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兒一邊說著話,一邊用手指著綁在腰上的一塊黃玉。
番天印的是介於白和黃之間的淡黃,可眼前這塊玉看上去卻非常不真實,那真的是一種晶瑩剔的純黃,黃得非常鮮艷,裡麵連一丁點雜都沒有。
說真的,如果不是仙兒提前說了那是一塊玉,我乍一看,說不定會以為那是一塊黃的塑料。
我師父瞪了仙兒一眼「誰告訴你番天印是用玉做的?」
仙兒笑嘻嘻地麵對著我師父,就指著腰上的黃玉說「柴爺,你看看,這塊玉是不是養魂玉啊?」
我師父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是啊。怎麼,你想要啊?」
仙兒也不說話,瞪著大眼看著我師父,那一雙眼睛裡忽碩忽碩地閃著。
「死者為大。死人的東西,是不能隨便拿的。」我師父裡說著這樣的話,人卻來到了邊,解下了黃玉。
我師父將玉放在我手裡,對我說「這塊養魂玉,是我在二十年前留下來的,它對你來說用不大,可對小狐鬼卻大有好。不過有道你記住,咱們這一代常常和邪打道,下墓的機會今後多得很,但你絕不要拿死人的東西,任何東西都不能拿。」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師父的表、口吻,都非常的嚴肅,我連忙對著師父點頭。
其實當時的我還不明白師父這番話的含義,直到後來下墓下得多了我才明白,在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古代墓裡,的確埋藏著很多對我來說非常有吸引力的東西。
說實話,我對那些價值連城的冥沒有興趣,能讓我興趣的,都是一些很古老的法,還有一些古卷。可當初墓主人將這些法和古卷深埋地下的時候,可能就是基於某種原因,不想讓這些東西重新現世。
如果將這些東西帶出墓,後果可不僅僅是死一兩條人命這麼簡單。
反正不管怎麼說,我得到了師父的養魂玉,最高興的人莫過於仙兒了。
我師父說,這塊玉在上養了二十年,已經頗靈,但煞氣也很重,需要我每天對著它念誦道德經,念夠一百天,才能將上麵的煞氣化去。另外,我師父也說了,這塊玉不但可以滋養仙兒的三魂七魄,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恢復生前的一些功力。
可仙兒看到那塊玉的時候,唯一在意的事,就是的長相。說了,被這塊玉滋養上五六年,就可以擺現在這種黃丫頭的外形,恢復到生前的樣子。
還跟我吹噓說,當年活著的時候,那可是絕世容,天底下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
可我就納悶了,生前的樣子,不就是一隻狐貍嗎,狐貍和人能比嗎?狐貍四條,而人隻有兩條。
一直到從暗道裡出來的時候,我心裡還在為這件事到奇怪。
離開古墓之後,我師父又小心將床板蓋嚴得嚴嚴實實。
看著土房裡簡陋的擺設,我還是有點回過神來,當年在王莊住的時候,我就常常到這裡來,那時候我師父還是老柴頭,我還是左康,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這個簡易的土房下麵,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地宮,裡麵還鎮著一活生生的。
有時候我也會想,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像我師父這樣人還有很多,他們會不會也在某個地方建了這樣一座小房子,守著一座從未被世人發掘的古代地。
我師父蓋上門板之後,就帶著我和梁厚載出門了,陳道長坐在屋門前的馬紮上等著我們。
村裡的條件比過去好了很多,很多村路都重修過,變了比較平坦的水泥路。看到這些灰白的路麵,我就很難再想起村路過去的樣子了,但我還記得每條路通向哪裡,這些年過去了,不管再怎麼修,村路還是過去那幾條村路,一點也沒變。
我跟著師父的腳步慢慢走著,越走就越覺得不對頭,因為沿著我們腳下這條路走下去,盡頭好像是劉寡婦家吧。
預料之中的,我師父來到劉寡婦家門前真的停下了腳步,他一邊敲響了門,一邊朝門裡麵喊「小劉,借點蜂蠟!」
沒過多久,劉寡婦就跑來開門了,一見到我師父,臉上就出一種很爽朗的笑容「柴大爺,你咋回來了?」
在我的印象裡,過去我見到劉寡婦的時候,都是斜著眼看人,一張大每次都嘚啵嘚說個不停,唾沫星子飛得到都是,看起來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臉。
可現在,臉上的笑容一點都不做作,好像我師父的到訪,對來說真的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我師父也沖笑笑「家裡還有存下的蜂蠟嗎,我想借點。」
劉寡婦連忙說「有」,之後就轉去了西邊的小房,一邊走著,裡還一邊在說「啥借不借的,柴大爺真客氣,俺們家這些蜂,都是俺們家大強,專門給柴大爺養下的。」
我跟著師父進了劉寡婦家的院子,才發現他們家的院子還是老樣子,角落裡那幾隻蜂箱,也還是原來那幾個。
過了一會,劉寡婦就從屋裡拿了一個陶瓷罐子出來,問我師父「柴大爺吃了嗎,要不,就在我這吃點?」
我師父擺擺手,說吃過了,又用手顛了顛那個陶瓷罐,對我說「兩斤蜂蠟,記住了,不多不,就兩斤。」
我心裡還有點納悶,我師父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回頭一想才明白,這些蜂蠟,大概是提煉魃要用的材料。
劉寡婦這時候纔看見我,很驚奇似地「誒?」了一聲,又說「這不是嗎?都長這麼大了。」
我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對劉寡婦說「他現在跟著我,是我徒弟。」
劉寡婦「哦」了一聲,又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可我總覺得,好像很不希我師父收到我這樣一個徒弟,看我時的眼神,是帶著一點點提防的。
我師父和劉寡婦簡單告了別,就帶著我走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我還問我師父「師父,你和劉寡婦很嗎?」說完還沒忘了補上一句「好幾年前借了我們家一百塊錢,到現在都沒還。」
我師父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我說「那你覺得,劉寡婦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想了想,回應師父「說不上來吧,就是覺得討人厭的。」
師父點了點頭,笑著對我說「劉寡婦有時候確實招人煩。你是覺得尖酸刻薄、佔小便宜是吧?其實這也怪不得,當年男人在村裡做了不惡,可男人家大勢大,村裡人敢怒不敢言,可呢,就是個小媳婦,男人做下的惡,跟是沒有關係的,這種事,村裡人其實也都知道。可當男人死了以後,家業破敗了,村裡人又把怨氣都撒在了劉寡婦上。」
我有些納悶「既然都知道和沒關係了,為什麼還要撒在上?」
我師父抬頭著劉寡婦家的方向,表變得有些無奈「怨氣這東西就是這樣。我給你一份怨氣,這份怨氣就會種在你心裡,總想著要還回來,如果你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這份怨氣就算撒不到我上,也會撒到別人上。劉寡婦就是這樣,當初村裡人找麻煩的時候,孤兒寡母的,隻能默默地忍。可事過去之後,心裡憋著一口怨氣,就變了現在這個樣子,對來說,同村的這些鄉親,都是虧欠的,可又是那樣的子,別人欠的東西,無論如何也要討回來。」
師父的話很長,我隻能記個大概,隻記得我師父後來又說,別看劉寡婦這個樣子,可如果有人對好,也會記在心裡,也能知恩圖報。
我師父還說,當初我大舅剛開始自己乾的時候,手頭錢不夠,加上沒什麼經驗,包完地就沒錢請工人了。當時王強在市裡做包工,也是劉寡婦讓他帶著人去給大舅幫的忙,頭半年,大舅賺不到錢發不下工資,王強也想過催要,卻被劉寡婦擋住了。
因為當初我爸媽借給劉寡婦錢的時候,正好上們家困難,那錢確實是還不上的,可我爸媽一直沒有催過,這份恩,還記著。王強很孝順,劉寡婦這麼說了,他也沒再催過工資,就給我大舅白乾了八個月,那段時間,其他人的工資,也是從王強的存摺裡支出來的。
師父說,如果不是因為劉寡婦,大舅的這一路財運,有財也是假財,終究是走不通的。
現在王強和我大舅合夥,我大舅負責出去談買賣,他就在村裡看著地,兩個人算是一起富了起來。
後來我又想起了劉寡婦剛纔看我時的樣子,大概是在提醒自己,村裡人帶給的仇,還沒忘。
其實想一想,劉寡婦真算不上是一個特例,大部分人和一樣,別人的恩會記在心裡,可各種各樣的仇,也不會忘掉。
我們快走到墳山的時候,師父還說「人這東西啊,複雜得很,很多時候也不能單純用『好、壞』去評判一個人。包括你師伯,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