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味著什麼,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約約到自己罪孽深重。
第一個醫生,爲他鍼灸、推拿,不見效。第二個醫生爲他局部熱敷,外用“扶他林凝膠”等止痛的膏藥,不見效。第三個醫生建議他手,他拒絕,醫生只好用25%甘醇250毫升加地塞米松10毫克,靜脈滴注。
輸的時候,他也是跪著的。
馬有齋疼痛難忍,他對大兒子說:“去,拿一包白來。”
販毒的人自然知道怎麼吸毒,他把白放在紙上,弄一行,一隻手端住紙,另一隻手堵住一個鼻孔,用另一個鼻孔吸,一甩頭的工夫就把白吸了進去。吸毒帶來的快抑制住了疼痛,幾天之後,腰椎間盤突出竟然奇蹟般地好了,然而,吸毒的快也不如最初強烈了,馬有齋開始採用注吸毒的方式。他用一鬆帶綁住手臂,就跟護士打靜脈針時一樣,他拿起針管,把針頭朝上,扎進胳膊彎的管裡,把毒品推進去。一會兒,又把毒品回到針管裡,混合著,這樣來回幾次,沖洗針管,以便把全部毒品都輸進去。到了注毒品的階段,就已經是很深的毒癮了,很難戒掉。如果是一個有幾年毒癮的人,上已經找不到管來注了。這時,他們會採用一種“打槽”的方式。就是在大上打個,上一輸管。輸管上去後就不拔出來了,一直在大上。毒癮來了,用針管把毒品通過輸管注到。
馬有齋胳膊上佈著針孔,他只能在間注了,一天要褪下子好幾回,終於,三個兒子跪在了他面前,求他戒毒。
大兒子說:“爸,你不要命啦?”
馬有齋說:“不要了。”
大兒子奪過針管。
馬有齋撲通給兒子跪下了,哀求道:“給我。”
三個兒子只好強制他戒毒,將馬有齋關進後院的一間房子,派了一個老頭伺候他。毒癮發作的時候,老頭就將他手腳捆綁上,裡塞上巾,塞上巾是防止他痛不生咬自己舌頭。雲南羅發偉毒癮發作時,將父親骨灰吸進肚子;甘肅王娟毒癮發作時先是奔然後一頭扎進糞池;四川陳錦元毒癮發作時四肢痙攣,鬼哭狼嚎,附近的一所兒園因此搬遷;廣東曹小軍毒癮發作時,吞下去瓶蓋、打火機,還有他的兩手指。
馬有齋迅速地消瘦下去,由一個健壯的中年人,變了一個骨瘦如柴、目呆滯、涕淚流、大小便失的老年人。因爲免疫能力低,他的頭髮開始落,在一次高燒之後,雙目也失明瞭。
吸毒能夠破壞人的正常生理機能和免疫功能,蚊子叮咬吸毒者一下,就有可能起一個膿包。一個勞教幹警曾說過一個極端的例子,有次一個吸毒勞教人員蹲著鋤草,大概鋤了一小時,站起來時,腳上的管全部裂,像高水槍一樣噴出來,因爲怕有艾滋病,誰都不敢靠近。等到不再噴後才被拉到醫院進行搶救。
馬有齋了瞎子,睡覺對他來說,就像是一種昏迷。有時他躺在牀上,睜著眼睛睡覺。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他看到的都是黑暗。在藥治療的配合下,馬有齋慢慢戒了毒。
戒毒之後,他每天起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點著一支菸,過了沒多久,就一次點著兩,如果你看見一個人的手指上夾著兩香菸在吸,那就是馬有齋。他每天要六盒香菸,因爲睡眠顛倒,只有在晚上纔可以看見他,每次見到他,他的手裡都夾著兩菸。
除了菸,他還有一個好:在石頭上刻字。
一個世界對他關閉大門,另一個世界的門也隨之開啓。
他整天都在冥思苦想的狀態,有一天,他讓兒子買來幾塊石碑以及錘頭、鑿子等石匠工。
兒子問:“你要刻什麼?”
馬有齋回答:“金剛經。”
兒子說:“你眼睛看不見,會不會刻錯啊?”
馬有齋說:“字,在我心裡,怎麼會刻錯呢。”
在後院那間黑暗的屋子裡,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石屑飛揚。起初,他只是給自己找點事做,對於一個瞎子來說,這樣做不是爲了擺孤獨,恰恰相反,而是保持孤獨。他將刻好的石碑立在院子裡,日久天長,後院就爲了一片碑林,了一片沒有墳頭和死人的墓地。
後院還有一片池塘,那池塘裡有鯉魚、草魚、鰱魚、泥鰍、青蛙、蛇,以及落在水底裡的鴨蛋。在一個清晨,馬有齋打開窗戶,他突然聞到一清香。
他問送飯的老頭:“外面,是什麼這麼香?”
送飯的老頭回答:“蓮花,池塘子裡的蓮花開了。”
馬有齋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了。”
從此,他披上舊日袈裟,在房間裡敲起木魚,每日誦經唸佛,參禪打坐。以前,他是個假和尚;現在,他了一個真和尚。三個兒子問他爲什麼這樣做,他回答:“贖罪,替你們三個。”
三個兒子平時結了不達顯貴,也拉攏腐蝕了一些員,爲其充當保護傘。有一個檢察院的科長,喝醉了之後,跑到後院,問馬有齋:“老爺子,我倒是想問問,什麼是佛?”
馬有齋反問他:“現在幾點?”
他醉眼迷濛,看看錶,說:“晚上11點。”
馬有齋問:“現在人家都睡了吧?”
他打著飽嗝說:“差不多吧,快半夜了。”
馬有齋說:“帶鑰匙了嗎?”
他說:“帶了,瞧。”他從腰間卸下一串鑰匙,在手裡晃著。
馬有齋將鑰匙拿過來,扔進了窗外的池塘。
“你幹啥玩意兒啊,啥意思?”
“你不是問什麼是佛嗎?”
“是啊,你扔我鑰匙幹啥?”
“就在你家裡。”
“我不明白。”
“你現在回家,給你開門的那個人就是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