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我爸的語氣非常得小心,好像是擔心到老柴頭哪敏神經似的。
老柴頭卻搖了搖頭「這孩子,質與常人有異,以後說不得還會招惹到其他邪祟。」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我爸看,見我爸將臉扭到了一邊,也就沒再說什麼,隻是很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爸和老柴頭一個站在屋裡,一個站在窗外,誰都沒說話,就這麼僵僵地站著。直到我媽燒好了水,來我洗澡的時候,老柴頭才被我媽請進了屋。
大舅家裡有一口很大的木頭盆子,我媽在盆裡調好了水溫,又倒了一包淡黃的末進去,讓我自己洗澡,然後就出去招呼老柴頭了。
我坐在木盆子裡,滿心的無聊,就聽老柴頭在外麵說話,老柴頭當時說話的聲音也格外大,好像是故意要說給我聽似的。
期間我爸一直沒怎麼說話,還是我媽問的老柴頭,我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前纏著我的東西又是個啥。
老柴頭劃開一火柴,似乎是點上了旱煙,之後才說道「纏著的,是一個被風洗滌了兩年多的枉死鬼,常理來說,這種鬼是害不了人的,可死的時候上怨氣太大,短短兩年時間,就快變厲鬼了。不過說起來,這鬼你們應該也認得,還記得一年前老王家煤氣中毒的事吧?這鬼,就是老王的生母。」
然後就聽我媽很吃驚地說「咋?老王的娘?難不,老王也是被給索了命?」
「嗯,」老柴頭慢悠悠地回應著「不過這也怪不得,也算是個命苦的人啊。舊社會那會,日子難過,是靠著要飯把老王拉扯大的,可老王這人,從年輕起就不孝順。兩年前,老太太摔了一腳,摔壞了尾骨神經,加上又了點風寒,子不住,就癱了。老王為了省錢,不但不帶老太太去醫院,還斷了老太太的夥食,這老太太在最後的日子裡,是被活活死的。」
這時候我爸也說話了「早年就聽說老王不孝順,可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老柴頭嘆了口氣「唉,這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吧,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做了不骯髒事,這些,都是的報應。當時老王出事的時候,我去你們筒子樓看過,當時老太太的魂已經遊走了,我本以為等到七月十五鬼門大開的時候,也就跟著往生了。可沒想到,竟然盯上了的,又回來了!」
這時候,南屋響起了開門聲,應該是大舅回來了,老柴頭稍微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之前,我給帶了三天鎖,原本是想讓知難而退,可帶了三天鎖,就在邊蟄伏了三天,見鎖已拆,又不顧上那純粹的氣,犯著被衝撞的危險也要強行還魂。唉,鬼終究是鬼,執念太深了。」
我媽在一旁問「盯上了的?柴大爺,你這話是啥意思嘛?我咋聽得背脊樑發涼呢?」
老柴頭吐了口煙,才慢慢解釋道「看上了嘛,就是想借著的還魂唄,這就說明,老太太在人世間還有沒了的心願。在我們這個行當,像這種事,常見得很,也沒什麼好怕的。」
每說一句話,老柴頭的語氣都很慢,每吐一個字,聲音也特別清晰。他平時說話不是這個樣子的,我越來越覺他這些話都是說給我聽的。
這時候我媽又問老柴頭「柴大爺,您到底是幹啥的呀,難不是個道士?我記得離這不遠就有個道觀來著。」
老柴頭笑嗬嗬地說「我可不是道士,雖然也會一些道,可這些道,都是我們這一脈吸取百家之長,漸漸衍生出來的。我們這一脈,其實鬼見得,死人卻見得多。像老太太的事,我也是找到了老王的首之後,用他上殘留的『魄』推測出來的。」
這句話頓時勾起了大舅的興緻,就聽大舅十分好奇地問「咋推測的,柴大爺,你倒是給我們說說吧?」
老柴頭的聲音裡還是帶著笑「這種手法,可是我們這一脈的不傳之,除了本門的門人,其他人是不便知道的。」
就聽我大舅說道「那我拜你為師唄,這樣你不就能告訴我了。」
都是長住一個村裡的人,鄰裡鄰親的,說話也比較隨意,大舅說這番話,純粹就是開玩笑,想必老柴頭也不會當真。
可大舅的話音剛落,我爸卻一陣猛烈地咳嗽。再然後,剛才還很熱鬧的南屋就沉靜了下來。
大約又過了一分多鐘之後,老柴頭突然起要告辭了,我媽原本還想留他吃頓晚飯,可沒能留住。
老柴頭走了以後,我媽和大舅就懷疑起了我爸,問我爸是不是和老柴頭有什麼過節,我爸隻是推說沒有,其他的事卻一個字都不肯提及。
經歷過這件事之後,我爸不願意再回單位的筒子樓了,等年後天氣眼看著暖和了一些,我爸就從廠裡找了幾個朋友,將大舅的石頭房子好好修葺了一下,我們一家三口由此正式住大舅家。
那天修房子的時候,劉尚昂他爸也來了,我爸就將我被枉死鬼纏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劉尚昂他爸向來是很信這種事的,過了沒多久,也搬出了筒子樓,就住在離王莊不遠的一個老家屬院裡。
為了上學方便,我和劉尚昂都轉學到了離王莊比較近的北實小。
當時縣裡有兩個實驗小學,縣南一個縣北一個,北實小就是老實驗小學,建於五十年代中期,後來上學的孩子多了,縣裡就將南部的一個舊河道填平,改建了南實小。北實小隻有一、二、三年級,高年級都在南實小。
用老柴頭的話說,南實小下麵的那條河原本是條夭嬰子河,兇得很,不該把小學建在那個地方,真要建學校的話,至也應該建座高中,還必須是男校。這樣,依靠男上的一子純氣,還能把那地方的氣給鎮住。
不過我和劉尚昂升學進南實小,是兩年以後的事了。
我七歲八歲的那兩年時,對我們家來說是憂喜摻半。憂的是日子越來越難過了,尤其是95年上半年,我爸連著半年沒拿到工資,當時家裡的開支,全靠我媽種地來支撐著,可那個年代,農民的日子是非常難過,至和現在相比,是沒得比的。
喜的是,自從經歷了老太太的事之後,我的變得異常健康,兩年來沒生過一次病,連高都比同齡的孩子高出不。後來我爸還說,那時候一回到家,看到虎頭虎腦的我給他倒水喝,他就覺得,這一天拚死拚活下來,值了!雖然拚死拚活也賺不到錢。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對我爸說,就是我每天中午放學的時候,老柴頭都會在學校門口等著我,每次他手裡都捧著一小杯那種特質的湯,讓我喝下去。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不怎麼怕老柴頭了,相反,還常常盼著見到他,因為每次見他,他都講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我和劉尚昂都覺得,老柴頭的故事,比筒子樓裡的老人講得好多了,不過當時我們倆也說不出到底好在哪。直到後來我纔想明白,老柴頭的故事之所以有趣,是因為他所講的那些故事,全都是他的親經歷。
當然,那時候的我不瞭解老柴頭過去的經歷,但因為親眼見過鬼,對老柴頭口中的那些故事,也是深信不疑的。
有一次,班裡舉行講故事比賽,我上講臺的時候,就把老柴頭講過的故事講了出來,當時講臺下的同學都聽得一愣一愣的,我還特有就。可我還沒等把故事說完,有個姓伊的同學名字忘了突然站起來,說我在宣揚封建迷信,還用很難聽的話罵我。
我在小時候,脾氣特別像我爸,非常容易著急,也非常倔,心想我沒招你沒惹你的,你罵我幹什麼?當場也不廢話,直接把那人給打了。
之後,我媽和我爸就被「傳」到了學校,我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麼對我媽說的,反正那天晚上,我媽狠狠揍了我一頓。
也就從那件事開始,我了班主任口中的壞孩子,對於那時候的小學生來說,老師的話就是絕對的聖旨,既然班主任都說我不是好孩子,其他的同學都不願意和我玩,連一向和我要好的劉尚昂都到波及,了大家排斥的件。
至於那個姓伊的同學,被我打了之後就轉學了。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他那天為什麼要和我過不去。
因為沒有其他朋友,加上劉尚昂家離王莊很近,所以不管是上學還是放學,我們兩個幾乎都是形影不離。
劉尚昂這人,什麼都好,就是皮子太碎,而且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他自己本停不下來,我卻聽得耳朵裡全是老繭。時間長了,我對劉尚昂的炮功夫也就漸漸免疫了,常常是他說他的,我卻在腦子裡琢磨別的事。也就是那段時間,我學會了在極度嘈雜的況下安靜地思考,注意,我說的是極,度,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