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觀，祖廟宗祠。

玄微換上了一套很是莊重的法，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開壇的科儀。

作為天地觀三壇中代表“人”的那部分，宗壇遠不如天壇的崇圣，亦不及地壇的厚德，然其背后所蘊含的，正是天地觀一脈相承的儀式與歸屬。

就仿佛樹葉上面的脈絡，每一個分叉都是一次新舊的替，傳承亦在此過程中經歷改良、革新乃至爭斗所帶來的陣痛，而最終生存下來的將煥出新的生機，并等待下一的接棒。

任何一個道觀、寺廟，它們都可以開設祭祀天地的法壇，唯獨宗壇不行！

因為宗壇代表著底蘊與傳承，是祖輩所留下的蔭庇和財富，是數輩人乃至更多輩人將傳承代代承襲下來的見證！

“伏以隆平之世，道業興盛於今日。祭循古制，深恩未忘於幽攘……”玄微手持清香，跪于列祖高真座前，口中沉聲念道。

青煙繚繞，裊裊升騰，襯托得廟堂好似一煙云籠罩的仙境。

“天道慈憫，法自然而衍好生之德。嘗憶祖功祖德，蔭庇后世，佑我華夏免邪魔戕害。今值國泰民安之盛世，邪魔興卷土之勢，未免人間浩劫，弟子玄微特開啟法壇神威，誓衛我神州大地，人道永昌、大道興行！”玄微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隨著他每一個字吐出，廟堂的青煙竟一縷縷分散開來，緩緩飄向供奉的列祖列宗座前。

“天地觀第二十八代弟子兼掌教玄微叩，仰惟列位先人助弟子一臂之力！”玄微深深地叩拜道。

話音落下，宗廟似有一陣清風吹，供奉的香燭皆是微微晃起來。

“善！”一道蒼老的人聲驟然回于宗廟，卻見其中一縷青煙凝聚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虛影，緩步走向玄微。

玄微腦中瞬間彈出了之前修訂天地觀譜系時的諸多信息，稍作對照便認出了這位先輩。

天地觀第三代掌教靈胤真人，其道法之玄通冠絕當世，曾孤一人獨斗十余為禍人間的大妖，最后以雷法悉數滅之。

奈何此戰中創留下傷，待其渡劫之際，僅差最后一道劫雷便有飛升仙，可惜功敗垂。

“人間果有此劫，也罷，便助爾些許綿力！”又是一縷青煙裊裊形，化作一位手持飛劍的中年道人。

此人道號長珩，乃是天地觀第五代門人弟子中最為勵志的一人，他的資質頗為平庸，修煉、法、符篆、煉丹等樣樣都不如同輩來得優秀。

可就是這麼個中人之姿的存在，他在認清了自己的天賦后，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其余方面的鉆研，一門心思地索起劍修之道。

埋劍道數十年，長珩徹底荒廢了修士的其余技能，但他用手中的飛劍證明了，什麼做一劍破萬法！

“后輩有難，作為祖宗的豈能袖手旁觀？”這回出現的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冠。

天地觀那麼多代門人弟子，里面自然不乏留名的坤道，其中令玄微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眼前這位。

倘若方才的長珩是逆襲天才的勵志人，那麼這位云碧仙子絕對是天賦黨的扛旗手！

明夜的資質夠優秀了吧，和這位仙子一比，不夸張說就是云泥之別。

云碧大概就是傳說中那種“生而知之，不學而能”的天才，七月筑基，三歲結丹，六歲就元嬰，不及二八便只差一步即可渡劫！

當初看到這段記載的時候，玄微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這般扯淡的妖孽天賦就連小白文都不敢輕易歪歪好吧？畢竟小說需要符合基本邏輯，而現實有時候可不管你合不合理。

玄微推測過，這位祖宗的資質哪怕按照系統的評判標準，再不濟也是靈的級別，甚至大概率會是令努力黨深惡痛絕同時又酸到無可附加的圣掛！

可惜的是，云碧在修行一途上順風順水，卻遲遲未能邁出最后的一步，愣是被卡死在了渡劫的瓶頸難以突破。

細想下其實也能夠理解，所謂“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世上又何來完無缺的東西。奪天地造化的妖孽天賦，固然讓人平步青云，但與此同時他們面臨的門檻亦將是常人的數倍、數十倍之高。

仙道求索，豈是那般容易，行百步者尚且半九十，更遑論登天？

……

一縷縷青煙相繼化作天地觀的歷代先輩，不多時偌大的宗廟已是滿了人影。

“玄微徒兒，不想我師徒二人竟還有相見的一日！”最后一縷青煙匯聚在玉真道人的靈位之前，現出了那道玄微十分悉的影。

玄微眼眶微微泛紅，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唯有朝著玉真道人重重地磕了個頭。

養育之恩大于天，玉真道人將玄微養人，更手把手教導了他讀書習字、修行參道、奇門雜，兩人雖為師徒，可上可以說比父子更加深厚。

“好孩子，你這些年幸苦了！都怪為師無能，這才將把擔子都抗在了你的肩膀上！”玉真道人一臉慈祥地看著玄微說道。

玄微抿著，不住地搖了搖頭，太多的話語都堵在嚨間無法傾吐出來。

這一刻的玄微仿佛回到了時，他不再是那個修為高深、老持重的年輕觀主，而是當年那個同樣會委屈、會哭會撒的小孩子。

“呵呵，時間真快啊，當初那麼小的娃娃，如今已經長這麼大了！”玉真道人不無唏噓道，眼中閃爍著復雜的神。

他嘗試著手玄微的腦袋，然而終究是青煙所凝的虛，本無法到一起。

“乖徒兒，你還有必須要做的事吧！僅管放手去做，其他的事有為師還有祖宗們扛著！”玉真道人回手臂，氣勢陡然一變道。

在玄微的印象里，玉真道人多是病怏怏的模樣，罕有這般意氣風的時刻。

倒不如說，這才是玉真道人本來的風采吧！

“師傅，列位先祖，就全仰仗你們了！”玄微緩緩起道。

或是到了玉真道人的染，玄微周的氣勢亦是煥然一新，他的心境在悄然間再度圓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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