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種覺,好像在我們逃向生門的同時,那邪也在大霧中尋找我們。
等它走遠了以後,我試探地帶著劉尚昂和梁厚載後退了幾步,又停下來仔細聽著霧中的聲音,它沒有折回來,那陣聲正漸漸變遠。之後我就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我們必須在它找到我們之前離開道觀。
劉尚昂的腳有些了,跟不上我的速度,我隻能手用一隻手架著他的腋窩,用叼著,隻騰出另一隻手來扯線。
因為走得太快又看不見路,有幾次我都險些摔倒,每次梁厚載覺到我重心不穩,都會手來扶我一下。
梁厚載雖然也在張,可他畢竟是趕人一脈的門人,對於見邪這種事,多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這一路走下來,我們三個誰都不敢說話,就是悶著頭向後退。
對於我來說,每一秒鐘都變得非常的漫長。也就在我心盼著快點找到生門的時候,我的後背又到了什麼東西。
就覺在我後退的時候,後腰突然被擋了一下,那種覺很奇怪,就好像我後的東西不是被我撞到的,而是朝我迎了過來。
是邪?
我心中一驚,忍不住回頭去看。
在我後的不是邪,而是一張鋪著黃布的供桌,我的腰此時就頂在供桌的桌角上。
在桌子上放在一個香爐,裡麵還有一柱沒燒完的香火,另外還有硃砂、筆和一些畫符用的黃紙,以及一個半明的玻璃罈子,罈子上還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糯米酒。
道觀裡出現供桌,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可奇怪是那一壇糯米酒,在我們那地方,是不產糯米的,市麵上的散裝酒大多都是玉米酒、高粱酒,平常人家也不會專門買糯米來釀酒。更何況,這樣一壇酒,竟然擺在了供桌上。
我心裡正覺得怪,就覺手上突然了一下,趕朝手上看,卻發現我抓在手裡的線,竟然斷了!
當時我就有種很不詳的預,朝著地上看,就看到我之前鋪在地上的紅線也不知道去哪了。
藏在霧氣中的人扯走了我的線,這種事不會是邪乾的,絕對是人!
我又看了眼被我扯碎的,如今隻剩下一個領子了。
梁厚載也留意到了這件事,他轉過頭來,臉煞白地看著我。
我不敢說話,指了指後的供桌,梁厚載一眼就看到了供桌上的硃砂和符紙,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沖我點了點頭。
雖然我對趕人一脈瞭解不多,但我知道,梁厚載他們這一脈手中,一直保留著辰州符的正統傳承。眼前的硃砂和符紙,也許就是我們的希。
我們三個將腳步聲低,慢慢來到共桌前。不敢說話,就拿起筆蘸著硃砂,在一張符紙上寫字。
梁厚載提起筆來,在紙上寫「有邪。」他拿筆的時候手都是輕微抖的,把這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
我朝他點點頭,接過筆來寫道「鎮符、辟邪符。」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我用盡全力穩住自己的手。我不能表現出張,不然劉尚昂和梁厚載會撐不住的。
之前我曾因師父的授意,向梁厚載請教過辰州符,所以也知道他們那一脈對鎮、辟邪這兩種靈符非常通,他們的辟邪符也是可以用來驅走氣的,氣一散,霧氣興許也能散去。
雖然我也知道,梁厚載如今也隻是能勉強到思存的門檻,畫出這兩種符籙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我臉上還是要做出一副對他很放心的表。
梁厚載猶豫了一下,朝著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又在紙上寫「邪出現,用酒潑。」寫完之後,我指了指酒罈,又指了指劉尚昂。
劉尚昂嘆了口氣,抱起了糯米酒。
至於我,我師父還沒教我怎麼製作符籙,可我還有走罡和天罡鎖,再不濟,也還有背上的黑水棺。
在這之後,我和劉尚昂就一左一右地守在供桌旁,梁厚載提起了筆,定住了神。
表麵上,我故意裝得比較輕鬆,可心裡卻非常擔心梁厚載。
我曾聽師父說過,李爺爺雖然是趕人一脈的門人,可他真正的看家本事,卻是夜郎國嫡係傳的古巫。如果論實用和效率,守正一脈的傳承也許要優於李良的巫,可若論威力和兇險的程度,那些古代巫比起我們這一脈的走罡來也是不遑多讓。
師父口中的兇險,就是施展法時,施人所到的反噬。
走罡的兇險,我可是親領教過一次的,當時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念力微弱,很可能當場就會把小命給搭進去。
我也不知道李爺爺在傳授梁厚載技藝的時候,有沒有把他的古巫也摻雜到辰州符中去,可就算沒有摻雜進去,畫符也是一件異常消耗心神的事。
梁厚載提著筆,一也不,他刻意讓呼吸變得十分悠長,似乎實在探尋自己的念力。我看到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角不斷流下來,心裡就變得更加擔憂了。
我有心想讓梁厚載停下來,可又不敢在這時候打斷他。
五分鐘過去,梁厚載沒,十分鐘過去了,梁厚載還是沒有靜。
在這段時間裡,那種「嘩啦啦」的聲出現了兩次,每次這種聲音出現的時候,劉尚昂都抱著懷裡的酒罈,顯得異常張。
又過了幾分鐘,梁厚載突然落下了筆,在符紙上畫了起來。這一道符,完全是一氣嗬,畫完之後,梁厚載又倒執筆,用筆頭撞符紙三次,之後攥起拳頭,出食指和無名指,敕符。
一道靈符畫完之後,梁厚載又一不地站在了原地,汗水這時候已經浸了他的頭髮,連他的鼻尖上也布滿了汗珠。
要他一次畫出兩張靈符,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又是十幾分鐘過去,梁厚載再次落筆的時候,他臉上連點都沒有了,我就覺他整個人都像是要被掏空了一樣。
他拿筆的那隻手,卻依然很穩,也依舊是一氣嗬。
可在畫完這張符籙之後,梁厚載子一,整個人都癱了下去。我趕衝過去把他扶穩,他著氣,一臉虛地看了看我,吃力地舉起一隻手,指了指其中一張符,又指了指周圍。
我明白他意思,這一張靈符,是用來驅散氣的辟邪符,另一張就是鎮符。
早知道他畫符之後會虛弱這樣,我就不該讓他畫那張鎮符。要想從這裡逃出去,驅散氣是必須的,可那張鎮符,我隻是想拿來以往萬一的。
梁厚載拿起辟邪符,用手指指著我的額頭,他是要我用念力來催這張符。
我暫時先把梁厚載給劉尚昂照顧,然後拿起辟邪符,沉下著一口氣,在心裡默背三訣、道德經,又反覆默練幾次定禪之後,腦海中突然靈一現。
這道靈,就是我的念力!
我的修為太淺,還不能像師父那樣積攢自己的念力,這一道靈閃過的瞬間,就是我的念力最強的瞬間。我揮手將靈符扔向天空,這時候纔想起來,剛才太著急,忘了問梁厚載這道符應該怎麼催了。
我生怕把這張符給浪費了,趕回頭去看梁厚載,就見他朝我點了點頭,又豎了豎拇指。這樣我才鬆了口氣,還好沒出差錯。
那張符沒有像我想像中那樣,手之後就化作一道金,飛馳出去。它隻是在空中盪了幾下之後,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可就在它落地的時候,我能明顯覺到周圍了氣稀疏了很多,連霧氣也變薄了。
正當我以為憑著這道符真的能驅散所有氣時,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片刻之後,地上的靈符突然著起了火,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就變了一堆灰燼,而周圍的霧氣和氣,又開始慢慢朝著我們聚攏。
我和梁厚載的道行,終究還是太淺了。
我心裡沉沉的,可臉上還是要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就轉過,打算給梁厚載他們一個笑臉。
但當我的視線落在梁厚載後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在他後的霧氣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材異常高大的影,我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隻能模糊地看到他舉起了手臂,僅僅是他的上臂,就比年人的腰還要大。
我麵對著梁厚載,梁厚載也看到了我臉上的表,他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危險,一腳把劉尚昂蹬到了供桌底下,然後起子,滾進了供桌下方。
也就在梁厚載的剛鑽進供桌下方的時候,他後的人猛力落下的手臂,就看見一條嬰兒手臂的鐵鏈,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在了地麵上。
轟隆一聲巨響,厚重的石板竟然瞬間被鐵鏈砸碎,碎石塊混著塵土四崩飛,連供桌都被這巨力激起的強風掀了個底朝天。
鐵鏈砸中的位置,就是梁厚載和劉尚昂剛才站立的地方。
如果剛纔不是梁厚載反應快,如果這條鐵鏈的目標是不遠的供桌,後果會怎樣,我想都不敢想。
劉尚昂一刻不停地爬了起來,又架起梁厚載,逃命似地退到了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