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江湖遊子 三百五十一章、璇璣
峽谷是地質斷層形,周圍一帶的地氣衝突擾劇烈,地勢各異形了種種天然的風水局,而恰恰在憐心橋這個地方,地氣靈樞如合律相抱。
走過憐心橋是一條碎石鋪的小徑,這深山中居然有如此雅緻的道路,小徑的盡頭是竹林間的一片空地,那裡有一座竹屋,竹屋旁還接了半廈竹棚。
竹棚中有黃土壘砌的竈臺,竈臺旁有竹製的碗架,上面放著各種皿,竹棚的柱子上掛著竹扁、竹籃等。在竹屋前不遠靠近竹林的邊緣,還有一座竹亭,亭中放著竹榻和竹椅,竹榻上有燒水的火爐和沖茶的茶。
向影華帶著吳玉翀走過憐心橋、踏上碎石小徑,小徑上滿是飄落的竹葉,踩上去沙沙作響,聲音聽著很舒服,就像是一種溫的挲。走進竹屋,裡面不大布置的也很簡單,但卻足夠緻,一間小小的廳堂左右有兩間房。
向影華一擺手道:“你挑一間,就住在這裡清修吧,此地水米已備好,果蒗柴薪之類山中可自尋,你有武功也可獵取野味,我不會管你,只要你不邁過憐心橋。……你如今法已廢,但修爲境界不會失去,切記切記,息心便是修養。”
向影華的最後一句話有指點其法的意思,吳玉翀張口言,最終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心中多有些不服啊。若是在功力未廢之前,其實與向影華也是伯仲之間,天機大陣能剋制幻法、隨運轉不爲幻法所,但的無衝化煞訣修爲未必就不如向影華。
在璇璣峰上那番遭遇,兩人並未真正的手,吳玉翀事後還想過,什麼時候能與向影華來一番鬥法,看看誰的修爲更高、手段更?但此時再見,已經沒有機會了,向影華說這番話,多有點討口舌之利的嫌疑,但看神又分明不像。
玉翀就在這裡住下了,心裡明白自己逕是被了,但是轉念一想,其實這對而言也是一種最好的保護。江湖風門各派並不知道唐朝尚曾有一位閣主的傳人,而且無聲無息的就被蘭德先生給廢了,另一方面安佐傑等人如果知道現在的境,恐怕也不會放過,想著想著,不有一種舉世茫茫、卻不知立何的傷。
向影華說息心便是修養,可是吳玉翀思前想後,這紛的心緒如何能平息下來?在綿山室中醒來到達芙蓉谷這一路奔波,還沒有來得及將一切想明白,也不清楚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哪怕遊方當時就那麼放離去,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在這竹屋舍中,吳玉翀的心緒是越來越,既無法睡也不可能像往常那樣奠÷坐養息,於是起走出了竹屋。並沒有逃跑的意思,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只想氣看看山中的夜。
m;nb火爐中燃著微紅的木炭,銅壺冒著微微的熱氣,手裡捧著一杯半溫的清茶靜靜的坐在那裡。天邊有半月,懸掛在峽谷另一端的山脊上,恰好是半遮半掩。清輝撒下照在竹林邊,竹亭中的向影華也恰好披著半月,那山的影和人的影,似乎都是月下的靜謐細語。
看見這一幕,無論是誰都會暗歎一聲,難怪被人稱作月影仙
子。
吳玉)↑走到了竹亭中,在對面那張竹椅上坐下,竹椅發出吱呀一聲響,輕微的聲音卻打破了夜寧靜。向影華提起壺道《“思緒不寧,難以息心?喝杯茶吧,看看這山中夜,它是多麼好,千古以來讓人回味無盡。”
多的夜,能聽見峽谷中的瀑布流水聲,還有微風吹竹葉的輕響,兩人坐在這裡靜靜的喝茶。不知過了多久,炭火的紅漸漸暗了下去,杯中的茶也有些涼了,吳玉蒯」終於問道:“月影仙子,你爲什麼要回到這個地方?”
“我此前只在松鶴谷中清修,從未殺過人,也未遭遇過兇險。可是在這裡我遭遇了平生最險毒的伏擊,不僅以法殺人,而且自己也險些送命,這對我來說都是不願記起的往事、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經歷的遭遇。”向影華緩緩回答,接著又語氣一轉道一一
“但這裡真的很,不是嗎-?後來我知道是你們無衝派中一個潘翹幕的人挑選的地方,這竹林豬舍也是命人設計建造的,果然是人才啊,真的是可惜了!現在看見你,更覺可惜啊。人生際遇並非總如你所願,但那靈樞意境就是讓人如何去欣賞好,山水不僅無辜,而且令人澆。”
吳玉翀低頭看手中的杯子,想起了在南昌梅嶺時遊方對說過的很多話,也許與向影華的表述不同,但含義卻如此默契,這兩人之間似是心有靈犀啊。
山中被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不知不覺的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向影華並不怎麼理會吳玉)↑,如果吳玉)↑自己樂意,甚至就可以當向影華不存在。向影華這段時間在辟穀,以的法修爲還不至於不食人間煙火,但在天地靈樞之間滋養形神,這也是一種閉關清修,一月不食倒也沒什麼。
原來向影華是到此地閉關,吳玉翀在此,似乎只是順便爲之。
吳玉翀天天生火做飯,就在山泉中汲水,峽谷下的水潭可以捕到魚,林間還有竹鼠與青蛙,山中有木耳和各種野菜,油鹽醬醋都不缺。竹扁中曬滿了黃花、野果,用細竹枝穿起一串串小魚掛在竹棚裡,芙蓉谷上每天都有炊煙升起,這悠遠山中增添了一人氣微漾。
在一起呆的久了,吳玉翀才會到“月影仙子”這個名號並不是一種恭維!,也不僅僅是指向影華的形容氣質。
在都市喧囂中生活的很多現代人,往往都有一種葉公好龍之憾,嚮往山青水秀幽靜無人之,坐在寫字間中常常慨如能找這樣一個地方居將是多麼愜意。,可是真把他們送到偏遠山區,沒有網絡,沒有各種娛樂設施,離了現代都市生活,可能頭兩天還有點新鮮,但過
天恐怕就不了了,就想著回去過舒服日子呢,還是水泥叢林中那個家好啊,一切都那麼方便。
若心浮躁,這山中幽境也會變得枯燥無比,若心出塵,那麼塵世喧囂中也會安然寧靜。凡人誰沒有沾塵之念呢,或多或而已,也是或靜或而已,像這種山中的日子並不是一般人能夠的,雖然看上去,但是日復一日,甚至是一種忍與煎熬。
可這些心塵氣息,在向影華的上毫看不見痕跡,靜若這清山,若這秀水,神魂似能融天地萬籟的合鳴之中,就是靈樞合韻之妙。然而雖出塵,卻並非世外之人,真真切切就是一位明而恬靜的子。
向影華這是在以行證悟一一何爲息心便是修養。
這天吳玉蒯」從谷中汲泉回來,看見向影華正以一截細細的竹枝劃地,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細沙土,像是在作畫又像是在寫字。這幾天一直看見向影華在這麼做,向影華不理會,也就沒有湊過去仔細觀瞧,今天終於忍不住走到邊看個究竟,結果一站定,看著看著就神了。
向影華確實在寫字,以竹枝畫字,字字書,以書畫,畫似山川,山川卻又似一篇書法,而書法細觀又似圖譜。但這究竟是怎樣一種圖譖,吳玉翀卻從未見過,假如是李永雋在這裡,可能會想起遊方在青城山談一字之幽的景,而向影華便是把逕字裡山川寫在了地上。
地上寫的字仔細辨認應該是芙蓉谷,字卻似篆非篆如山水紋,又在芙蓉谷三個字中間穿過,寫了憐心橋三個字,筆劃很有勁力,字卻似石鼓文。如果是不識字的人,也能認出這是一幅畫,以字的筆劃譖的一幅畫。如果是通法的人,還能從這幅畫中到那獨特的山水靈樞,分明就是向影華所在的芙蓉谷憐心橋。
玉翀的**力已廢,但仍然應的非常清晰,山川有的境界悟未失,只要心神寧靜一樣可以領略到山水靈樞之妙。眼前的書畫相融,就是方寸之間的芙蓉谷憐心橋,莫名又想起遊方袖中的畫卷,一幅看似簡單的山水圖,卻有千山萬水尋巒疊嶂的妙趣。
此時向影華畫地書,以書爲圖,當然不是在煉。向影華似是知道吳玉)(i心中的疑,淡淡解說道:“這是風水璇璣圖,從自古流傳的璇璣圖演化而來,你有沒有聽說過?”
吳玉翀無言的搖了搖頭,只知道唐朝尚與劉黎共歸於盡的地方璇璣峰,璇璣也可指北斗表斗轉星移,卻沒有聽說過璇璣圖,本能的聯想到天文或太極變換,卻不清楚與向影華此時在地上作的書畫有何聯繫?
假如是薛奇男在這裡,當然知道向影華說的璇璣罔什麼,可是吳玉翀與外蕃在一起的時間畢竟太,真沒聽說過。
璇璣圖的典故,源於南北朝時期一位才蘇若蘭用五線所繡的錦帕,,上面一共有八百四十字,後人在最中心添了一個“心”字,形橫豎二十九行列方陣。這八百四十一字按橫、縱、斜、正、反、迭、跳、回等各種讀法,取三、五、七言皆可詩,經過歷代人上千年的解讀,據說詩近八千首。
這塊五錦恤令人歎爲觀止,後世稱爲璇璣圖,從武則天到蘇東坡,都對此詩固之絕妙意韻讚歎不已。要想把這幅璇璣圖解讀明白,數千首詩斷斷續續恐怕要花好幾年功夫,而蘇若蘭僅僅用了幾個月就繡,足見其才。在陝西訣門寺西側有一條巷子織錦巷,據說就是爲了紀念蘇若蘭。
後世璇璣圖了子的閨房之戲,或者說是一種特殊的刺繡,用各種排列的字組山水花鳥,是畫也是文。當然了,這種璇璣圖不是一般人能玩的,古代識字的人就不多,子識字的就更,就連裡的王熙都不識字。
通詩文、刺繡、繪畫,還有這等錦緞纖塵一般的才心思,實在是耗神之極,因此這種遊戲沒有流傳下來,當代人所知的不多。
向影華此刻畫地書,已經不是那種古典的間房刺繡遊戲,藉助璇璣圖的韻意,以文字談山水靈樞,也符合傳統的書畫同源之詣。看來這山中雖然幽靜,但向影華-的心中一點都不枯燥,真真切切萬生常在,這是突破神念合形之境所必須的閉關悟。
向影華不不慢的解釋完畢璇璣圖,輕輕一揮袖,地上沙土又恢復了原狀,剛纔那幅圖被抹掉了,然後將手中的竹枝遞給了吳玉翀。
不用說吳玉翀也能明白意思,分明就是兩個字一一斗法!
鬥法自有文鬥與武鬥之別,習武之人,平時也可以搭手切磋勁力而非生死相搏。吳玉蒯」此時功力已廢,自然不可能再運轉神念與向影華相鬥,而向影華從第一天就看出來心中有些不服,於是給了逕麼一個鬥法的機會,就是以竹枝畫地作山水璇璣圖。
但吳玉翀修爲境界未失,可以將自己對山水靈樞的悟、曾經運轉神念俯仰天地的會,都融字意圖譜中,看看到底誰更高明?這與天機大陣或幻法大陣孰強孰弱無關,只看各人領悟的境界如何。
吳玉翀接過竹枝,卻半天都沒落下去,這麼鬥法仍然很吃虧啊。別忘了是在國長大的,是高才生但畢竟也是耶魯大學的高才生,詩文書畫的懷雅韻到底還是欠缺了些。而這些恰恰是法修爲到了如今境界很重要的輔助,無壑何以就山川?
但這樣鬥法也沒什麼不公平的,所學就是顯化真人傳下的楊公法。
當初安佐傑來到中國,也意識到以自己的境界更進一步確實艱難,中似乎總缺些什麼,他也曾刻意用功彌補。吳玉翀見到吳屏東留下的那五本畫冊筆記,爲何會那麼想要,原因也不外乎如此。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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