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仁福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江安義與世子、刺史還有陳弘正等人談笑寒喧,相比世子等人從容,江安義帶著明顯的青和不安,正是這種年的生才讓這些人對江安義看重吧。
莫欺年窮,腦中閃過這句俗語,想起江安義在府堂上拿出佛門護法的木牌,邵仁福的心中越發沉重了。南方諸人對明普寺不太瞭解,也許沒聽過洪信大師的名頭,但邵仁福久居京城,對洪信大師是久聞其名。至於明普寺更如皇家禪院一般,無數達貴人是寺院的信徒,連太後每年都有好幾次會駕臨禪院進香。
看著江安義朝自己走來,邵仁福臉上不自覺地掛起笑容,心第一次對自己暗中對付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產生了後悔,可惜再要彌補隙已難。
街上租了輛馬車,上車的那刻,邵仁福一眼瞥見瘦高的秦海明,正和張伯進兩人頭腦的站在街對麵的影。邵仁福心頭一,今日之事莫非是這兩人在暗中搗鬼。
馬車不徐不急在大道上賓士,邵仁福思慮半天,開口道:「江安義,今日之事老夫有欠考慮,讓你委屈了。老夫也是一心為書院著想,生恐有人為書院抹黑,才讓兵帶你去司馬府辨明原委,既然事實已清,老夫也放下心思,希你不要因此怪罪老夫。」
「不敢。」江安義淡淡地應道。
邵仁福見江安義反應淡淡,不再說話,閉上雙眼養神,車廂靜得可怕。
馬車趕到書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邵仁福和江安義下了車,隻見書院門前燈火通明,整個五羅山下有如火燒。
邵仁福心想這又是怎麼了,快步來到院門前,隻見無數學生聚集在書院門前的空場上,火把在樹上,油燈、蠟燭擺放在前,大家在等待著江安義的歸來。
「是邵先生帶江安義回來了。」人群中響起歡呼聲,歡呼聲越來越響,驚得宿鳥高飛,月亮躲進了雲層。
在府衙中,江安義已經聽世子說起書院的同窗到司馬府前聚集請願,自己能這麼快,是書院這些同窗們將自己「搶」了出來。江安義的眼眶潤了,站在火前,深深躬下去,久久沒有抬起。
「江安義,江安義。」呼喊聲彙整合整齊的聲,人群將江安義淹沒,眾人簇擁著江安義高聲歡呼著,慶祝江安義的歸來,也慶祝自己的勝利。
邵仁福站在越來越暗的院門前,看著火逐漸遠去,目幽幽,多事之秋來了。
正如邵仁福所料,江安義這件事像給某些人提了醒,一時間各種抱團助力的組織紛紛出現,兩個人間的矛盾往往演化兩個組織的矛盾,而這種爭鬥在書院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江安義被示為寒門學子的代表,而司馬衙門的事眾人覺得幫了江安義的大忙,所以有事時常來請江安義出麵。江安義怯於麵,出麵為寒門學子聲張了幾次正義。
然而,江安義發現事正向不可控,自己彷彿重新回到了無數人來尋找,無時間讀書的況。上一次林義真幫了自己,讓人躲進了山莊,而這一次,林義真似乎和自己有些疏遠了。江安義知道是因為所謂的寒門與權貴相對立的原因,由於江安義的出現,寒門和權貴間的鬥爭變得激烈起來。
劉學長很高興,書香社的社員很高興,寒門子弟也很高興,可是江安義到很茫然,寒門中有懶惰的,權貴中也有好人,同在一個書院,為什麼不能和睦相?
聚賢堂諸位先生也憂心忡忡,淩旭愁眉苦臉地道:「眼下書院邪風盛行,邵學錄,你可得想個辦法啊。」
「能有什麼辦法,我說把江安義開除了就消停了。」趙興風搶過話頭道。
邵仁福很贊趙興風的話,上卻道:「眼下書院的況倒不能怪江安義,我的意思再等兩天,等山長回來再做論。算算日子,山長再有兩天就該回來了。」
施寧忠嘆道:「這個江安義,真是個麻煩。當初就該聽邵學錄的話,不收他書院,自打他了書院,書院多了多事。唉。」
看到淩旭豎起了眉,施寧忠趕舉手示意,道:「淩先生,我不和你辯,隻是個人見解。」
麵門而坐的段山鋒一臉喜地站起,笑道:「鄧山長,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眾人甩臉觀瞧,正是一風塵的鄧浩南。
鄧浩南先到桌邊灌了一氣涼茶,這才坐下道:「我在德州聽到了書院的學生鬧事,趕慢趕地提前回來了。到底怎麼回事?」
眾人七八舌地將況介紹了一番,鄧浩南思慮了半晌,問邵仁福道:「邵先生,你是學錄,這件事你看該怎麼置好?」
邵仁福心中暗罵,鄧浩南果然不安好心,棘手的事推給自己。邵仁福笑道:「剛才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趙先生和施先生的意思是將江安義開革出書院,淩先生傾向置幾個帶頭鬧事的,我的意思無論怎麼置,眼下書院這歪風絕不能助長,要不然澤昌書院就要毀在我們手中。不知山長您的意思是?」
鄧浩南嘆了口氣,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長期以來書院對權貴子弟照顧過多,積怨藉助江安義被抓曝發出來,子還在於書院對待學生不能一視同仁。」
淩旭一折大,贊道:「山長說的太對了。」
其他人不做聲,問題出在哪明眼人都知道,關鍵是誰也改變不了這種狀況,相比大魏朝時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現在已經好了許多,至寒門子弟可以通過科舉改變命運。
隻聽鄧浩南又問:「知道誰是兩邊的帶頭人嗎?」
邵仁福道:「寒門這邊名義上以江安義為首,實際上是劉玉善在組織,另一邊為首的不明,但是秦海明上竄下跳的很活躍。」
鄧浩南起在堂來回踱了幾圈,停住道:「這件事不能再拖,要不然不可收拾。現在形有如一團麻,需快刀斬之。」
語氣斬釘截鐵,眾人為之一愣。
鄧浩南不容置疑地宣佈:「此事因江安義而起,即便不是江安義的本意,江安義都不宜再留在書院,勸其退學。」
淩旭聞言跳起,急道:「山長,你怎麼能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這對江安義何其不公,書院也白白失去個可塑之才。」
趙興風麵喜,施寧忠嘆道:「解鈴不需係鈴人,施某佩服。」
邵仁福沒有想到鄧浩南居然下此猛葯,要知道江安義前來書院就讀本是鄧浩南所邀,如今又決意將其勸退,傳揚出去對鄧浩南的聲名可大有影響。更不用說這個江安義是安王賞識的人才,和世子相,與陳弘正為友,鄧浩南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鄧山長也不解釋,繼續道:「劉玉善等人今年要參加鄉試,按往年慣例要到六月才讓他們離開書院,現在書院出了狀況,讓劉玉善等人這幾天就離開書院。」
大家又是一驚,鄧山長的刀可夠快的。
「秦海明居心叵測,不能輕饒,將其開革出書院,不準再踏書院一步。」
邵仁福暗暗佩服,置三類人,輕重各不同,有理有據,讓人挑不出病來,按照鄧浩南的辦法,書院的矛盾確實能夠散於無形。
「邵學錄,麻煩你將公告告之諸生。另外,你要鄭重地告訴大家,以後發生爭端,自按院規置,如院規上未註明,則由學錄裁斷,對裁斷不服,可以提聚賢堂,由諸師討論決定。如果再有私下拉幫結派,以人多為脅,一律開革。」
馮山長的決斷很快在書院傳開,江安義得知自己被書院勸退,有如晴天霹靂,整個人呆了。坐在桌旁,覺不斷地有人來看自己,說些安話,最後嘆著氣離開。
如同失去了魂魄,江安義覺得腦袋裡「轟轟」響著,有點像雷擊時昏迷的場景,腦中無數的畫麵走馬燈般地閃過,心中煩悶吐。
李世擔心地看著江安義,給他倒了杯水,悄無聲息地離開,讓江安義一個人清靜清靜。
靜,真靜,樹吹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院角的那叢薔薇開得正艷,聽見蜂的「嗡嗡」聲了。
江安義想不明白,山長為什麼將自己逐出書院,當初不是山長邀自己前來的就讀的嗎?在書院,雖然沒有近距離地接山長,但江安義能覺到山長對自己的關心,通過劉玉善拉自己進書香社,月考事件中對自己的嘉許,無不說明山長是欣賞自己的,為什麼這次山長要這樣做呢?
腳步聲由遠而近,在房門前停住,這又是誰呢?劉學長來了,林義真來了,書香社的朋友來了,認識的朋友來了,可是有什麼用呢?又改變不了我要離開書院的命運。
江安義低著頭,不想知道來人是誰。
「江安義。」
聲音蒼老,這聲音曾經那麼親切悉,江安義猛地抬起頭,一個未曾想過會出現的人就站在眼前。頓時,一肚子怨氣化委屈從江安義的眼中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