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博考》上說，這塊烏銅走銀的八卦印，是從雲南石屏那邊傳過來的，雖說和門鼎腳行裡的其他奇貨相比，它的年代算不上久遠，但它是當年雲海道人最喜的法之一。早年間，雲海道人常用中正念力滋養它，道人臨終之前，又將它放在小龍潭，讓它在之後的兩百年間收天地靈韻，最終為了一個品相絕高的寶。

至於這塊八卦因是如何在百年前落寄魂莊手中的，書上卻沒有任何記載。

我將烏銅八卦印裝在蛇皮袋子裡，並將它放在地窖口旁的石臺上。

挑好了奇貨，我又跑到夏師伯那裡領了長明燈的燈油，上粱厚載和劉尚昂，一起給鬼市中的長明燈添新油。

鬼市裡的長明燈有兩種，一種是「年燈」，它們遍佈鬼市的大街小巷，這種燈亮度不算高，但源的擴散能力很強，一盞燈的燈就能覆蓋很大一片區域。另一種「百年燈」，這些燈隻有門鼎腳行和鎮門堂附近纔有。

和年燈相比，百年燈要亮得多，持續燃燒的時間也更長。年燈可以持續燃燒３９９天，而百年燈則是５７６天，每年鬼市，我們都要將所有長明燈的油盒添滿。

除了給長明燈添油，我還要按照寄魂莊各脈的人數來佈置鎮門堂。瞭解那些將要參加鬼市的宗門，按照它們的習慣和忌諱佈置門市中的各個店鋪。最後，我還要採購大量的食和水，並確保它們的安全。

我這麼說可能會讓人認為，我們守正一脈在鬼市中所扮演的角和雜役差不多。

過去，我們守正一脈其實就是寄魂莊的門丁，這應該也算是雜役的一種吧。除了這些雜活，我們還要維護整個鬼市的治安，另外也要充當夥伕，為所有寄魂莊門人準備早餐和晚餐。

雖說鬼市還沒正式開始，可連續幾天持這些事，還是把我累得夠嗆。

臨鬼市開市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老黃家的人來了。

那天早上我正和劉尚昂一起收拾門市的最後一間店鋪，耿師兄找到了我，說黃玉忠來找我了。

我放下手裡的活，一邊錘著有些痠麻的後腰，一邊我問耿師兄「黃玉忠是誰啊？」

耿師兄說「就是黃昌榮的兒子，老黃家的下一代家主。」

他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上次去老黃家的時候，確實聽說過這麼個人。當初，就是因為這個黃玉忠在學校裡和人起了衝突，他老爹黃昌榮才火急火燎地往他學校那邊趕，沒想到遭到埋伏，被羅有方的人給綁了。後來羅有方就喬裝了黃昌榮，混進了老黃家。

說起來，黃玉忠似乎也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吶。

我問耿師兄「他說找我什麼事了嗎？」

耿師兄「他是來給門鼎腳行補貨的。」

對了，補貨。這兩天忙得昏頭轉向，把這事給忘了。

所謂補貨，其實就是給門鼎腳行的倉庫增添新貨，而我們最大的貨源，就是東北老黃家。他們家的貨永遠都是最好的，而且一分錢不收。這是老黃家和守正一脈的協議，我們守正一脈做他們的監理人，保他們平安，而他們呢，則要向門鼎腳行免費供應奇貨。

往年來寄魂莊送貨的人一般都是黃玉蓮，怎麼今年換黃玉忠了？

我看剩下的活也不多了，就讓劉尚昂自己收收尾，而我則在耿師兄的陪伴下來到翡翠山莊。

在這個時候，老僱主們還沒來，翡翠山莊也是冷清得很，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整個大廳裡就坐著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壯男子。

他理著乾淨利落的平頭，穿一白的ｔ恤，肩膀和胳膊上顯出很結實的塊。

僅僅從年齡上來判斷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黃玉忠的。記得當初我去東北老黃家的時候，他好像還在江蘇上大學來著。

我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他正著窗外出神，從他所在的位置朝窗外，正好能看到老林子最為高大的一棵古鬆。

記得莊師兄曾告訴過我，那棵樹，就是老林子的山神。

「是黃玉忠嗎？」我拍了他一下，問道。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突然冒出來一句「你怎麼看上去年紀比我還大？」

這傢夥果然是個刺頭，我長得老相我自己知道，可你剛見到我就說這種話，就有些不妥了吧，而且聽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我欠了你什麼似的。

這樣的人，先不論品行如何，至素養不是很高。

可他畢竟是黃家的下一代家主，我以後也不了要和他接，為了不在第一次見麵就把關係弄得太僵，我也沒有理會他的話，隻是坐在他的對麵，不帶任何緒地問道「老黃家這次怎麼派你來了？」

黃玉忠很不耐煩地回應我「不是家裡讓我來的，他們指使不了我，是我自己想來。」

說完，他又問回了剛才那個問題「我爸不是說，你今年才二十齣頭嗎，怎麼看上去比我年紀還大呢？」

這傢夥有病吧！

我還是沉著氣，對他說「常年風吹日曬的，老得快。」

在我正麵回應了他的問題以後，他「哼」了一聲，上說一句「無聊。」

我不想和他有太多牽扯，直接問他「這一次黃家準備了什麼東西？」

黃玉忠「我不是來給你送貨的，年年都把最好的東西給你們，你們卻一分錢都不給，憑什麼？」

我笑了笑「我們守正一脈的歷代掌門都是老黃家的監理人，我們負責保你們太平，你們呢，負責給我們供應奇貨。這是公平易。」

黃玉忠「我沒覺得公平。」我說「我也覺得不公平，奇貨這東西，守正一脈不是弄不到，可為了你們黃家的這點奇貨，我們就要不計損失地保護你們，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命也搭進去。想一想，真的不值。」

我這麼說的時候，耿師兄又在後麵拉我的角了。

上次去間羅菲的義父時，我說重了話，他也是不停地給我使眼。

雖說，在我剛接手守正一脈的節骨眼上就和老黃家的人鬧翻，的確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對付黃玉忠這種人，你越是順著他來，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臉。

黃玉忠很不屑地白我一眼「你們的命值幾個錢？老黃家的奇貨，能把整個寄魂莊買下來。」

我說「黃家人的命值幾個錢？有你們那些奇貨貴嗎？」

黃玉忠瞇起了眼睛「你說這話……是啥意思？要和我們老黃家斷嗎？」

我「和老黃家斷，這種事我還真沒想過。不過呢，如果你再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特麼揍不死你！」

這話一出口，耿師兄看我的眼神都直了，黃玉忠也愣在原地，好半天沒說話。

看樣子，他們好像都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態度。

按說耿師兄和我接也不了，應該瞭解我的脾氣啊，我在這樣的形下說出這樣的話，好像在理之中吧。

至於黃玉忠那邊，我雖然年紀比他小，可我作為老黃家的當代監理人，連黃老太爺都要和我平起平坐，所以我完全有權利教訓他這個後輩。

可這兩個人怎麼都是這樣的表，好像我這麼說話是件不可理喻的事。

翡翠山莊的飯店大廳裡寂靜了十幾秒鐘，隨後，黃玉忠突然暴起，大吼一聲「你媽……」，朝我撲了過來。

見他出手，我也出手了。

我知道他以前常在學校裡和人乾架，加上有老黃家的傳承，經驗、手都不會差。

但我這一功夫可是歷經生死才錘鍊出來的，他那點花拳繡和我沒得比。

他一出手就打上三路，好像要一擊把我放倒，可他速度太慢，我稍稍側了一下子就避開了，同時出右手，扣住他的左肩，用力一攥，黃玉忠的力氣瞬間就被我卸乾淨了，我這一鎖用的力氣不小，他被我死死按在桌子上，渾疼得直哆嗦，卻咬了牙，就是不肯喊疼。

別看這傢夥沒什麼修養，骨氣倒是可以。

我慢慢加力，他抖得更厲害了，可還是死死咬著牙，就是不喊疼。

剛才我抓住他的時候，他本沒閃避，現在三大同時被我按住，這樣的疼痛和骨頭被擰碎差不多，能忍住不就不錯了，本沒力氣反抗，而且隻要他的子一，就會更疼。

可他最終還是沒完全忍住，鼻子裡輕微地「哼」了一聲。

我也不能做得太絕，於是鬆開了手，將他推回了座位上。

他坐在那裡，子還在因為劇痛而微微抖，我原本是想等他平靜下來了再請他滾蛋來著。

沒想到他剛剛緩過勁來，就隨後抓起一把凳子，甩手就朝我的頭頂砸了過來。

剛才就覺得他速度慢，現在他肩膀上還有傷，行起來更不方便了。在他舉起凳子來的一瞬，我快速撲到了他前，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抓住他的腰帶。

左手使出天罡鎖的手法，用力一掰，他拿著凳子的那隻手頓時力，凳子就這麼落了下來。隨後我右手猛地發力，直接拎著他的腰帶將他提到半空，又重重將他摔在地上。

黃玉忠的素質確實是不錯的，被我這麼摔都沒摔散架，他落地沒多久就爬了起來，又一次沖著我猛撲。

看到黃玉忠一次次的沖向我，我心裡反而安心了一些。像黃玉忠這樣的人並不難對付，真正讓人膽寒的，是那些吃了虧以後默默離開，然後在暗中默默等待時機報復你的人。

他衝上來，我依舊微微避一下子，同時快速出手，將他打翻在地。他站都站不穩了，可還是會爬起來，再次沖向我。

他站起來四五次，有被我撂倒了四五次。

但看樣子，他好像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也就在這時候，飯店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呼喊聲「別打了，別打了。左家小哥手下留！」

我回頭一看，就見黃昌榮正急慌慌地朝我這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