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打草驚蛇

漠北小部落極多，平日裡來涼城聯絡，便安置在外夷館，和長安城的四夷館一樣，都修建在外族紮堆的區域。

雖然名字不太好聽，但作為接待外賓的地方，外夷館的建築很彰顯大國氣度，放在一堆房舍之間猶如鶴立群，離著兩條街便能瞧見。

離開了繁華的極街，涼城便顯出了漠北的空曠寂寥，街上行人稀，隻能聽到騾馬偶爾傳出的嘶鳴聲。

許不令駕著馬車，自小巷緩步走到外夷館附近，先在街上找了家客棧住下，讓小麻雀在周邊偵查，然後提著直刀，獨自來到了外夷館的圍墻外。

夜寂寂，外夷館能聽到些許說話聲：

“這漠北真他娘窮酸，和咱們江南沒法比……”

“是啊，人麵板糙得很，聽說是太曬得……”

許不令麵蒙黑紗，在圍墻外側耳聆聽，確定所以明暗崗哨的位置後，才躍上了圍墻，朝裡麵看了一眼。

外夷館的大院人不多，除開幾個站崗的北齊軍卒，院子中間還坐著五六人，穿著大玥製式的鎧甲，圍著火盆嘮嗑。後方供外賓居住的院子很多，有兩還亮著燈火。

許不令隻是看了一眼，便確定了這些穿著大玥鎧甲的軍卒，不是東部四王麾下的人。

北齊和大玥最大的區別，就是北齊‘國恥未消便永世披頭散發’，因為禮儀始於‘正冠’，披頭散發算是很野蠻失禮的行為，出門不束發，覺就和人出門不穿服一樣。

眼前這幾個軍卒雖然紮著頭發，但紮頭發是技活，並非隨便綁起來就行了，造型和簪子、發帶的用法都有講究，出使番邦的中原軍卒不可能弄得糙糙，而北齊男子從小到大都長發披肩，明顯不會刻意學這個。

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後，許不令便明白這是個餌，不過他並未退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不先咬餌的話，北齊不知道他來了，自然也咬不了他的餌。

許不令掃視一圈後，形無聲無息地進了外夷館，來到有燈的院落上方，從視窗看去，可見茶社兩個著大玥袍的男子，對坐在茶案前下著棋。

竹簾遮擋了二人麵容，看不到坐的是誰。

許不令思索了下，猛地從房舍上飛而起，如獵鷹撲兔般沖向茶舍，沿途踩踏圍墻借力，踩在了圍墻上的積雪上，結果腳下一，直接就給栽了下去：

“哎呦我去……”

茶舍熏香繚繞，北齊劍仙燕回林，坐在棋案前，握著白子輕輕挲，似是長考，神卻高度集中，注意著周邊的風吹草。

被尊稱為‘北齊劍仙’，燕回林自然是北齊用劍第一人，出自天山拜月臺，算是除開中原三大劍學世家外，唯一登得上臺麵的劍學宗門了。

拜月臺原本在泰山，和大齊薑氏來往切，更像是給家培養頂尖高手的學府，而非江湖門派。甲子前大齊退到漠北，拜月臺自然也就搬了家。

燕回林名很早，在北齊的地位不下於曾經的武當殺神陳道子，不過有方的份在，多半是暗中行事幫朝廷理些麻煩，明麵上的戰績很，上次名傳天下的事跡，還是和北疆槍神陳沖單挑，彼此打了個平手，選天下十武魁，也是唯一一個大玥國境之外的武魁。

江湖上最頂端的兩三人，如賈公公、厲寒生、左清秋，都沒被列在武魁之中，因為尋常人本看不到他們的戰績，看到的人基本上也沒機會活著說出來，沒確切戰績就沒法定高低，因此這幾個人的手都是個謎。

燕回林肯定比不上國師左清秋，但能以短擊長，戰平以剛猛霸道著稱北疆槍神陳沖，在如今的江湖上，也是絕對的一方梟雄了。

不過，燕回林也有自知之明，他被委以重任，坐在這裡當餌，許不令沒來北齊還好，若真殺來了，許不令能打趴下中原一圈兒武魁，多個他肯定也沒多大難度。

為防當餌真被魚吞了，燕回林麵前還做著北齊拳館的館主石進海。

石進海年紀比燕回林大一，雙鬢已經花白，氣看起來卻比燕回林還要神幾分。

北齊稱霸中原三百年，底蘊肯定不差，論武學造詣毫不遜與大玥，但人口終究是了太多，武夫一道是沙裡淘金，基數太，頂尖武人自然也，目前北齊有名有姓的宗師級高手，加起來也不過一手之數。

雖然不多，但北齊武人的優點是益求，當年左夜子那句‘往日大齊的武魁，都是山海裡爬出來的’並非虛言，北齊可沒有唐蛟、張不正這類濫竽充數的家門麵，能有名的沒一個是庸手，石進海同樣如此。

石進海擅長的是法，許不令所用的鞭招式‘龍擺尾’，便是石進海所創，傳言其能一踢斷合抱巨木。

不過，對手是許不令，已經過巔峰之齡的石進海，明顯也有點謹慎。

常言‘拳怕壯’，許不令在中原都了武魁收割機，還單殺老乙加宋英，石進海即便有燕回林做幫手，有幾分勝算也沒把握。

好在他們倆的任務，隻是冒充使臣，等著許不令上鉤，隻要確定許不令來了北齊即可，不奢求把許不令生擒，萬一打不過還能跑。

石進海拿著黑子，目看著棋盤，耳朵同樣注意著周邊的風吹草。

不確定許不令會不會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這麼枯坐著乾等，著實有點無聊。

眼見夜已深，石進海便準備按照商量好的話，來句‘韓大人，夜已深，明日再戰’，可話還沒出口，兩人臉都是一凝，轉眼向了珠簾外的院落。

隻見銀月之下，一道黑影從圍墻上沖天而起，法之利落前所未見，不過眨眼間便來到了圍墻上方，速度快得讓石進海都有點心悸。

燕回林麵凝重，知道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右手向了棋臺下的劍柄。

可惜劍還沒出鞘，就瞧見那道殺氣騰騰的黑影，一腳踩在了圍墻的積雪上，腳下打，直接倒著栽向圍墻外。

“哎呦我去……”

錯愕呼聲隨之傳來。

兩名北齊的頂尖武魁，都是一愣，還以為是什麼前所未見的招式，都打起十二分神注意周邊。

隻是那道踩了的黑影，掉下圍墻後，並沒有用出什麼殺傷力極大的招數，而是再度騰起，朝著來的方向飛馳而去，眨眼不見了蹤影。

石進海坐在棋案前，眼神稍顯茫然。

燕回林也有點茫然，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

人生地不的環境中，又是夜晚，再厲害的宗師也不可能一輩子不出半點失誤，更何況許不令還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踩並非稀罕事。突襲刺殺途中失誤，已經給了對手反應的機會，再強行上前風險太大，許不令這是想逃！

從剛出暴起的作中，燕回林已經有八的把握，確定來的人是許不令，當下便想起追趕。

但武魁宗師全力奔逃，慢了一拍哪裡可能追上。

石進海思索了下，抬手製止了燕回林：

“追不上，再者追出去，我們在此當餌的事兒就暴了。先稟報國師，許不令這次失手，必然會另尋機會對使臣隊伍下手，到時候布個大局請君甕，可比我們倆去追把握大得多。”

燕回林想想也是，他們隻要確定許不令來了北齊即可，要收網自然得用全部力量，確保百分百能抓住許不令。

念及此，燕回林鬆開了劍柄，轉而起，快步回到屋裡取出了信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