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周福在籌備完劇組的住行以後，認真地拿出早上沈浪遞給他的角卡片看了起來。

看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臉大變。

隨後不斷地著氣。

他站起來，心事重重地朝不遠正喝著小酒，跟陳導黃老師談笑風生的沈浪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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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導，我……”

“怎麼了？”

“對不起，接下來這場戲，我真的，我……”

“周叔，你還好吧？”

“我可能，演不來……”

“……”

一陣風吹過。

周福低下頭，最終憋紅了臉。

他本以爲，自己在這個劇組裡面只是一個小角，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的劇已經結束了。

但是……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不但不是一個小角，甚至是串聯整部電影所有人的核心劇。

他被嚇到了！

從來都沒有經過正式表演的他，本就承擔不住這一個角所帶來的巨大力！

他不行！

黃波和陳深兩人看著周福心事重重的模樣以後，又看了一眼沈浪。

他們在剛纔看過周福的第二張劇本卡。

在看到第二張劇本卡的時候，他們也覺得這個角太過於重要，甚至心深對沈浪也產生了些擔憂。

黃波不止一次勸過沈浪不要太託大了。

這個角實在是太重要了！

如果拍得好，之前一切爛俗的橋段都能串聯一個故事，爲一個荒誕不經的故事……

而如果拍不好，那麼整部電影可能真的要完全要崩盤，徹底爲一個笑話。

但……

沈浪卻要這麼做。

陳深和黃波沒辦法。

沈浪這個人某些地方無比偏執，他們怎麼勸都沒用。

“周叔！你不是有夢想嗎？”

“我……我……確實有，但是……我不是專業的，而且我……”

“我們這部電影，也不是專業的……我不是專業的導演，更不是專業的編劇……”

“可是……”

“周叔……實際上，我沒有要求你怎麼演……”

“啊？”

“其實，這個角，就是按照你的形象寫的，你的臉上充滿了故事。”

“……”

夜，越來越黑了。

沈浪推了推眼鏡，認真地看著周福。

周福看到了沈浪的眼神，注意到了沈浪眼神之中的熾熱。

“之前，那一段劇，你拍得很好，雖然NG了很多很多次，但拍得真的不錯！”

“那是，我本來就……”

“你是一個父親，想象一下，你的孩子在學校裡被人欺負，被人嘲諷，看不起……”

“……”

“你最的兒子，你覺得世界上最好的存在，被人嘲笑到擡不起頭來，被人罵是沒有媽的野孩子，被人打出了鼻，被人扔了新鞋子，最後絕地跑出教室……”

“……”

“周叔，也許你覺得我說的僅僅是形容詞，分量不太夠，那等接下來先拍了我的戲份，拍完以後，大概就知道夠不夠了。”

沈浪拍了拍周福的肩膀，出了一個笑容……

………………………………

“開始！”

“……”

鏡頭逐漸拉到了學校裡。

陸遠呆呆地聽著周圍的笑聲，以及兩邊的竊竊私語聲。

“他爸是不是腦殘？”“不知道，現在還有人拿番薯的？還讓我們吃，哈哈！”“看起來像個撿垃圾的”“呀，還跟張語坐在旁邊呢，他配嗎？”“喲，還這樣板著一張臉……當自己誰啊。”“這是他爸還是他爺爺？”“哈哈哈。”

陸遠低下頭。

所有的新同學都在看著陸遠。

他們都在笑，彷彿在看一個全世界最大的笑話一樣。

陸遠的臉很紅，很紅。

彷彿，全上下都是骯髒的……

他不知道怎麼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

他只知道自己已經墮了深淵。

但是，耳畔的聲音卻又纏繞著他。

雖然聲音似乎很輕很輕，但所有人的笑容，卻彷彿一針一樣紮在了他的心中。

一切，都毀了！

全部，被他鄉下的老爸給毀了。

他握了拳頭。

他明明想跟這些人一樣，好好地相，好好地度過高中三年的時的。

但是……

“哈哈哈哈。”

“哈哈哈，你沒看到剛纔那個人的樣子…像不像電視裡面的那個揹著羅鍋的人？”

“哈哈……我來學一下……”

“……”

聲音依舊是竊竊私語……

但是，他擡頭，卻看到了幾個同學，正在地低著頭，然後學著他父親的模樣，佝僂著，卻又怯生生的。

記憶中，他的父親是一個很認真，很膽怯的人……

他從來都沒有進過城裡。

至，在自己的記憶中，他沒有來過……

他也從來都不敢跟任何人大聲說話……

小心翼翼的，沒有任何朋友……

陸遠握著拳頭。

握得更了。

耳畔，不遠，那幾個模仿的男同學在看到同學忍俊不以後，也跟著笑了起來。

高一的學生按理說應該懂事了，不可能像小學初中那樣不知輕重……

但，總有那麼幾個覺得有趣的人……

他們剛發育沒多久，而孩子，又是他們的的存在，孩子的笑容，在他們看來比一切都值得……

然後！

一陣陣模仿的走路方式，惟妙惟肖……

還模仿起了怯生生的表。

然後……

一向來很沉默寡言，只知道認真學習，看起來似乎逆來順的陸遠心中出現了一火焰。

小學時候，初中時候……

一段段記憶涌上心頭。

記憶中，要麼就是孤獨一個人揹著書包回到山上的老房子裡。

要麼就是被嘲笑，被模仿，幾個學習績很差的學生總是會撕了他的作業本……

老師確實認真批評過，並讓他們要團結。

但……

沒用！

他永遠都是那個被嘲笑的人……

火焰，越燃越高了！

爲什麼！

他們要這樣？

我！

爲什麼要這樣？

他本來以爲，換了一個學校，不再是鎮上了……

一切都會好一點。

但……

“啊！”

曾經……

一陣很沉默，一直被欺負的陸遠突然間大吼……

心中惡魔終於掙出了牢籠……

他突然大吼！

他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下握著拳頭衝了過去。

一腳踹在其中一個同學的上。

然後……

他被幾個高個子的同學在地上……

他流出了鼻。

他聞到了地上灰塵……

他覺到自己的鞋子被人拿了起來，扔出了窗外……

他轉過頭，看著那雙嶄新的鞋子……

那是，前兩天，父親特地買了的……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校服撕了一個口子……

他變得鼻青臉腫……

“讓開！你們讓開！”

“老師來了！”

一個孩出現在教室裡，大起來……

他聽到這個聲音以後，渾一。

幾個高大的青年一驚，隨後散開。

就在這個時候……

陸遠捂著臉，赤著一隻腳跑出了教室……

“同學，你……”

“嘭。”

他覺自己的尊嚴已經完全沒有了……

他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他撞翻了一個水管工的梯子，水管工從上面摔了下來！

“同學，301教室怎麼……”

“嘭。”

他跑到樓下，又和一個拿著錢包的中年人撞了一下，中年人呆呆地看了看地上，然後又看了看上面……

他跑到了花壇裡，瘋狂地找著那隻鞋子……

“娃，你……”

旁邊，一個滿臉震驚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一個褶皺的，正坐在花壇裡休息的農人。

“滾！”

“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滾啊啊啊啊！”

“……”

“你爲什麼要來這裡！”

“你……這個廢！”

農人愣住。

廢？

眼睜睜地看到孩子撿起蛇皮袋裡面的番薯，扔得到都是……

然後……

他瞪大了眼睛。

看到了孩子那惡狠狠地眼睛……

然後……

他渾一……

“娃，你別這樣，誰欺負你了……”

“滾……”

“娃……”

“滾，滾出學校，滾出學校，滾啊啊啊。”

“……”

“……”

拿起蛇皮袋，被推了幾下。

農人愣愣地……

然後，慌慌張張的跑了，像一個骯髒的笑話一樣。

他撞到了剛從保安室出來的保安……

看到了地上的那把刀……

然後……

“他們欺負娃！”

“他們欺負他！”

“他們爲什麼欺負他！”

“城裡人爲什麼要欺負我們……”

“爲什麼……”

“都在欺負我們！”

然後……

他在保安呆愣下撿起了刀……

“……”

………………………………

“咔！”

“很好！”

“別戲！都清醒過來！別愣著，幹活了，這只是電影！”

很多人沉浸在劇裡面。

等待著接下來的發生……

但……

所有人呆呆地看著上一秒還是歇斯底里的沈浪，下一秒就做出了一個手勢，拿起邊上的大喇叭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如夢初醒，卻又一時間不太適應。

就連黃波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複雜地看著眼圈紅紅的的沈浪。

這人……

是怎麼做到這麼快出戲的？

緒切換得這麼快？

他本不知道沈浪心中彷彿被萬千草泥馬碾而過去，後悔到了骨子了裡。

這辣椒……

特麼也太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