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爾雅在利益麵前不堪一擊，朝臣們打著為國著想的旗號爭論不休，兩刻鐘的時間過去了，眾臣還在引經據典，拐彎抹角地表明酒茶專營不可實施。

段次宗有些不奈，天下有多大事急待理，看著寶座上的天子不開口，段次宗明白，酒茶專營最大的障礙其實在天子，天下名酒一出石家一出王家，專營之後天子及太後家族必然損，天子的耳怕是難以清凈。

有些話別人不說他要說，段次宗拱手道：「朝庭急需用錢，既然酒茶專營能增加八百萬兩稅賦，臣以為可行，請萬歲決斷。」

石重偉知道皮之不存之焉附的道理，銅匭獻上來的理財之策哪條都要及到有些人的利益，為天子應該率先垂範，至於石家和王家利益損，事後想辦法彌補就是。石重偉開口道：「段相所言極是，酒茶專營可為國增財，勢在必行，政事堂議出的章程呈朕，用印後頒行天下。」

天子發了話，眾人知道已定局，隻得拱手「遵旨」。孔省見不人臉上現出悻悻之，決定先挑好決定的事議起，笑道：「萬歲，潘郎中所奏的田租民之策極佳，不但能為國生財還能安百姓，潘和義是萬歲親手簡拔，萬歲識人之明老臣不如也。」

拍天子的馬屁自然不能落後，一時間大殿頌聖之聲大作，石重偉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潘和義才學過人，不負朕。前次前去化州清理田，績斐然，此次建議田租種，卓識遠見，這等賢才需破格使用。傳旨，升任潘和義為戶部侍郎。」

潘和義現任清田郎中是從五品上，戶部侍郎是正四品下，一下子升了五階，踏四品便是朝庭高，除了相國六部九卿也不過是正三品，潘和義才過而立之年，此人深得天子賞識，可謂前途無量。

戶部設兩個侍郎，左侍郎餘輝，右侍郎何子英，何子英是東宮之人，自然不會落下他。石重偉道：「左侍郎餘輝年歲老大，命其致仕，禮部送歸。何子英接任左侍郎，潘和義為右侍郎專司田租種之事，其清田司所任的清理天下田的差使一併兼任。」

朝班之中餘輝滿麵苦，這真是禍從天上來，自己還有兩年纔到花甲，這朝班之中有不人比自己年紀大，怎麼就年歲老大了，天子要空位置給潘和義，完全可以讓自己到別的位上去嗎，自己完全可以為江山社稷再勞十年。

被眾臣誇讚了一番，石重偉的神大振，笑道：「接下來議一議加征商稅，父皇在世之時，曾不止一次地跟朕說過要調整商稅，朝庭也對某些商品的稅賦做了調整，可是都僅是涉及皮。化州稅賦眾卿都見到了，從以前不足百萬到現在超過四百萬兩，江安義靠得什麼，就是邊市收取商稅。朕聽聞商人販運取利數倍於貨，黔州運至京城的甘蔗百文一，而在當地不過一文，嘖嘖，百倍之利，府收了多稅？就算收了三十文稅，扣去路上所費二十文，商人還是得了五十倍的利。」

石重偉在寶座上侃侃而談，下麵的臣子一個勁翻白眼，哪有天子這樣計利的，這些人大多家中有商隊，知道販運貨利潤雖大但是一路辛勞，兼之路程遠貨價格變化、路上劫匪多，十商品能獲得的不過七，扣去稅賦、過關錢、路上吃住能倍利就算不錯了，當然能站在紫辰殿中的人多有辦法獲得俏資，稅賦，或者乾脆充裝保護網，獲取乾利。

「……登記商人資產，收取財產、車船等稅，於商無大損，於國有大利，朕以為可行。」石重偉掃視著群臣，不容置疑地道。

大臣們紛紛附和，並沒有人反對，有些出乎石重偉的意料，他知道靠俸祿這些大臣本沒有辦法在京中置華宅養婢，花天酒地，不說世家有專人經商，朝堂之上的諸人誰沒有百頃良田、幾家商鋪，要說真正清貧的隻有段次宗、何子英等數人。

其實大臣們心中有數，天子加征商稅，針對的是商賈，怎麼也征不到他們的頭上來，自家的商鋪都掛在家人、奴僕的名下，資產轉主家，府能登記到的財產得可憐，對他們來說那點稅賦不過九牛一，樂得大方。難道那些登記財產的小吏還敢順藤瓜找到他們的頭上，況且真要不講麵，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天家、王爺、世家、王公貴戚們多得是，哪到他們出頭。

孔省暗嘆，這項加征商稅之策隻是針對那些無錢無勢的商賈，這些人偏生靠得是勤儉發家，他們在變富的同時給國家帶來了巨大的稅賦，商稅撐起了國庫的半邊天。徵收財產稅、車船稅是竭澤而漁，短時間可以聚攏大量的財富，可是對整個國家的損害是無法估量的。

「萬歲，此策需慎重」，不等孔省反對，段次宗先行奏道：「士農工商皆為國本，先帝大力鼓勵經商，國庫漸。天下商賈數以百萬計，真正有錢的怕是數，多數商賈不過是小商小販，常年拋家棄子奔走道路，一年辛苦所得不過養家餬口略有盈餘，此其辛勞所得，商賈往來販運已經納了各種稅賦，實不宜再加徵稅賦。」

孔省介麵道：「段相說的是實，多數商賈家產不足百兩，僅能食無憂，若是徵收財產車船稅後，臣恐這些商販被得棄了營生，反為不。臣以為可命府對商賈財產登記造冊，可對家產過千兩的商賈加徵稅賦，不知萬歲以為如何？」

「不是商賈，家有十頃以上的地主亦可加征田稅，土地兼併嚴重，天下失地百姓日多，臣聞討天軍逆賊以不納糧為由，吸納百姓前去種田，從者多達數十萬，萬歲不可不查。」史大夫韋祐奏道。

石重偉眉頭一皺，這些積弊歷朝歷代皆有，而且立朝越久積弊越重，唯有改朝換代方能暫時緩解。究其原因無非是奪民利致使百姓失地，加上天災戰不止，王朝便要走向滅亡，似乎眼下有這樣的跡象。

石重偉驚出一冷汗，他從未想過自己是亡國之君，他還想著完父皇未盡之業，平定北漠征服西域，為魏武帝那樣的千古明君。可是自己即位後，天下不安，莫不是自己真的做錯了？難道姐夫暗中的諫告是真的，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那些州刺史在奏疏中說百姓安居樂業，龍衛暗衛和觀風使說天下百姓雖有小困卻還算安平，日子比起父皇在位時要好一些，讓朕究意該聽誰的？

石重偉心如麻，連臣子們停止了爭論都沒有發覺，張謹在側旁輕聲提醒道：「萬歲，諸位大人在等陛下決斷。」

「喔」，石重偉恢復了清醒，他剛纔出神也沒聽清眾人說些什麼，隻好按照心中所想道：「加征商稅和對地主加征田稅之事暫緩，等各州造冊登記報戶部報備再做決定。」

石重偉已生倦意，徑直問道：「戶部令史開懷奏稱捐納庫，諸卿以為如何？」

「臣以為不可」，已經升任吏部尚書的程明道率先道：「歷朝雖有捐納賜的故事，但從長遠來看，捐納為弊多於利，國家以科舉取士，對天下讀書人都很公平，如果允許捐納賜，臣怕朝堂之上所立之人都是有錢之人。這些捐納得之人，學識淺薄，讓他們來治理國家怕是吏治敗壞，效率低下。」

「臣附議」、「臣亦附議」，朝堂之上難得一片附議之聲。孔省心中明白，這些大臣們看似一片公心，其實亦有自己的算盤。開科取士看似公平，但寒門子弟迫於生計哪能安心就讀，每科取中的進士中多是宦人家，這些人家從小就注重兒孫的培育，家中有書有師，比其他人先行一步。場的位置有限，捐納賜反而將他們的份額變小了。

太尉朱質樸道：「萬歲，當年元天教之，昭帝準許將門子弟捐納為，很快籌集了用兵的錢糧，而將門子弟多是家學淵源，上戰場殺敵屢立戰功，如今討天軍做敵，臣以為可參照昭帝故事，準備將門子弟為國效力。」

大鄭立國近二百年，將門子弟不知凡幾，除了長房長子一脈外，還有許多支脈在十六衛中混日子，這些人的素質比起普通將士要好，若是能把他們用到前線殺敵倒是不錯，石重偉當即道：「將門子弟捐納為，可依照昭帝故事。」

朱質樸退回朝班，他任太尉為將門所詬病，此次為將門子弟謀了一條出路，定然會得到將門激，自己這個太尉總算不會被人說是吃乾飯的。

石重偉對捐納之事多有考慮，朝庭急需用錢，捐納勢在必行，當即下旨道：「準許生捐納二百兩為秀才，秀才捐納五百兩學國子監，舉人捐納二千兩吏部可選，進士捐納二千兩可優先選，普通軍民捐納千兩以上者可授虛銜，不得朝庭俸祿，可免除雜役但不免田稅，各地府當以相應禮節相待……」

接下來抄沒貪家產沒人反對，誰要是反對豈不是說自己是貪；廣設關卡和以錢贖罪被否決。很快，旨意頒發天下，酒茶專賣、田租種、捐贈得，還有命各地府登商賈資產、地主田產等等。

長慶五年夏，一場變革的風暴在鄭國大地上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