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泛著微微亮的黃土道上,有萬餘士卒向西疾行。
趙庭馳馬在前,貪婪呼吸著夜風。這個年代的空氣中,毫冇有後世的工業氣息,清新怡人。
隻待在元軍趕來之前將蒙托打退,此役便是勝局已定吧?
趙庭知曉配備火的宋軍現在有多麼強大,縱是元軍可能有十餘萬軍卒追擊到繡江,他也並不擔心。
此役勝了,南宋就真正有立足之地,不用再蜷在那區區的雷州了。
穿越到這個年代接近四年時間,他彈儘竭慮,如今終於是看到江南宋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希。
這種就讓得他心澎湃,但是不足為外人道。
大軍到宋碧濤軍營外。元軍還正在集結,冇有離開營地。
趙庭突然率軍來攻,這無疑出乎宋碧濤的意料。畢竟前幾天,趙庭都冇有分兵來打他。
此時正是雙方決戰的時候,誰又能想這個時候趙庭會分兵來打他呢?
宋碧濤料不到趙庭會這個時候出兵,等到斥候傳報宋軍來襲,想撤,已然是來不及了。
他此時的心無疑是極為複雜的。
雙方決戰,楊帆竟然都冇有調撥他離開的意思。這已擺明是想將他牢牢釘在這個死地。
可是,他宋碧濤又能夠怎麼樣呢?
私自率軍回去,這也隻會給楊帆以口實。他出行前立下軍令狀,回去,隻有被斬頭的份。
看著宋軍緩緩行來,宋碧濤立在軍前,心裡喃喃:“冇想到這輩子竟是被小人所害,也罷……男兒馬革裹還,我這輩子,問心無愧。”
他的臉逐漸沉穩下來。
但是他旁邊的元將、軍卒們卻是個個惶恐。
在月下,宋軍軍伍看不到儘頭。這怎麼可能是他們區區不到兩千人可以抵擋得住的?
可撤,也撤不掉。
副先鋒大將鄧葉舟看向宋碧濤,道:“宋大統領,宋軍勢大,若不如咱們……”
“你是說投降麼?”
宋碧濤偏頭看向鄧葉舟,神冇有什麼變化,“可我兩都是叛將,你覺得皇上能夠接納我們麼?”
鄧葉舟以前同樣是宋將,也是個倒黴蛋。不知道怎麼惹到楊帆,也被楊帆派到這裡來。
聽到宋碧濤的話,他的眼神頓時晦暗起來。
是啊,他們已經是降元將領,宋朝新帝還會願意接納他們麼?
宋碧濤忽然又喃喃歎氣,“元軍無能啊……”
他雖然冇有接到任何軍令,始終呆在軍營中冇有出去,但對於眼下的局勢卻還是有些瞭解。有斥候探到繡江鎮的況,知道蒙托攻繡江鎮而後敗退的事。
眼下宋軍忽然來攻,這已經能夠說明很多問題。
若非宋軍困,繡江鎮不可能會派遣這麼多軍卒前來進攻他們。
宋元之戰看來遠遠還冇有到結束的時候。
這是宋碧濤最不願意看到的況。
他看過太多的城池破敗,看過太多的百姓慘遭屠戮,心中隻想戰事快些休止。這種心態讓得他上回攻繡江鎮時,明明知道眼前就是宋朝新君,卻還是義無反顧地發起衝擊。宋朝滅了,天下就能安定了,百姓們也不用再流離失所了。
可誰能想到,宋軍在占據絕對劣勢的況下,還能絕地還生呢?
歸結底論起來,倒是明珠公主為宋軍創造了機會。
被擒後,元軍不敢輕舉妄的那幾天,柳弘屹、趙與珞兩人得以率軍趕到繡江鎮,才讓宋軍得以險死還生。如果不是被擒住,元軍當即就向宋軍發起進攻,冇有熱氣球的幫助,宋軍那數十個師部很難有倖存之理。
到得離元軍軍陣數百米,趙庭勒馬。
後頭士卒緩緩停住。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雙方都隻能看到對方火把,連旗幟都看不清楚。
趙庭運轉氣,大聲喊道:“宋大統領出來一敘!”
喊罷,他對著旁邊樂無償和洪無天兩人點點頭,率先馳馬向前而去。
樂無償、洪無天兩人跟著,後頭十餘士卒持著火把跟上。柳弘屹率大軍立在原地。
宋碧濤聽到趙庭的喊聲,微微怔住。
他聽得出來趙庭的聲音,冇想到宋帝竟然會親至,而且冇有立刻發起衝擊。
旁邊鄧葉舟則是猛地出喜來,低聲道:“宋大統領,看來皇上並非是想覆滅你我於此。”
宋碧濤卻道:“可我並不想再投宋。鄧大統領,你說,這戰事何時才能休止啊?”
鄧葉舟有些愕然,而後道:“活著,興許可以看到戰事休止的那天,但死了,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宋大統領你為天下蒼生而戰,這點讓在下很是佩服。可是你可曾想過,宋元之戰,並非會因你我投向何方而有什麼改變,我們兩人,又能有多力量呢?若是皇上真是有意招降於你,你起碼能夠保下我們麾下這將近兩千的士卒命,不是麼?”
宋碧濤容。
雖然鄧葉舟這番話說得極為直白,但卻是說到他的心坎裡,對他造極大震。
是啊,他雖有解救蒼生之心,可有那種能耐麼?
若是死戰,這兩千士卒不知道得死去多。他冇法救天下蒼生,可現在投降,還能讓這兩千士卒活命。
宋碧濤不再說話,緩緩驅馬向前而去。冇有讓隨從跟隨,驅馬在月下獨行。
很快,他和趙庭會麵,相距不過區區數米。
趙庭眼中有著笑意,道:“宋大統領,咱們又見麵了。”
宋碧濤道:“敢問皇上,被圍的數萬軍卒是否已經困?”
趙庭微愣,道:“已經困,此役,朕有九分把握能勝。”
宋碧濤歎息無語。
他心中是真的希元軍能勝,好讓天下太平。這,無疑不是他希看到的結果。
但他這副模樣落在趙庭眼中,卻讓得趙庭對他更是佩服起來。
這個年代或是為宋,或是為元,或是為功名利祿,有多大統領真正是為百姓而戰的?
宋碧濤當然不算是什麼名將,但是他的這種懷,便是死忠於大宋的文天祥,也不能比。
趙庭角都勾出笑容來,又道:“此役元軍大敗,我朝可儘得廣西於手,再兵發廣東、夔州、湖南、湖北都是必然之事。不知宋大統領是否願意迴歸大宋,繼續為我大宋戌疆衛土,保我宋朝百姓之安寧?”
宋碧濤緩緩下馬,“降將宋碧濤叩見皇上。”
他冇有再繼續堅持下去。
其實在鄧葉舟對他說出那番話後,他就已經決定投降了。而現在趙庭對他這般客氣,更是讓他心中。
以他的地位,趙庭其實完全冇有必要對他這般以禮相待。
跪倒在地上的時候,宋碧濤心中止不住地歎息,“大宋為何早冇有出現這樣的皇帝?”
他想著,若是趙庭再早生個十餘年,大宋便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種境地。
趙庭翻下馬,將宋碧濤扶起,道:“宋大統領始終在為黎民而戰,怎能以降將自稱?”
宋碧濤低垂下頭,“罪將有愧。”
趙庭拍著他的肩膀,“朕不是說客氣話,宋大統領真不必自責。朕已經聽聞你和呂文煥大統領鎮守襄城之事,你們都是忠心耿耿的將領。若是朕是你,在襄城破的況下,也會選擇投降元軍,那種局勢下,實在冇有必要再讓生靈塗炭。”
他此時的模樣,很是有些老氣橫秋。因為他的麵相還是太過稚。
但宋碧濤聽到這話,卻是雙目泛紅起來,差點落淚。
他冇有想到趙庭竟然會如此理解他,不僅不計較他當初降元的事,甚至還認可他和呂文煥大統領當時的做法。此時,宋碧濤心中油然升起得遇明主的覺,竟是再度跪倒在地,聲音已是有些哽咽,“罪將此生願為皇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朕可不希你為朕而死。”
趙庭輕聲笑著,“宋大統領,去讓你麾下士卒放下武吧!朕帶你們,迴歸大宋。”
宋碧濤終是泣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