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貴眼中,高手怎麼也得像朱瞎子講的故事裡那般白如雪,劍九天一般的嫡仙人啊,再不濟也得是世獨立,不食人間煙火的風塵異人,無論如何都和這個看起來邋裡邋遢一臉寂寥的男子不搭邊,圍著他左三圈右三圈,都看不出他上有什麼特異之來!
尤其是,吹個牛也就罷了,關鍵你這吹牛也吹的太誇張了些……
他聽到了阿苦說的話,也聽到了這個男人說的話,便更是明白了很多事,合著阿苦師兄已經不是第一次給他介紹徒弟了,隻是那些人都沒有學會?
也難怪阿苦師兄在紅葉穀認識那麼多人,就是因為他之前給這男人介紹弟子,坑了許多人,大家都敵視他的緣故!
綜合比較,這就不由得方貴不慎重考慮了。
他在紅葉穀傳功殿沒有找到好的傳承,那是因為他找不到一道可以穩張忡山一頭的功法,但修行畢竟是大事,就算自己不能穩張忡山一頭,也不能拿自己的修行路兒戲啊!
似乎看出了方貴雖然堆著笑臉,但就是遲疑著不肯答應,阿苦走上了前來。
他將方貴拉遠了幾步,認真的看著方貴,道:「方貴師弟,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請你放心,我不會騙你,先生是個很厲害的人,他的劍道也天下無雙,隻是他的劍道難學,對天賦與勤懇的要求極高,如果我不是看到了你可以一個月將飛劍練到那個程度,我也不會帶你來見先生,我當初沒能學會先生的劍,但憑你的資質,一定比別人更有希學會……」
方貴聞言,低低的笑了笑,道:「阿苦師兄,從選飛劍開始你就有這個主意啦?」
阿苦師兄聞言臉微紅,但卻坦然承認,道:「我一直都想替先生選個弟子,來傳承他的劍道,之前教你飛劍,確實有考驗的意思在裡麵,不過,你學的比我想的還快……」
方貴笑瞇瞇的道:「那你是什麼時候看好我的?」
阿苦師兄小聲道:「想聽實話?」
方貴點了點頭:「說出來心裡舒服!」
阿苦師兄道:「你年齡小,真學不會還有機會再換別的……」
方貴:「……這也忒實在了點!」
阿苦師兄臉紅了一下,道:「方貴師弟,最終的決定還得你來做,先生當真是個很不凡的人,他的劍道,也需要一個同樣不凡的人傳承下去,你想學太白宗最強的法,這劍道便是,但先生的劍道最強,也最難學,已經有很多人嘗試過,最終失敗了,就連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究竟是否要學此劍道,你還是要好好考慮……」
「我會好好考慮的!」
方貴認真的看了阿苦一眼,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能看得出,阿苦師兄的確是一臉誠懇,說的是心裡話。
而那個男子在說完了話之後,便也坐回了藤椅之上出神,似乎他並不在意方貴究竟跟不跟自己學劍道,方貴答應了,他不會覺得高興,方貴不答應,他也不覺得有什麼憾,這男人給別人的覺,就好像是什麼都在不乎,一坐下就神遊天外了……
那麼,自己是來這裡搏一把,還是回紅葉穀去隨便挑一道?
方貴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銅錢取了下來,屈指一彈,然後扣在了手背上。
揭開手掌一瞧,看到是「乾元通寶」四字朝上。
……
……
阿苦師兄聽方貴說要好好考慮一下,還以為他會回去想上幾天,正打算向那落寞男子請辭,卻沒想到剛剛轉過了來,便看到了方貴一臉笑容的看著自己,燦爛。
「我考慮好了阿苦師兄!」
方貴笑道:「我相信你,所以我想學!」
「這……」
阿苦師兄怔在了當場,一時心複雜至極。
他沒有注意到方貴拋銅錢的一幕,即便注意到了,也不會想到其他,他隻是忽然聽到方貴居然輕輕鬆鬆,便憑著「我相信你」四個字,做下瞭如此重要的一個決定,一時心裡倒是茫然了,前前後後經歷了這好幾次的事,就連他也已經沒有當初那麼堅定的心思了啊!
而方貴小師弟,居然這麼輕易,便將前途押上了?
不隻是阿苦師兄怔在了當場,不遠藤椅上的男子也正轉頭看了過來。
空的眼睛裡,倒像是有了些神彩,輕聲道:「有意思!」
「紅葉穀弟子方貴,求師尊傳法……」
一旦下定了主意要學,方貴可比阿苦會來事,三兩步趕了上來,在藤椅前跪下。
心裡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塊鸞紋玉佩獻上來當作束脩?
「嗬嗬,先不急著喚我作師尊,你能學會我的法,纔算是我的弟子,學會我的法之前,便與阿苦一樣喚我作先生吧,我名字喚作幕九歌,你想稱我作幕長老或前輩也可以!」
藤椅上的男子懶洋洋的站起了來,手掌輕輕在方貴的腦袋上一按,道:「阿苦讓你來跟我學的,乃是我的劍道,名喚太白九劍歌,這劍道一半是傳承自先賢殘篇,一半是我自悟,當初我與師兄兩個人同時在那殘篇之中領悟所學,各有千秋,來到了太白山開宗立道時,我們都想用太白二字給自己的功法命名,於是較量了一場,他輸了,這太白二字便歸了我!」
慢慢說著,他也悠悠出神,停頓了一會,才道:「我也曾仗此劍,遊歷天下,斬妖除魔,與同輩爭鋒,闖下不名頭,不過如今我已是廢人一個,留在天地之間等死,若讓這劍道陪著我衰朽,也是可惜,隻你確實可以領悟此道髓,不負我當年悟劍的一番心……」
「……也不負了你對阿苦的信任吧!」
「……」
「……」
「以太白二字命名的劍道?」
方貴聽了幕九歌的這番話,神也略略凝重了些,雖然他門時間還短,但也明白,自家仙門名字便是太白宗,能夠以太白二字命名的劍道,想必不會太差,而且這個男子說起這些事來的時候,口氣都是淡淡的,像說平常小事,倒讓他莫名多了些期待。
「先生,那你什麼時候教我?」
心裡微覺得有些激,急忙抬起頭來問道。
這一問,卻聽著那男子似乎沒了聲音,抬頭看他,才見他正看向了遠,似乎又在出神,像是丟了魂也似,過了一會,才緩過了神來,向遠看去:「看到那片核桃林了麼?」
方貴急忙點頭:「看到了!」
幕九歌道:「你去第四棵樹上,給我摘一顆核桃過來!」
方貴不解,但還是站了起來,拔就走。
幕九歌卻又喚住了他,道:「劍去!」
方貴登時醒悟:「這是要考驗我來著……」
他卻是不怕考驗的,便立時在自己背後的劍匣上一拍,鬼靈劍化作一道紅落在了他的前。
方貴深吸一口氣,跳上了飛劍,靈息摧,鬼靈劍立時化作一道紅飛了出去,轉瞬之間,便已到了數十丈外,一頭鑽進了核桃林裡,雖然這裡枝葉繁茂,但方貴以前可是在竹林裡練劍的,這核桃林間空隙頗大,又豈能難得住他,三轉兩繞,便躲開了所有障礙。
來到了第四棵核桃樹前時,他手疾眼快,一把揪了一棵青皮核桃在手,而後紅鬼靈劍劃出了一個道弧形的紅,飛快的回到了幕九歌前,跳下飛劍,將核桃獻了上來。
幕九歌背在後的手,正緩緩屈起手指,方貴回來時,剛剛屈起了三。
著方貴難掩得意之的小臉,他緩緩點了點頭,道:「阿苦說你隻練了一個月的飛劍,他不會說謊,這倒真箇說明你劍頗有幾分天賦,不過火候還差了一些,繼續修鍊吧,什麼時候可以再節省一半的時間,便算你達到了修鍊我這劍道的最低標準了……」
「再節省一半時間?」
方貴心間暗暗一算,有些容:「那也太難了吧?」
幕九歌神淡淡,道:「不夠難,便一定不夠強!」
方貴莫名覺得這話有道理,像說進了自己的心坎,認真的點了點頭。
「除了練劍之外……」
幕九歌又轉過了來,看向方貴:「你可懂分幻影之法?」
方貴點了點頭,飛劍之,皆有符文,隻消靈息灌,便可以分出數道劍,呼嘯四方,他雖然還沒有在這一塊上下過功夫,但基本的原理還是懂得的,他如今最為悉的鬼靈劍,若是得到了他充沛的靈息灌,便可以瞬間分出九道紅的劍,十分厲害!
「好好練練吧!」
幕九歌慢慢的抬起了手,掌心裡那枚青核桃,便像是被一子無形力量托著飛了出去,落到了旁邊的農田之中,一個稻草人的頭頂之上,穩穩噹噹,力量準的嚇人。
「先於十丈之外,以劍削落這核桃開始,然後是二十丈外,削落兩顆核桃……」
幕九歌慢慢的囑咐著,不不慢。
「就隻是削核桃?」
方貴聽著,有些傻眼,忍不住跟了一句:「那練到什麼時候為止?」
幕九歌轉頭看了方貴一眼,似笑非笑,忽然間他抬手一招,被阿苦捧在了雙手之上的黑石劍忽然飛到了他的手裡,而後他頭也不回,隨手一劍,卻隻聽得「嗡」一聲響,一道黑劍波墨一般飛了出去,直落在了數十丈外的核桃林中,那一道劍意之盛,居然籠整了整片佔地十餘畝的核桃林,像黑的水一霎那間自核桃林間穿過,而後瞬間消失不見。
半晌之後,風吹林梢,核桃林裡,忽然嘩啦啦作響。
宛若下了一場暴雨,所有樹上的核桃一顆接一顆劈哩啪啦落到了地上。
更嚇人的是,落地的隻有核桃,連半片葉子都沒有落下來……
方貴與阿苦兩個,都已直了眼睛。
幕九歌輕輕放下黑石劍,坐回了藤椅上,慢慢道:「削完這些核桃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