牌是相公寫的,不許換,還有,得賣螺螄……」
祝滿枝接過鑰匙,塞進領口裡麵,懶洋洋地擺了擺手:
「知道啦,本枝做事你還不放心?回來數銀子即可。」
陳思凝抿了抿,想再叮囑幾句,可仔細一想,再整也比現在強,當下也不多說了,轉走到了臺階下。
蕭湘兒和蕭綺站在一起,轉眼思索了下,倒是想起了什麼,說了句:「等等。」然後就跑進了後宅裡。
其他姑娘表一凝,似乎是知道要發生什麼,都是表古怪地眨了眨眼睛。
陳思凝察覺不妙,想拉著小桃花先走,隻可惜許不令沒有彈的意思,保持著明朗笑容逗兒子。
稍微等了片刻,蕭湘兒便從家裡跑了出來,不出意外地拿著一個小木箱,放到許不令手裡:
「給,早去早回。」
蕭綺有點不了這妹妹,斜了蕭湘兒一眼:
「你倒是。」
陸紅鸞抱著兒子,也不太好明說,隻是眼神古怪的道:
「不一直是這模樣,為虎作倀。」
蕭湘兒反正有許不令撐腰,對此半點不在意。
許不令心滿意足地把小木箱遞給思凝,含笑道:
「還是寶寶大人心,我們先走了。」
鬆玉芙有點擔心外公,但訊息不明確也不能說,想了想,還是聲道:
「相公慢走,早去早回。」
「好,都回去吧,出發了。」
許不令擺了擺手,便翻躍上了黑追風馬。
小桃花自顧自上了清夜的白追風馬,本想抬手把陳思凝拉上來,隻可惜陳思凝剛剛飛而起,半空就被許不令一把勾住了腰,坐進了許不令的懷裡。
「駕——」
許不令輕夾馬腹,朝著魁壽街外飛馳而去。
陳思凝被摟著腰坐在懷裡,臉瞬時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肩膀:
「相公,你做什麼呀?大街上的,我和小桃花坐一起吧。」
許不令掃了眼,大街上抱一起確實不好,便揚起了蓑,把陳思凝包了起來。
小桃花在後縱馬疾馳,懷裡蹲著大白鷹,瞧見這親熱的場麵,有點不忍直視,偏過頭去向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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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春,兩匹追風馬在細雨綿綿的道上全力飛馳,哪怕是跑五十裡再歇兩刻鐘,走走停停下來,也在第二天的下午,抵達了武當山附近。
日夜兼程趕路,晚上隻是在驛站稍微歇了歇腳,連續奔波六百多裡,抵達武當山周邊時,人還撐得住,馬卻已經乏了,三人速度慢了下來,尋找過夜休整的場所。
黃昏時分的山道上,許不令騎著馬朝小山頂端行進,麵容冷峻做出觀賞景的模樣,手卻摟著蓑下的陳思凝,的輕薄小媳婦。
陳思凝則由側坐,變了麵對麵坐在許不令懷裡,臉頰靠在肩膀上,做出閉目睡的模樣,隨著馬匹顛簸微微起伏,臉頰上帶著幾分奇怪的紅暈,不過被長發遮住,倒是看不出來異樣。
小桃花走在後麵,瞧見這人跡罕至的山道,輕聲詢問:
「我們去哪兒?」
聽見長時間默然的小桃花說話,陳思凝回過神來,稍顯慌的想要起分開些,卻被許不令摁了下後腰,坐得結結實實,無聲輕『嗚』了下,又連忙做出平靜模樣,左右看了看:
「這裡是武當山吧?清夜和玉合姐以前住在這裡?」
許不令坦然自若,抬手指了指山頂方向:
「上麵就是長青觀,玉合以前當道士的地方,剛好來了這裡,在那兒休息一晚。」
小桃花見此也沒有多問,跟著許不令來到了小山頂端。
山頂上的小道觀,因為常年無人居住,已經顯出幾分破敗,外全是落葉,大門依舊鎖著,倒是沒人敢過來東西。
許不令在道觀前停下馬匹,陳思凝便連忙起,從蓑下鑽出來,落在地上整理了下子。
小桃花從白追風馬上躍下,牽著馬走到道觀前看了看,又向旁邊的陳思凝,稍顯奇怪的道:
「思凝姐,你子怎麼了?」
陳思凝低頭看了眼,擺上有些許水跡,看起來明顯的,臉猛地一紅,連忙抬手拍了拍,含笑道:
「下雨了,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
說完後,便一個閃躍了道觀的院牆,落地時還腳步不穩踉蹌了下。
小桃花莫名其妙,跟著落地,正想繼續詢問,許不令便落在了前,含笑道:
「騎馬奔波,可能麻了。找地方休息吧,明天還得趕路呢。」
小桃花一直不太好意思和許不令說話,沒有接茬,默默跟著陳思凝跑進了屋裡。
寧玉合的道觀裡,隻有一間睡房,裡麵兩張小床,收拾得整整齊齊,不過長時間無人居住,落了些許灰塵。
陳思凝和小桃花兩個人,很認真地把屋子收拾了一番,便躺下休息恢復力。
許不令作為大男人,自是沒有直接湊進去睡一起,和傻乎乎的白鷹坐在屋簷下守夜,看著山外**,思考著些七八糟的事。
天漸暗,道觀外細雨綿綿,整個世界都安靜得沒有毫雜音。
小桃花和陳思凝躺在兩張木板床上,此時此刻都沒什麼睡意。
陳思凝比較話癆,路上的時候被許不令折騰,不太敢說話,此時怕被小桃花看出異樣,倒是主開口聊起了天:
「小桃花,你傷也快好了,聽許不令說,回去後就要進門了,你張不?」
小桃花猶豫了下,輕聲道:「師父讓我以後盯著他,我為了天下百姓著想,捨生取義,沒什麼張的。」
陳思凝覺得這回答太正式了些,側過來,含笑詢問:
「你喜不喜歡許不令?」
小桃花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瞄了下外麵,覺得許不令聽不到後,才低聲音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和你們待在一起開心的,也不想走了。但是大哥哥他武藝太高了,師父讓我盯著他,我的武藝肯定盯不住,所以得做出不好惹的模樣,免得變得和滿枝姐一樣,對他唯命是從。」
「……」
陳思凝稍顯意外,覺得現在的小桃花,纔是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抿笑了下:
「許不令知道是非,也不用盯著,喜歡的話,一起好好過日子不就行了,幹嘛想這些有的沒的?」
小桃花搖了搖頭:「師父說,人會變的,我不想大哥哥也變滿心功利的樣子,就現在這樣最好了。」
陳思凝也喜歡不求名利隻疼媳婦的許不令,對此微笑了下:
「放心好啦,江山易改本難移,許不令就喜歡家裡幾個姑娘,用他的話說就是給個皇帝都不換,變不了。」
小桃花經過這麼多年的接,其實也看出了許不令的格,但再讓和小時候那樣,粘著許不令一口一個『大哥哥』,總覺得彆扭得很。已經長大了,就這樣好的,反正不分開了,又不急著一兩下。
輕聲閑談間,被折騰一路的陳思凝,率先話語漸小,閉上了雙眸。
小桃花聽著外麵的輕雨幕,回想著楊樹湖畔的場景,有點睡不著,背過去,又拿出了一隻攜帶的銀元寶,放在手裡輕輕挲。
兩個人就這麼躺在床榻上,也不知過了多久。
小桃花半夢半醒之際,忽然聽見『咯吱咯吱——』的輕微響聲,不遠的床鋪,好像在微微晃。
小桃花猛然驚醒過來,卻不敢,房間裡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到,但側耳傾聽,明顯能聽到兩道呼吸聲織在一起,還有思凝姐張到極點的討饒聲:
「相……相公,你慢些個,小桃花……待會醒了……」
「好,那我不,你自己來……」
「唉……」
……
小桃花瞪大眸子,有點不可思議。
思凝姐這是在……
我的天……
小桃花從小到大,哪裡經歷過這種事,臉頰瞬間漲紅,閉上眼睛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現。
隻是後麵細微聲響不斷,小桃花也不是曾經的害小丫頭了,過人的武藝給予了過人的膽識,稍微一細想,便發覺不對。
武藝這麼高,這種靜不可能不被驚醒,大哥哥怎麼可能連這都不注意?
難不是故意的?
「……」
小桃花眉梢微微一皺,想了想,直接翻坐了起來,轉眼看向不遠的床榻:
「思凝姐?」
「呀——」
一聲驚慌失措的呼聲,從夜中響起。
被褥下的陳思凝差點把許不令踹出去,慌慌忙忙地拉被褥,探出臉頰,張道:
「嗯?我在呢,怎麼了?」
小桃花心跳極快,表卻鎮定,做出一副睏倦的模樣,打了個哈欠:
「沒什麼,我出去方便下。」
說著便穿上鞋子,披著外,準備從黑的房間裡走出去。
陳思凝暗暗鬆了口氣:「你慢點,許不令好像到別轉去了,沒在外麵。」
小桃花嗯了一聲,佯作迷迷糊糊的模樣走向門口,隻是經過陳思凝的床榻時,被什麼東西絆了下,還有人拉了胳膊一把,使得往床榻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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