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長寧山之行后，貞元皇帝一直讓人留心朱秦陳樓寧幾府的往來，待探查與往年無異，才略略放了心。

朱定北幾人的生活也沒有因此有什麼改變，唯一不同的是賈家銘從黃品學堂轉了天品。不過對方課堂之上也一貫是中規中矩的人，午間仍與幾人坐在一起，因此也算不得大變化。

京的氣候較北境溫和，如今雖是十月冬時節，依然有著秋日的涼爽，要到十月底才會慢慢轉涼。

如此好天氣，也讓人心舒暢。

樓安寧卻是滿肚子抱怨：“阿爺和阿兄這次是鐵了心折磨我，每日打拳弄得我手酸疼，沒勁了。”

樓家卻是聽了賈家銘的建議，真給樓二請了一個拳腳師傅來鍛煉他的質，這些日子他早晚都不得閑。

樓安康抿笑道：“我只后悔沒有早請師傅來，你這幾個晚上睡覺可乖巧多了。”

秦奚心道：“不如今晚我也去試一試手？你們家重金請來的師傅定然功夫不會差了。”

“家里請的是重養氣的師傅，與你這莽夫不是一路人。”樓安康斷然拒絕了。

朱定北也道：“不錯，樓二這幾天氣紅潤，看來這錢沒白花。”

樓安寧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你們就哄我，我這才練了不到半個月還能練出絕世武功來不，一個個口里生花就知道瞎起哄，敢勞累辛苦的不是你們便看我笑話是。”

賈家銘抿微笑，道：“安寧不是一直想與長生和秦奚一較高低嗎，趁這個機會與師傅討教幾招，往后你就不怕沒有還手之力了。”

樓安寧聽到這話才眉眼舒展，攀著賈家銘的肩膀高興道：“還是十一說話我聽。你們倆個給我好生等著，待日后小爺練神功，就拿你二人做我樓二的投名狀！”他說著便嘿嘿笑起來，仿佛已經將朱定北和秦奚按在地上百般□□一般。

余下幾人換了個無奈的眼，都不拆穿。

樓安康說起另一件事來：“聽說徙民在路上出了些事故，前兩天才看看抵達邊境。如今北境已落雪，冰封千里，眼看著就到陛下定的十月末期限了，若是不能按時住鮮卑，不知道陛下會如何懲治。”

此事本與他無關，不過因為有朱定北這層關系在，便多了幾分關注。

說著，樓安康不由看向朱定北。

朱定北卻不擔心，說道：“誤事的又不是我們，拖到這時候才把人送到，朱家軍不和荊州和豫州州牧討說法就不錯了。”

賈家銘猶豫道：“我聽父親說，護送徙民的將士有送奏折呈報，說是路遇疫病禍改道才耽誤了行程，還死了不人呢。也不知道這麼冷的天，那些徙民能不能奔走了這麼久，能不能承得住。”

若是又有一大批人死在鮮卑府中，就棘手了。

秦奚道：“沒聽說有什麼災荒啊，怎麼就鬧起疫病了？”

賈家銘：“聽說是瘟，鬧出來沒多久，郡守就下令……封鎖了村莊，病沒有擴散，因此只寫了一份奏報，沒有鬧出風波來。”

朱定北扯了扯皮，恐怕不止封鎖村莊那麼簡單，那些村民怕是沒有留一個可能染病氣的活口了。

呵，這些吏將屠刀揮向百姓時，可不會比他們這些戰場沙發的將士多半分心慈手。

樓安寧嘆了口氣道：“以前總覺得天下太平，如今看來，這太平日子也只在京了。”

幾人聽了都笑起來，心中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天底下最不太平的地方，可就是京了。

幾人轉開話題，便又問起賈家銘備考的況來，如此這般倒也有說有笑。

徙民從邊境接到朱家軍手中之前，護送的將士是三天一封吉報，可到了朱家軍手中，卻像是石沉大海，沒了一點消息。

貞元皇帝之前不見得多重視那些吉報，可朱家軍這般行事，卻讓他心中大為不快。

朱定北也奇怪，便問老侯爺：“阿爹可曾說什麼，一切還順利嗎？”

老侯爺想了想道：“只說順利，卻未提其他。他這事辦得實在差勁，原本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他還敢落皇帝的面子，就是把差事了，皇帝哪兒還有功夫給他記功勞。”

不在心里狠狠記朱家軍一筆，都算不錯了！

朱定北沉了沉眉眼，“這麼簡單的道理，阿爹一定不會不明白。何況還有朝安阿伯，他怎會不提醒阿爹？我就怕這里面出了什麼變故。”

“不過送個人，能出什麼子？難不……你老爹把事搞砸了，那些徙民都凍死了不？”

朱定北瞪了老侯爺一眼，后者訕訕地擺了擺手：“說笑呢，哈哈。”

朱定北沒管他，接著說道：“狼牙山的事，阿爹也沒有回信過來。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冬已經送到，連送冬過去的府兵也已經返回京，卻只帶了一些什回來，沒有任何口信或夾帶。

到底事關，朱定北難免擔心。

老侯爺上說放心，但到底對獨當一面的兒子也有著老父不完的心，不遲疑地寫了信箋，卷了塞進小竹筒里吩咐朱三管家派戰鷹加送去鮮卑了。

而四日后，鮮卑府的八百里加急軍報和朱家帥帳遣回的戰鷹先后抵達京。

貞元皇帝那時正在書房批閱奏折，看了那份奏報后，丟開朱筆，連聲道：“快，宣軍機一品以上的武將，立刻來見朕！”

東升太監應聲，還未出殿，就聽皇帝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將鎮北侯爺也召來。”

“是，陛下。”

他毫不敢耽擱。

鎮北侯府，老侯爺卷開信箋，寥寥數語，卻讓他臉大變！

朱三驚道：“元帥，出了何事？”

老侯爺還未說話，便有一個小廝匆忙趕來在書房外言稱宮中來人宣讀陛下口諭，請老侯爺速去接旨。

老侯爺顧不上想太多，將信箋塞給朱三，吩咐道：“立刻把信給長生送去。”說罷，便領口諭，馬不停蹄地趕往皇宮。

不多時，朱定北也看到了那信箋。

臉陡然一變，那上面寫的卻是：

匈奴來犯，主帥失蹤。

朱定北強忍到下學，也顧不上和滿眼擔心詢問的寧衡，匆匆騎馬回府，此時老侯爺卻還在宮中未歸。

八百里加急的軍報通傳了大半日，老夫人也得了信，此時正心神不寧，見了滿臉沉的孫兒，不由強撐著道：“長生莫怕，你阿爹自小在北境長大，和匈奴人手過百八十場，沒這麼容易吃虧的。不怕，過兩天，捷報就會傳回來的。”

這般說著眼圈卻是紅了，也不知是用這話安孫兒還是安自己。

朱定北點點頭：“祖母，我不擔心。”

他自知沒辦法安老夫人，回頭便吩咐管家請大夫給老夫人開安神藥，讓好好睡一覺。

自己則在前院書房中等候，知道過了子時，老侯爺才姍姍回府。

“阿爺，到底怎麼回事？！”

朱定北急切地問道，信箋上只有寥寥數字，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朱定北卻一無所知。

讓他心中不安的是，上輩子可沒有發生過所謂的匈奴來犯，主帥失蹤的事！

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

老侯爺眉目沉重，了朱定北的肩膀，帶他坐下道：“是朝廷的寒和糧食發放到各郡縣，接壤匈奴的幾個郡縣接連被擾，搶奪過冬之。你阿爹和阿兄率軍去平復戰事，但……鮮卑人中有賊，他困斗邊郡，之后暫退了匈奴，你阿兄帶兵回來，可你阿爹卻沒了蹤跡。”

“不可能，若是阿爹失蹤，阿兄怎會孤軍回旋？”

老侯爺沉了沉聲，道：“我也是看了奏報才覺得不對勁。不過信箋上確實是古軍師的字跡，因此也不會作偽。”

朱定北眉頭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他對如今匈奴的戰力和朱家軍的實力了解，匈奴人斷然不了氣候。再則，朱家軍也沒有倚賴鮮卑人，又怎麼會因為鮮卑賊而落陷阱之中？就算邊郡鮮卑人與匈奴外勾結，怎麼可能他父帥親自帶兵平復會落得如此地步？

朱定北強自冷靜下來，出聲道：“陛下有何決斷？”

老侯爺：“擢令涼州各駐軍加強邊防，朱家軍抵匈奴不得境，來年解冰后再起討伐戰事，并令加派人手尋找主帥。”

朱定北冷笑了一聲：“商議到現在，就只有這幾句話？”

老侯爺臉比他更沉：“軍機那些老東西，十幾年不打仗連馬背都爬不上去了，還能指他們出什麼主意？”

貞元皇帝又不比經歷多年戰事的先帝，遇到這樣的事也只能尋求軍機的諫言，也不過是皮子上的功夫罷了。

朱定北堅持道：“我絕對不信阿爹會被匈奴那些烏合之眾俘虜！”

老侯爺頭疼地按了按頭，“我也不信，但是……”

朱定北打斷他道：“阿爺，你把奏報再仔仔細細地和我說一遍，不要掉一個字。”

老侯爺聞言便道：“貞元二十一年十月初九，接到邊郡駐軍奏報，匈奴犯邊擾民，虜奪糧棉。其行事之猖獗，不可縱容，故主帥親征退敵，未料鮮卑賊禍，設陷與匈奴里應外合圍困主帥于角河郡。力戰三□□退匈奴與境外，主帥與幾名兵士卻不知行蹤，我軍已封鎖邊郡，追擊匈奴，誓保主帥安危。”

老侯爺回憶著，生怕錯了奏報中的容，因此語速很慢。

朱定北聽罷，臉上卻有一怪異，他道：“阿爺，奏報上說是角河郡？”

“有什麼問題？”

朱定北被老侯爺的追問弄得一愣，這才想起來，這邊郡是老侯爺返京后，司馬棋才在鮮卑府與匈奴接壤的邊境劃分出郡縣，他對鮮卑各郡況了然于，但老侯爺卻對這個稱呼沒有的概念。

他瞇著眼，微微笑了聲。

“狼牙山，就在角河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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