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聞言,看著眼前這個老態龍鍾的男人,想著曾幾何時他也曾關山橫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心頭便有些泛酸,有的沒有接過林守的話茬。
林守從小看著林國長大,看著他從嗷嗷待哺到結婚生子,再到如今的穩重。
自家孫子的心思,怎能瞞過他?
他又嘆了一口氣,問道:“送去玲瓏閣的信是昨日到的吧?”
“嗯。”林國回過了神來,他趕忙點了點頭。“是昨日到的,八百里路不算遠,派的是最好的信使,昨日便應該到了。”
“那就好。”老將軍點了點頭,“那就讓人把飯菜端上來吧。”
林國聞言,心頭一喜,忙不迭的便吩咐左右的侍從,去將飯菜呈上。
待到佈置完畢,林國還未說話,林守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你們都退下去吧,老夫自己待會。”
周圍的侍者自然不敢不從,紛紛在那時退下,但林國卻有些遲疑,他莫名的覺得今日的林守有些反常。
“怎麼?覺得我老得連自己吃個飯都做不到了嗎?”老將軍在那時眉頭一挑,問道。
林國哪敢去反駁自己的這位爺爺,縱使心頭再過不安,也還是隨著諸人,緩緩退下。
滿臉褶皺的林守看著心有慼慼的孫兒,眉頭皺了皺。
“國...”
他在林國踏出房門那一剎那忽的張開了。
“將軍?”林國聞言回過頭,有些疑的看向高臺上的老人。
“放心,爺爺死不了。”
老人那如雄獅一般厚重的聲音響起,敲打在林國的耳。
他愣了愣,老人卻在那時提起了桌上的一隻,大口的咬下上面鮮的。似乎是在告訴林國些什麼。
已經年近三十的林國忽的展一笑。
“嗯。”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已有些滄桑的聲線,在府殿中靜靜迴盪。
......
林國走後,約莫半個時辰的景。
一道影猶如鬼魅一般落在了將軍府的大殿前。
他過投在房門的上影子,約看見了那位老將軍的廓。
來者在那時微微遲疑了一番,但最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都說你們盜聖門那門踏流星的法舉世無雙,八百里路,你足足走了一天半的景,若是你家祖師爺知道了恐怕得從棺材板中跳出來,收拾你這不肖徒。”
殿中自飲自斟的林守看也不看來者,便這般說道。
似乎對於他的到來,林守早有預料。
來者是一箇中年男人,年紀看上去四十出頭,滿臉鬍渣,有些邋里邋遢,上更是帶著一濃重酒氣,顯然是常年酗酒之人。
那男人聽聞了林守的譏諷之言卻也並不惱怒。
他嘻嘻一笑,關上房門便自顧自的坐到了林守的跟前,隨意的拿起他案臺前的食,就著一旁的酒水,便吃了起來。
邊吃邊還含糊不清的說道:“路不,走了些彎路。”
“不過你這將軍府的東西還真是好吃,早知道當年我也不去盜聖門學勞什子盜,跟著你建功立業,保不齊現在已經妻妾羣了。”
林守聞言一笑,“你若是現在回頭,我還可以向著朝廷舉薦,一半職不問題。”
男人聞言,趕忙擺手,“那可不行,朝廷的事太複雜,我楚某人做不來。我現在這樣也好,逍遙自在。”
林守在那時深深的看了這男人一眼,悠悠問道:“真的好?”
“......”中年男人的狼吞虎嚥的作微不可察的頓了頓,這才說道:“真的好。”
得了這個答案的老將軍也不再多問。
他沉默的靜靜看著中年大漢猶如風捲殘雲一般吃了桌前的飯菜,直到他大出一個極爲不雅的飽嗝之後,林守方纔臉上的神一正。
“我快要死了。”他這般說道,渾濁的眸子中忽的出一道駭人的芒,直直的盯著那中年大漢。
“我知道。”中年男人卻是擺了擺手,不予迴應。
老人亦是不言,只是依然盯著那男人,眸中的芒從耀眼化爲炙熱,從炙熱化爲一抹不容置疑的堅決。
在那樣的目下,男人終於是化了下來。
他坐到了一邊,有的認真的說道:“這樣不好。”
“我沒有更好的辦法。”老人毫不退讓的迴應道。
“是人都有一死...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可怕...”男人並不死心,試圖勸解道。
“可若是我死了,大周怎麼辦?大黃城怎麼辦?”
“.....”這個問題顯然問道了男人的痛,他沉默了下來,不知當作何迴應。
“北疆王不是還在嗎?牧極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牧極的本事,但我更知道牧極的本!”老人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男人的話,這一刻,他像極了一頭雄獅,哪怕垂垂老矣,只要尚有一口氣在,便容不得半分質疑。
不知是到了老人的決意,還是老人話裡的道理更爲徹。
男人再一次沉默了下來。
而這一次沉默,比起上一次更長,也更沉默。
諾大的府殿,除了屋外的夜風,便再無半點聲響。
......
“你...想好了?”終於男人還是打破了這沉默。
他驀然站起了子,面向老人,眸中的芒閃,複雜至極。
“嗯。”老人也在那時站起了子,單薄佝僂的軀卻在那時猶如泰山一般在男人的眼前,也在他的口,讓男人有些不過氣來。
男人嘆了一口氣。
然後出了自己的手,輕輕的按在了老人的肩膀。
這個過程,他做得很慢,也很認真,就好似在進行某種莊嚴的儀式。
他的目在那一刻變得深邃無比,好似那無垠的夜空,漆黑混沌之中卻藏著漫天繁星。
他的,隨之緩緩張開。
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終是在那時一字一頓的說道。
“不。”
“要。”
“死。”
......
短短三個字,男人卻說得很艱難。就好似耗盡了周所有氣力方纔將之吐出一般。
而那本該是挽留的話,他卻也說得很是沉重。
反倒更像是在進行一場訣別。
老人的角在那時忽的揚起。
他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笑了起來。
“盜聖門的人不讓我死。”
“我怎麼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