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朱家嫁，雖不及皇家公主出嫁來的盛大，那也是熱鬧得。

前來湊熱鬧的百姓只看著那嫁妝一臺一臺地往府外抬，眼睛都看直了。還有鎮北侯爺親自背著孫兒上花轎，更是讓人不敢怠慢。

子出嫁，家中長輩或兄弟背著相送，便是有撐腰之意，等閑不能輕視。

何況那還是鐵戰場的老元帥。

老侯爺了孫婿的肩膀道：“好好照顧，若是讓了委屈，我朱家上下饒不了你。”

瞧瞧，這大喜的日子還不忘放狠話。

五姑爺強忍著疼沒讓臉皺起來，老侯爺這一簡直連骨頭都快要被碎了，生疼生疼的，這下馬威力道十足。新郎滿好話，下跪給妻子的長輩磕了頭，才算被放行了。

喜袍新郎打馬游街，一起風發，朗聲邀請眾位父老鄉親到府上吃茶，一路笑臉盈盈。

朱定北騎馬跟在送嫁隊伍中，看著花轎一點點遠離朱家，心里說不出地悵然。方才五姐和祖母拜別，兩人哭得妝容都花了，他心里也不好。

到了男方家里，比鎮北侯府昨日辦的喜宴還要熱鬧。

朱定北作為小舅子，果然有人哄搶著灌酒。好在他上面四位姐夫都作為娘家兄弟來送嫁，都搶著喝了，才讓他們沒有盯著他一個孩子不放。饒是如此，散場的時候，長生依然醉得睡死過去。

他醉著回來，鎮北侯府自然又是一番忙碌。老侯爺看發妻嘮叨不斷，樂道：“單只長生一個就夠你心的，你可別想著往后的日子能有多清閑。”

老夫人不理他，細細給朱定北了手臉和脖子給他寬了外才離開。

第二日，樓安寧幾人起哄要他說說送嫁的好玩事，朱定北不客氣地給了個白眼，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了。

其實當時不過隨波逐流讓做什麼做什麼，心還有些莫名的沮喪，哪里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這天是八月九日，秦奚三人被罰在三省樓抄書的一月之前終于過去，樓安寧便鬧著說上旬的休沐日幾人要大肆慶祝一番。

秦奚便道：“咱們許久沒抵足夜談啦，不如那天咱們好好快活，再一同來學府，可好？”

幾人紛紛應允。

賈家銘面上高興，心里卻又兩分忐忑：他并不像幾個好友是在罐中長大的。

早些日子，賈中書曾明言警告過他和鎮北侯府世孫些來往，不知道會不會允許他夜不歸宿。而如果不應允，他怕是又要做讓他父親不高興的事了。

以稀為貴，他家中兄弟那麼多，哪怕他現在是老幺，也并沒有多得父親的護。

不過，他不會用這樣的煩心事讓伙伴們煩悶，所以也說說笑笑，并無一點異常。

午后下起雨，到下學時還未停歇。

寧衡邀了朱定北一道走，上了車后給他倒了一碗還熱燙的濃湯，道：“孫必勝說回城西的道上發生了些事故，今日要繞遠走，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唔。”

朱定北了鼻子，樂顛顛地接過了。

“是什麼事？”

京城的道不比外面，因天家或是皇室宗親侯門貴族時常來往，自由巡防營每日走，一般出不了什麼事故。

“五公主今日是三朝回宮，出宮回府時馬車出了故障滯留在那里。皇家車馬出行，我等需避讓，行走不方便。”

朱定北不興趣地哦了一聲。

寧衡等他喝完了，將擺好的糕點推他手邊，說道：“紫甘草的來路去向有眉目了。”

朱定北把拿起的糕點丟回去，綴滿星辰的眸子看著他。

寧衡：“我給你的藥是兩月一換，那人也知道這個規律。他若還想對你下手，手中沒有足夠的紫甘草的話，勢必要再行買辦。我的人一直盯著，總算順藤瓜——”

“你直說，還怕我不能承不了麼。”

寧衡咳了一聲，道：“直接采買的是鎮北侯府里一個婆子，那人……是你父親妾室王氏的娘。”

“？！”

朱定北大意外，“怎麼會是？那老婆子有沒有可能是被其他人收買？”

朱定北瞬息想到了許多：小王氏一向待他親厚，并沒有什麼厲害關系，沒有理由對他下手。小王氏的居所離他的院落很遠，要越過府兵的耳目更換他的藥包可能并不大。小王氏在鎮北侯府雖已有近二十年，但在府中經營出的基仍舊十分薄弱，沒有多得用的忍，又有什麼本事用他院子里的人……

寧衡笑起來，因他的敏銳聰穎而高興，“不錯，我確實發現小王氏有和外人接的跡象。不過到底是什麼人指使，又或者與誰合謀，還不能斷言。”

朱定北沉默半晌，說道：“后日就是我阿姐回門的日子，我實在不愿家中起爭端。”

寧衡了然，但這世間事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

想了想，他道：“不急于一時半刻。咱們暫時也不宜驚們，等到背后的人揪出來，再說置不遲。”

朱定北抓了抓頭發，聽到這里是半點食都沒有了。

寧衡沒有正面說，但依然堅持這件事和小王氏有直接關系。

一個深閨婦人，到底是為什麼做出這種事來，朱定北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他真的被紫甘草所害，一損俱損，整個鎮北侯府包括小王氏本人都將到損害，只要稍微考慮一下就知道這里頭的厲害關系。所以說，小王氏為什麼會做這樣愚蠢的事！

寧衡嘆了口氣，道：“明日我照常讓府里把藥包送來，表面上怎麼理你心里都有數。至于你往后一個月的用藥，我已經吩咐府里做了藥丸，直接服用即可。不過用量你切記要按照大夫的代，切莫吃太多。”

朱定北于他的，面上裝著不樂意道：“真麻煩。我一點問題都沒有，紫甘草的毒也已經清了，在這樣吃下去，等我長高也是個藥罐子。”

寧衡安道：“是藥三分毒，這些腰只是用在這段時間里調理你的，等過些日子就可以停了。”

“真的？”

這可是朱定北今天聽到最好的消息了。

寧衡給了他肯定的答案，而后道：“屆時，便讓廚子給你做藥膳，食補更好。”

朱定北笑容一收，怒目而視：“你是認真的？”

“放心。”寧衡忍俊不，“我府里出來的廚子，絕對讓你滿意。”

“這還差不多。”

朱定北了一個懶腰，了一塊糕點塞寧衡里，自己捧著一盒子糕點，扭頭向車窗外問道：“必勝兄，咱們到哪兒了？”

改了道，原本朱定北算著時辰和路途判斷地點的法子就不管用了。

孫必勝在車外道：“回小侯爺，離鎮北侯府還有三刻鐘。”

朱定北吃了一塊糕點，忽地轉頭問道：“今日不是寧大叔做的點心？”

“唔，怎麼？”

“太甜了些。”

“……哦，我記得了。”

朱定北把糕點放到一邊，又倒了一碗濃湯滋滋地喝起來。

寧衡慢條斯理地吃著手上的糕點，見他臉上的霾散無影蹤，心中也不由高興起來。

朱定北猶豫了一陣，還是決定將寧衡查到的事告知老侯爺。

不僅是因為之前不瞞的約定，更多的是為了監看小王氏之后的作還有揪出他院中的都需要老侯爺的幫忙。

老侯爺聽聞事關小王氏之后，臉十分難看。

兒子的兩個妾室他沒有見過幾面，沒什麼了解，但這些年也確實陪著老夫人理了家中許多事，聽發妻說起時都是欣贊譽的話。卻沒想到，老夫人口中本本分分的妾室竟會對長生下手。

朱定北道：“阿爺，這件事前因后果我們目前尚不清楚。阿衡也說了，姨娘在外有接的人，您讓三叔查一下我們回京后，與誰有過走，或是有沒有見著可疑的人。”

他始終不愿意相信，小王氏對他有如此大的惡意，寧愿想著他是被人蠱做錯了事。

鐵沙場的將士，最怕的，莫過于托付信任的人倒戈相向。

他從未懷疑過鎮北侯府中的人對他有異心，更不說想置他于死地。小王氏和林氏都是朱振梁的妾室，但因為孕育了長生上面幾位兄姐的關系，在他們眼中與親人無異，從來不會用惡意去揣測他們。

可沒想到正是這種信任，讓小王氏有了可趁之機。

老侯爺眉眼沉，點頭應允。

朱定北想了想道：“哪怕這件事最后查出來就是王姨娘，這與五姐他們沒有關系。后日是五姐回門的日子，阿爺不要傷了的臉面。”

老侯爺沒好氣地拍他的腦袋：“我是這麼糊涂的人嗎？”

他臉上帶了點笑，但到底意不平，待朱定北離開后吩咐朱三辦事時，語氣非常差。

朱三聽到小王氏涉其中，表不比爺孫倆好多。

后宅雖然不在他的管轄范圍之，但長生中毒是侯府中人下的手那就是他失職之。萬幸發現得及時，也沒有讓小爺到損傷，但這要是有個萬一，他朱三玩死難辭其咎。

老侯爺這般這般吩咐下去，朱三沉重點頭，待他代完了，立刻去辦。

朱定北燙了腳，盤膝在床上，吩咐水生道：“將我昨夜未看完的書拿過來。”

水生遲疑道：“爺，天晚了不如早點睡。”

“不了。”朱定北扭了扭脖子，道：“在學堂里睡過了。”

為了偽裝中毒的癥狀，這幾日朱定北在學堂上的表現可是十分“刻苦”的。

水生：“……前個兒，長信侯爺還特意吩咐小的要盯著您睡覺呢，說您在學堂里裝模作樣不算數。”

朱定北瞪大眼睛，“你什麼時候被他給收買的？”

水生不說話了，強地吹了燈燭，坐在一旁，不看著他誰不走了。

朱定北傻眼。

嘿，這小子，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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