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碧山君隨意拿了一張琴，然後在院中席地而坐，將琴置於膝上，雙手輕著琴絃，而後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書趣樓()

一著琴，碧山君的神就變了。本是意態俊逸的人，看起來神容堅毅，竟帶著十足的豪邁之氣。

葉綏凝神細聽，隻聽到「琤……」的一聲響起，這聲音鬆沉而曠遠，隻一音響起，便讓人覺得現在不是琴院之中，而是置於鬆林之間。

原來，碧山君彈奏的正是他的名作《萬壑鬆》。據聞碧山君在彈奏此曲時，正遇皇上微服經過，皇上聽罷此曲後，連聲稱讚道「好曲，好曲！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絕世琴音當如是！」

由此，陶九歸得「碧山君」之號，然後名大安。

碧山君一曲奏罷，院中包括長公主在的人都靜默了，所有人都在回味剛才的琴音，耳際似乎還能聽見萬壑鬆風經過，心中油然生起了無數壯闊豪邁……

葉綏心也頗為起伏。原來，這就是碧山君的琴音！難怪，皇上會讚嘆不已，難怪，碧山君會是琴院之主，這琴音，的確恍如天籟人心神。

長公主最先回過神來，朝葉綏說道「你來說說看吧，這琴音如何？」

這時，碧山君已經放好琴，慢慢站了起來。他麵容溫和，意態從容俊逸，很難想象剛才的雄渾壯闊的《萬壑鬆》是出於他之手。

葉綏合了閤眼，想起了前世碧山君的遭遇，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長公主的問話。

碧山君這樣的人，其實沒有多興趣點評啊……

碧山君陶九歸，在永昭末年極為有名，比現在有名得多。

他之所以出名，一是因為出神化的琴技，每每能人心絃；二是因為其苦熙平公主、為了釀下彌天大禍。

那段時間，京兆權貴夫人們幾乎日日提及他，末了還惆悵嘆息道「可惜了，碧山君這樣的人，可惜了……」

葉綏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碧山君為了心儀之人，連師門、弟子都捨得出賣，他死了有何可惜的？還想額手稱慶呢！

算算時間，這時碧山君與熙平公主應該認識了吧？難怪從萬壑鬆風中聽出了一沉鬱之意……

思量片刻，便知該如何回答了，於是說道「此曲音調鏗鏘有力，意境壯闊，本是雄渾豪邁之作。但細聽來，卻帶了霜雪沉暮之意。許是琴主心有沉鬱。學生鬥膽作評，請琴主見諒。」

聽了此話，碧山君眼神微，然後開始認真打量著葉綏，心中思忖這個姑娘，雖然不會彈琴，卻會聽琴……

長公主略有些吃驚，卻不是因為葉綏這番評價，而是，這樣的評價已經聽說過了！

昔日汪印評價陶九歸，曰「壯闊名，可惜有霜雪暮氣」，不想這個小姑孃的評價與汪印的幾乎一樣，這倒有些意思了。

讚許地點點頭，滿意道「不錯，不錯。碧山君，我看這姑娘於琴上也有天賦，不如就你門下，由你教導如何？」

碧山君神如常，眼神卻甚是猶豫。宮琴師為人心尚且不說，但琴藝造詣在琴院中可算上乘，這麼不喜歡這姑娘，恐怕這姑娘真是不會彈琴。一個不會彈琴的姑娘他門下，這不是笑話嗎？

長公主這個要求，實在是為難他了！

他在瞥見長公主似笑非笑的神後，心中驀地一凜，當即答道「在下謝殿下的意，隻是收徒也講究緣分，不知這姑娘可願意我門下？」

他溫和地看著葉綏，似在詢問的意思，眼神卻倏地冷了下來。

長公主仿似無所覺，同樣看向了葉綏，想聽聽會怎麼說。

這時，明眼人都看出碧山君不願意收葉綏為徒，卻又不宜違背長公主的意思，才將事推給了葉綏。

沈文惠暗暗為葉綏了一把汗，不張地咬了咬。這可怎麼辦呢？若遂了長公主心意，則肯定會令碧山君不滿，就算其門下，也不會好過；

可是若順著碧山君意思更加不行，很簡單，長公主得罪不起啊！

葉綏卻沒有毫糾結為難，狀似欣喜激地說道「學生很願意！能得琴主教導，是學生的福分，多謝殿下厚意，多謝琴主教導！」

碧山君窒了窒，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點了點。

長公主角揚了揚，心似乎極好「恭喜碧山君得此佳徒，今日閨學重開，這便是一樁事，甚好，甚好！」

見狀，院中眾人便疊聲恭賀碧山君，也順便恭喜了葉綏，更多的則是稱讚長公主的獨慧眼。

至於麵慘白的宮琴師，已經沒有人在意了。

長公主笑瞇瞇地看了葉綏一眼，眼神通銳利，當中有葉綏不能完全懂的深意。

隨後，長公主對琴院中的姑娘勉勵期許了一番，便如同來時一樣，帶著碧山君等人離去了。

長公主和碧山君一走，琴院這裡頓時就沸騰了。姑娘們不再避忌，各種目大刺刺看向葉綏，上也不斷議論著。

「真是好運！被長公主另眼相看，還了碧山君門下，太好運了！」有姑娘羨慕不已。

有姑娘不屑地嗤笑道「連琴都不會，何德何能可以碧山君門下，爛泥扶不上壁，還不是廢？！」

還有不人幸災樂禍，笑著道「碧山君明顯就不想收為徒，以後可有好戲看了！」

是了，姑娘們都能看出碧山君的不願，勉強得了師徒名分，恐怕對葉綏來說是禍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