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待到羅墨的影完全消失在諸人的眼簾之中，一旁的葉紅箋終是忍不住問道。

從徐寒最後的話裡聽出了一些東西，心頭也有些猜測，但並無法確定，故而方纔有此一問。

徐寒聞言轉眸看了葉紅箋一眼，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當如何說起，最後只能嘆了口氣言道：“多事之秋啊...”

方子魚聽著這番對話，自然是不明就裡得很，眨了眨眼睛，言道：“那羅墨不是說只給咱們三天的時間嗎？咱們是不是得快些想辦法調查清楚此事？”

可誰知徐寒卻在那時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

這話出口，諸人皆是一愣，當下便有人不由得問道：“爲何？”

徐寒的目於那時在諸人的上一一掃過，又看向不遠的那羣執劍人，最後又收回了自己的目，輕聲言道：“已經不重要了。”

說罷此言，他也不給諸人消化的時間，轉眸看向一旁的南宮卓，問道：“南宮靖呢？”

“嗯？”聞此言的南宮卓一愣，他側頭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南宮靖早已不見了蹤影。他疑道：“方纔還在這裡，這會怎麼不見了？”

“無礙。”徐寒面沉寂的言道：“你且去尋，讓最好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蕭蚺回到橫皇城...”

說到這裡的徐寒頓了頓，語調也於此刻低沉了幾分，他繼續言道：“如果還想要保住執劍閣的話。”

在場的諸人自然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聽到這他們的臉紛紛一變，大抵是醒悟了過來，想來這場徐寒與那位新晉仙人的談話進行得並不如想象中那般愉快，他的離去也並非妥協，而是爲了醞釀更大的報復，而這樣的報復很可能會帶上赤霄門的老對手——謝閔！

如若真是如此，那於執劍閣來說的確算得上是一場滅頂之災。

南宮卓在微微一愣之後，也回過了神來，他點了點頭正要轉去尋南宮靖。

“不用了。”可就在這時，南宮靖那冰冷的聲音卻忽的從夜中響起。諸人循聲去，卻見一襲藍紗的南宮卓正緩步走來，的臉上結著一層與語調之中無出一二的寒霜。

“蕭閣主回來了。”如此說罷，子緩緩側開，而背後的景象也於那時浮現在了諸人眼簾。

於是，驚駭之不約而同的在那時漫上了徐寒等人的眉梢。

......

大周，長安城。

天正暗，夜正深，更夫方纔敲響三更的鑼鼓，一家客棧中，一位白眉黑髮的男人忽的睜開了自己的雙眸。

從睜眼到起，他花去了不過半息的景。

很有人能從深眠中如此快速的清醒，又如此快速的做出某些反應。

而男人顯然也並不屬於這特殊一小撮人。

他只是並未睡去，即使閉上了雙眼，他的腦袋也從未陷過沉眠。

他睡不著，不是因爲焦慮，也不是因爲恐懼。

他閉著眼睛，心裡卻在默數，每一息每一息的默數，而每一息的逝去都意味著他離那件事更近了一步。是想到這一點，他便渾抖，他便心底燥熱，他如何能夠睡下？

從那年的雨夜中，他被打下山崖，僥倖活了下來之後，他便一直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他從未忘記過那誓言，也從未忘記過那兩被高懸於濟世府外的骸。

他的蟄伏，他的忍從來不是逃避，他只是想著既然活了下來，便得做些什麼。所以他死皮賴臉的跟上了元歸龍與墨塵子，登上了那座牙奇山，他想要弄清楚，玲瓏閣所發生的劫難究竟源何在。最後他如願以償的得到了答案，卻無力去更改。

而同樣他的心底亦存著某些牽掛，所以他耗費了些時間，去了斷自己的牽掛。這樣的做法有些自私，但數年的愧疚終究讓他無法下這樣念頭，更無法安心赴死。畢竟在那場險些喪命的雨夜中，在那墜懸崖暗以爲就要命隕的須臾間，他的腦海中涌現而出的盡是這樣的念頭。

在做完了這些之後，他便第一時間回到了長安，去做當年那場雨夜之中，他未有做到的事。

現在時候便已經到了。

他從牀榻上站起了子，來到了房間的角落，那裡放著一盆清水，他藉著屋外稀疏的星，打量著水中的倒影。

他微微一笑，然後出了手，沾上了些許清水，將自己的髮梳理齊整，又整了整自己的冠，正要轉離去。可那時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麼，方纔邁出的步子卻又忽然被他收了回去，他低頭看著銅盆中倒映著的那張臉，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

他沉良久，似乎是在不滿著些什麼，又似乎是在尋找著某些重要紕。

忽然他的手再次出，又在那盆中沾上了些許清水，然後將指尖放到了自己的眉梢，輕輕捋一番，這時，這位白眉黑髮的男人方纔舒展開眉頭，展一笑——於此之前，他那兩道醒目的白眉上有些微不可察的塵埃。

今天對他來說是一個極爲重要的日子，而面對這樣的日子，自然理應以最完的姿態去迎接。

這樣的完是任何意義上的完，男人並未覺得自己的舉有任何的不妥。

做完了這一切，他終是心滿意足。

於是他再次轉，邁開了自己的步子。

......

客棧外，夏日的夜風揚起了街道上散落的塵埃。

男人來到那裡時，不見五指的影之下，一道著紫袍揹負一把猩紅長劍的影忽的走出。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男人，沉聲言道：“你晚了十六息。”

面對這樣的指責，男人聳了聳肩，一本正經的迴應道：“一些事耽擱了。”

“唔。”紫的影點了點頭，並未多問：“拿走吧。”

“好。”男人亦點了點頭。

於是兩道影便於那時在那長安城的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並肩而行。

夏日夜風又大了幾分，天上的星被烏雲遮蔽，昏暗籠罩二人。

“你說...”

“嗯？”

“我若是死了，小徐來長大後會怎麼看我？”

“你想他怎麼看你？”

“捨己爲人的君子，匡世救民的聖人，扶大廈於將傾的大賢，什麼都好，總歸得是個英雄吧？”

“呵呵...”

“掌教笑什麼？”紫袍青年忽的停下了腳步，不解問道。

“你想太多了。”

“事實上在孩子眼中，你只會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白眉黑髮的男人說道這忽的頓了頓，而後方纔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篤定的言道：“或者說...是一個拋妻棄子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