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谷中,清晨,林間瀰漫著白茫茫的一片霧氣,令人到了深秋的涼意。
吳楚山人負手而立,著居了幾十年的山谷,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自語道:“600年了,今天總算要有個了結了。”
蔣老二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急匆匆道:“先生,出事了。”
“什麼事?”吳楚山人並未回,只是淡淡地說道。
“我去給寒生送飯,發現他們都不見了,寒生、那個嶺南吳道明、姓朱的小隊長還有那條大黃狗,統統不見了。”蔣老二一口氣說道。
吳楚山人沉了一下,依舊淡淡說道:“隨他們去吧,未見他們出來,有可能誤了地下溶,這個嶺南吳道明實在是不簡單呢,我小看了他。算了,已經來不及去管他們了,大事要。”
“是,先生。”蔣老二唯諾道。
《經》相傳是劉基劉伯溫傾盡畢生心所著,裡面俱是極其詭異的辟邪之法,江湖上從未有人見過此書,聽到過此經的人也是寥寥可數。
《經》就是今天來人所要出示的信,臥龍谷守陵人,惟有見到此經方能移陵地,當年劉伯溫佈下此局後,從來沒有人來接過,至今已經600年了。
自己心中異常能夠一睹《經》,歷代守陵人曾流傳下來過幾條經上的,其中就有“騎馬布”避雷電一法,那天晚上自己曾經目睹過老蝙蝠在使用,確實是靈驗無比啊。
今天就要如願以償了,山人想著,臉上出了微笑。
今天是農曆九月十八,朱元璋出生之日,只有在今日夜裡氣最盛的亥子更之時葬下,方可速發。前幾日那兩個谷的勁裝打扮的中年人,儘管自稱是收山貨的,可一眼就看出是會家子,武功均是不低。兩人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自己雖是旗人,但自在京城出生長大,所以一聽便知是來自京畿一帶的人,而且口氣中似乎還顯示出來某種場的威嚴。他倆臨出谷時回頭說了一句話:“九月十八,600年青田之約”,當時自己如五雷轟頂,幾乎驚呆了。
回想起當年,自己飢寒迫病倒在臥龍谷口,被一個白鬚老者所收留,並授自己易數和獨門武功,爲了一名極端的守陵人,老者去世後,自己便爲了臥龍谷的主人。自從那一次巧搭救了寒生,見此孩子意志堅強,聰明向,而且懷怪異的醫,便想收其爲徒,培養其做爲下一代的守陵人。
今夜一切都將結束了。慢,萬一出了差錯呢?
如果來人有詐,按理說來人應該是浙江青田口音纔對,可他們確是講著滿口的京片子,而且帶有腔,今夜要下葬的究竟是什麼人?要知道,葬下去後不出十年,中原必將易主!此事非同小可,必須百般謹慎纔是,一旦發現有詐,自己就要引其去假龍下葬,600年的期待豈可毀於己手?
“先生,吃早飯啦,剛蒸好的老鼠幹。”草屋傳來蔣老二的喊聲。
“嗯”,吳楚山人躊躇滿志的踱著步向草屋而去。
早飯間,吳楚山人著蔣老二蒼老的面孔,心中有些酸楚,唉,這個青田人的後裔,畢生都耗盡在了劉伯溫佈下的這個風水迷局之中了。
“老二,此件事了結之後,你何往?”吳楚山人問道。
“先生,老二願意追隨先生,繼續伺候您。”蔣老二由衷地說道。
“唉,你還是去個家吧,老了也好有個人相伴。”山人勸道。
“先生還要去尋找失散了的妻子麼?”蔣老二關切的問道。
吳楚山人不免有些黯然,許久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夕西下,已近黃昏,“嘎嘎”兩隻報訊的黑烏終於從山下飛來了,蔣老二揮揮手,表示知道了,烏們盤旋了一圈又折返山谷口去了,終於來了,吳楚山人鬆了一口氣。
山人揹負著手,站在草屋前,眼盯著上山的路。
首先映眼簾的是上次谷的那兩個勁裝漢子,步履矯健,氣息平穩。後跟著兩乘竿,最後面又是兩名勁裝漢子,一行共有八人。
草屋前,竿落下,前面這乘竿上坐著的是一個雙目深陷、皮鶴髮,骨瘦如柴著灰中山裝的老者,輕輕地走出竿,雙腳落地竟悄無聲息。
山人心下自是一驚,此人功力深不可測啊。再看後一乘竿,上面蜷著一個瘦弱的人,上蓋著一件草綠的軍用大,看不到其面孔,似乎像是一個病人。
前面的勁裝漢子悄聲在灰老者旁邊耳語了幾句,老者看了下吳楚山人,目冷之極,山人頓覺心中一寒。
灰老者走上前來,拱手施禮,道:“我是青田劉今墨,前來赴600年之約,有禮了,請問先生是……”其聲而音極尖細,直刺吳楚山人耳。
吳楚山人微微頜首還禮,說道:“幸會,在下吳楚山人。”
劉今墨點點頭,冷冷說道:“太極覆太極,青田未有期。”
山人道:“天蠶重現日,伴君行。請問信何在?”
劉今墨面無表的著山人,默默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輕輕翻開來,裡面出一本發黃薄薄的線裝冊子,手捧著遞過來。
山人心中有些發熱,微微抖著接過來,凝神視之。
發黃的冊子封皮上有豎著手寫的三個大字《經》,左下角有兩個小子:劉基。
這就是600年前劉伯溫的手跡?山人心激不已,他輕輕翻開第一頁……
……空白,再翻開第二頁,還是空白!山人連續一頁頁的翻過去,全部都是空白……
吳楚山人大驚失,眼睛盯住劉今墨,緩緩說道:“這是爲何?”
劉今墨嘿嘿冷笑起來,竟如金屬般刺耳,笑聲嘎然停止,說道:“山人可曾見過《經》?”
吳楚山人:“不曾。”
劉今墨又道:“既然不曾見過,此信有什麼問題麼?”
吳楚山人答道:“《經》乃天下辟邪奇書,當年劉伯溫集畢生心所著,而今卻是空白,此當何解?”
劉今墨微微一笑。道:“先祖劉基詐死瞞名連夜出走,傳下這本無字《經》,其實只是做爲日後接頭的一間信而已,並非真的是一本經書。我青田劉家代代相傳,至今已經600餘年,今天前來臥龍谷履約,山人若是無法證明此書非先祖之信,就請指引前往太極暈,莫要耽誤了時辰。”
一席話說得吳楚山人啞口無言,歷代守陵人均未見過《經》,確實不知道此經有字抑或無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該信,可是見這青田劉今墨,可以斷定此人絕非善類,下葬的也不知是何人,守陵人是不準打聽的,萬一弄不好或許爲天下之害,豈不有違劉基劉伯溫的初衷?
山人心中反覆的尋思著,灰老者劉今墨在一邊冷眼旁觀。
半晌,吳楚山人似乎終於下了決心,擡起頭來,緩緩說道:“劉先生,請問首帶來了麼?”
劉今墨手指了指後面的竿,道:“喏,那就是。”
吳楚山人走了過去,準備驗一下首,兩個勁裝漢子上前攔擋住。
劉今墨咳嗽了一聲,擺擺手,示意他們讓開。
山人輕輕的掀開軍用大,裡面驀地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這是一個瘦弱而面呈土灰的老人,顴骨尖突,鼻頰間佈滿了老年斑,青紫的脣,鬍鬚上一層白霜,全佝僂著瑟瑟發抖。
吳楚山人轉過來,面嚴肅的說道:“他是一個活人。”
劉今墨嘿嘿一笑:“當然是一個活人,不然如何能夠速發?當年朱元璋的母親深明大義活葬太極暈,這纔有明一代,深世人所敬仰。今天老人家已經病膏肓,自己願效法600年前的朱母陳氏,以就子之大業,其是何等的高尚。況且老人家的兒子也同意並委託我來親理此事,爲了天下的蒼生百姓,這種大義滅親的善舉堪比洪武皇帝啊,山人請不必猶豫了。”
山人聽罷簡直是目瞪口呆,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吳楚山人,臥龍谷訓並沒有規定不允許下葬活人吧?何況守陵人的職責也止干涉履約之人的安排,我想,這你是知道的。”劉今墨厲聲說道。
他知道,守陵人絕對不能打聽下葬人的份和干涉其安葬事務的,這是當年劉伯溫爲防止的泄遭致朝廷破壞及報復而採取的預防措施,自己是絕對不能夠違反的。
但是,憑此爲謀求帝王之位而不顧及人倫,活葬其父的狼子野心,將來若是真的登上了九五之尊,又豈能憐憫於天下蒼生?單以此等人面心,日後必將禍國殃民啊。
吳楚山人長嘆一聲,心道,想我歷代守陵人苦等了600年,沒想到竟等來了這麼一個大大惡之人,劉伯溫啊劉伯溫,你設下的這個局不但毀了你自己的一世英名,更給中原百姓帶來了一場浩劫啊。
“天已晚,煩請山人帶路。”劉今墨催促道。
吳楚山人想做最後的努力,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他說道:“我要問一問老人家,他本人是否真心實意的願意這麼做。”
劉今墨攤了攤手,不以爲然的說道:“隨便。”
山人彎下了腰,著老人說道:“老人家,你不必說出你的名字,只需要告訴我這些是你自願的嗎?”
老人驚恐的眼神,張了張,沒有說出話來,全上下一個勁兒的發抖。
“老人家得的是‘人運神經元萎癥’,此乃世界五大絕癥之一,你瞧,他已經了一團,本講不出話來了。與其說這樣痛苦的等死,還不如發揮餘熱,對後代做出些貢獻,這也現了老一輩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的高風亮節嘛。”劉今墨在吳楚山人背後介紹道。
山人怔了怔,雖然已聽出來劉今墨的弦外之音,但是仍然是不能夠詢問的,只得無奈的說道:“請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