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不令知道陳思凝的脾氣，不攔著能就這事爭論一晚上，他抬手打斷二人的話語，搖頭道：

「柳兄能跟到這裡來，鎮子上的場麵想必也看到了，來殺我本沒說服力，說是想自盡恐怕更合適些。你想自盡我總不能二話不說把你砍了，好歹給個理由。」

柳無葉也跟著使臣隊伍，目睹了秋風鎮的一切，知道自己這武藝，在許不令手底下本撐不過三招。

但他還是來了。

因為不來，他不知道活著還能做什麼，死了也是種解。

麵對許不令的詢問，柳無葉沉默了下，將刀在了地上，平淡道：

「有酒嘛？」

「嘿，你這人……」

陳思凝瞧見這男生相的娘娘腔就不順眼，還想說兩句，許不令便抬手製止了。

許不令過來追風馬，從馬側取下酒葫蘆，丟給柳無葉，然後就在雪地上坐了下來，取下了右手的手套。

陳思凝一直擔心著許不令的傷勢，瞧見許不令虎口滲手掌都發青了，連忙在旁邊坐了下來，取出金瘡葯和紗布幫忙包紮。

陳思凝握住許不令右手的作順其自然，事急從權，許不令倒也沒有什麼想法，隻是看著對麵。

柳無葉喝了兩口酒後，把酒葫蘆丟還給了許不令：

「許公子上次猜得沒錯，我是天山那邊柳家的人，柳善璞的次子。」

許不令點了點頭：「我們老家離得還近，不過柳家是做生意的，和我半點關係扯不上，你和我好像無仇無怨，難不是為了北齊盡忠？」

「算是吧。」

柳無葉看了看遠方，稍微思索了下：

「小時候住在天山腳下，有次天子巡邊到了那裡，隨行隊伍裡麵，有個……有個家小姐，是歸燕城豪門子……」

柳無葉說到『家小姐』時，稍顯猶豫，看起來倒像是尋常年輕人的不好意思開口。

陳思凝對這劇可悉，以前可沒看『刁蠻公主偶遇書生、俠客』之類的江湖雜書，抬頭詢問道：

「然後你們一見鍾，私定終？」

許不令有點無奈，偏頭看了眼：「讓他說就行了，別打岔。」

陳思凝察覺自己有點多，但格就是如此，不接茬渾不自在，此時隻能訕訕一笑，繼續低頭包紮手掌。

柳無葉略顯自嘲地笑了下，點頭：

「是啊，一見鍾。隻可惜沒過多久，就被家裡人發現了。是族嫡係，我隻是商賈之子，門不當戶不對。為了阻難我們，爹利用權勢，讓我爹自己解決這麻煩，然後帶回了歸燕城。」

許不令點了點頭，這種事太常見了。

「然後呢？」

「我爹起初想把我關起來，可我自好習武，自己逃了出去。然後我爹就派了殺手，開始追殺我……」

許不令和陳思凝一愣，抬起頭來略顯莫名。

追殺？

許不令琢磨了下，皺著眉道：

「門不當戶不對，拆散就行了，父子之間，犯得著派人追殺？」

陳思凝也是點頭：「是啊，年輕男互生愫本就是常事，犯得著為這個父子相殘？難不你把那姑娘已經禍害了？不對，若真生米煮飯，那高應該著鼻子認了才……才對……」

察覺到許不令目古怪，陳思凝輕輕咳了一聲，低頭不說話了。

柳無葉眼神黯然，搖了搖頭：

「家裡權勢太大，一句話下來，我爹無可奈何，我不死柳家就沒了。從那之後，我就一直逃，輾轉北齊各地，最後還是到了歸燕城，找到了。」

陳思凝又抬起頭來：「你武藝也不錯，足夠在江湖上橫著走了，沒帶著私奔？」

「不走。……說父母養育之恩不能忘，不能違逆父母的意思，隻和我在私下裡見麵，等事忙得差不多，以後有機會再一起走。」

許不令算是明白了些，他微微頷首：

「嗯……那這和你來殺我，有什麼關係？」

柳無葉輕輕嘆了口氣：

「出宦之家，對大齊很忠心，經常……經常幫爹理些事，我武藝好，便也讓我幫著。」

「哦……」

陳思凝若有所思的點頭，這個倒是能理解，也是疾惡如仇的子，在皇城裡整天想著為民除害，還親自跑去查案。如果有許不令這樣一個……知己，應該也會讓他幫忙。

「我幫殺了很多人，能殺的不能殺的都有，但的事沒辦完，反而是越來越多了。前些日子，說……說在皇子及冠禮的時候，會為太子妃，以後就是皇後。隻要殺了你，大齊的江山社稷就穩了，求我跟在後麵，若是國師失手，我找機會給你補上一刀。」

「……」

陳思凝坐直了幾分，瞪著眼睛，一言難盡。

許不令則有點火了，攤開手道：

「然後你就真來了？腦殘吧你？」

「對啊，那蛇蠍心腸的人明顯在利用你，都嫁人了還求你辦事，擺明瞭沒想和你在一起。」

「嗬嗬……」

柳無葉出那副明朗的笑容，眼神裡無悲無喜，隻有『哀莫大於心死』的平淡：

「是啊，不可能在一起，一廂願罷了。事就是這樣，我確實是來殺你的，理由荒唐但事實如此，如果你不手，我應該已經是死在這位姑娘刀下了。手吧。」

許不令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想罵幾句，但柳無葉也確實有一副俠義心腸，也不知該怎麼罵，隻能說誤歧途了。

陳思凝心和許不令差不多，猶豫了下，倒是當起了知心大姐姐，搖頭道：

「你對許不令沒殺心，完全就是過來送死，許不令怎麼殺你？你年紀纔多大？沒必要這麼鑽牛角尖。人罷了，天下間好人多得是，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就憑你這武藝，還有這長相……雖然比不上許公子，但也當得起一代青年才俊，隻要你想，什麼樣的好姑娘找不到？」

許不令琢磨下，最終也是跟著勸說：

「這麼死對不起你這把刀，找個涼快的地方自己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出來。男人隻要有本事，還怕人不喜歡？你能把武藝練到我這份兒上，別說高子，就算是一國公主，照樣跟在屁後麵拋眼。」

「對……誒？？」

陳思凝正想點頭，忽然發覺不對，臉一沉。

一國公主？

跟在屁後麵拋眼？

許不令反應也快，發現說錯話，連忙道：

「沒說你，別瞎想。」

柳無葉對於這番勸說，並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搖頭道：

「人和人不一樣，我和你不一樣。不死在這裡，也遲早死在別的地方，死在天下第一人的手裡，至對得起這武藝。」

許不令見勸不，也不勸了，抬手揮了揮：

「滾吧滾吧，聽不進去就當我沒說，殺了你給我心裡埋一疙瘩，我憑什麼幫你解？」

「嗬嗬。」

柳無葉沒有再說什麼，站起來，拔出了自己的刀，進刀鞘之中，轉往雪原深走去。

踏踏踏——

腳步漸行漸遠。

陳思凝看著柳無葉遠去的背影，方纔心裡有些看不起，此時卻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可憐。蹙眉道：

「這個小子，說的也不一定全是真話，看起來……怪怪的。」

許不令嘆了口氣。『』之一字，本就讓人難以琢磨，不切會，永遠不會明白深陷其中的人，為什麼會做哪些違反常理的傻事，想再多也不可能想通。

眼見柳無葉消失在雪原上後，許不令撐著膝蓋站起來：

「走吧，和我們沒關係。」

陳思凝覺得也是，這種事隻能自己想通，別人勸再多也沒有。不再多想，跟著許不令往回走。

隻是許不令剛剛走出幾步，形忽然一晃，就朝旁邊倒了下去。

陳思凝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抱住許不令的胳膊，把許不令撐起來，張道：

「許公子，你怎麼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手腳的。」

許不令和一笑，順勢把胳膊放在了陳思凝的香肩上，略顯虛弱的往回走。

陳思凝武藝很高，架著許不令肯定沒問題，被許不令摟著肩膀也顧忌男之防，可在雪原上走出幾步，又覺得不對。

陳思凝停下腳步，看了看背後跟著的兩匹高頭大馬，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許不令的：

「許公子，你難不那兒傷了，騎不了馬？」

「……」

許不令是好，肯定沒傷。

他轉頭看了看，好似才發現背後有兩匹追風馬，輕輕點了點頭：「哦對喲……」鬆開胳膊，翻上馬。

陳思凝有點莫名其妙，不過方纔的戰鬥驚心魄，也不清楚許不令的況，當下還幫忙推了一把，把許不令扶上馬匹後，纔跟著一起返回馬鬃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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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大章節吧，更新量隻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