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德森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的臉上沾滿了淚水。

搖搖晃晃的船艙中擁不堪，頭頂上僅有一盞昏暗的煤氣燈，可以看到，十幾個平方的狹窄空間裡塞進了二十多個人。

悶熱溼的空氣中夾雜著讓人噁心的汗臭味，一陣陣的鑽鼻孔。

換作一個多月前，德森肯定已經吐了，但是，現在他已經漸漸習慣這種味道。

他怎麼也睡不著，於是抓住手腕上的鎖鏈，小心翼翼的坐起來靠住船艙的木牆，以免發出聲驚驚醒其他人。

隔著木板，船外傳來海浪的聲音。

“這一次，不知道要被送到哪裡……”德森心裡麻木的想著。

晃的燈讓他的思緒飄飛，想起了剛纔的噩夢，彷彿又回到了一個多月前遭的那次劫難，讓自己家破人亡，淪爲奴隸。

他的家鄉“莫諾隴”是克玫爾公國東部的一座小城，父親在城中經營一家店鋪，雖然不能提供像貴族那樣的奢侈生活，但是養活了一家人，送自己和妹妹去學校，生活富足，比城外的農夫幸福得多。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跟著父親再歷練兩年，就能接手家裡的店鋪，讓勞了一輩子的父親輕鬆下來。

然而，維拿人的到來摧毀了這一切。

莫諾隴離克玫爾公國與維拿王國的邊境線有兩百多裡，前方有軍事要塞和軍隊駐守，可是維拿人不知道用什麼辦法，繞開了防，突然出現在莫諾隴的城外。

德森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那一天，維拿人的騎兵隊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擊潰了城門和守衛。

這些信奉風暴之的惡徒衝進城裡，到放火殺人，一座有著數百年曆史的城市變了廢墟。

當時慘烈的景象，德森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他的父親母親都死在了維拿人的屠刀之下，自己和妹妹躲進地窖，卻還是沒能逃出厄運，被維拿人揪出來。他試圖反抗，但是那個抓捕自己的維拿人是超凡者，力量和速度都碾自己，連劍都沒拔出來就被制服了。

然後，他和妹妹被戴上了鐐銬，一路押送穿過邊境進維拿王國，最後在一個港口被人用黑布袋矇住頭，送上了奴隸船。

當他摘下黑布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得奄奄一息。

聽邊有見識的族人說，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深港城。

奧瑞恩瑟帝國的深港城！

德森一直有個願，能到奧瑞恩瑟帝國走一趟，親眼見識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之一，傳說中那些堪比神明的偉大巫師們所創造的凡人國度。克玫爾公國的貴族和富豪，只要有錢的，都會把子送到帝國培養。據說，連克玫爾大公的幾位王子和公主，從小就在帝國的首都諾斯瑞爾長大。

他沒有這樣的條件，但在學校的時候，用幾年時間學會奧瑞恩語，卻沒有機會行。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奴隸的份來到帝國。

更令人失的是自己本看不到深港城的樣貌。

從奴隸船下來就被連夜送進一座監獄似的奴隸市場，高大的石牆和嚴厲的守衛，擋住了他看向外面的目。

族人被分隔開來，關在暗無天日的監牢裡面。

德森嘗試過逃跑卻本沒有機會。

唯一讓他到慶幸的是，這裡的奴隸主並沒有故意待他們，每天有兩頓簡陋的飯菜，不能吃飽，但也不死。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去一個月。

直到前幾天，他被那些守衛從監牢裡用鎖鏈拉出來，像貨一樣展示，他知道，又一次到了決定自己悲慘命運的時候。

當他被呵斥著擡頭起來，看到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的樣貌非常年輕，只有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應該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德森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高大健壯的材，穿著一簡約的輕甲，背後一襲紅的大披風極爲惹眼，但是都不如他的相貌那麼閃耀，英俊無比的臉龐上有一雙清澈堅定的眼睛，氣質超凡，就像是從史詩中走出的英雄人！

他站在那間奢華的大廳裡，周圍所有人簇擁著他，即使是曾經見過一次的奴隸販子，也是點頭哈腰，一臉的奉承。

德森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覺，心神完全被震懾住了。

那個人用審視的目掃過自己和族人，眼神像湖水一樣平靜，約在自己的上停留了一剎那，非常短暫，不知是不是錯覺，自己似乎被完全看了，沒有留下毫的。

接著，他聽到一句話：“再換一批。”

然後就被拉回到監牢。

德森以爲自己沒有被選中，這本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心裡卻莫名的有幾分失落，腦中不停回想著那個人的模樣與風采。

監牢裡的族人們也在小聲議論那位大人。

有很多猜測，但是沒有人能說得準他的來歷，大家唯一的共識就是，那個人一定是非常強大的超凡者，也肯定是帝國的貴族。

那天過後的第二天，德森和所有的族人再一次被送上了奴隸船。

這次船在海上航行得更遠。

已經四天了，卻還沒有達到終點，悶在船艙中沒有人知道自己將被送到哪裡。一些族人不習慣乘船，還因此生病了，不過馬上就有藥師治療，好像生怕這批奴隸出了問題。

“父親、母親……”德森意志消沉，喃喃低語。

他聽著海浪拍打在船上的聲音，不知不覺中眼淚又流了下來，卻沒有毫的睡意。

原以爲這一夜要熬過去，突然，船艙中響起了刺耳的警鈴聲。

大家都被驚醒。

砰砰砰！

船上的守衛把艙門敲得震天響，吼道：“所有人都起來，到地方了，馬上準備下船。誰敢耽擱時間，小心吃鞭子！”

德森趕站起來，醒了幾個還在迷糊中的族人。

片刻後，船輕輕一震，停住了。

兇狠的守衛們進船艙，把奴隸們一個個的用鎖鏈串起來，揮舞著鞭子，驅趕他們出去到甲板上面。

外面還是深夜，海風吹在上有些涼意。

“已經是深秋了。”

德森貪婪的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了上的亞麻布單，看向外面，頓時發現奴隸船停在一個龐大的港口中。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港口，在夜中一眼不到盡頭，停靠在泊位中的船隻數以百計，碼頭上燈火通明，還有許多工人在辛勤的工作。碼頭中建起了繁榮的街區，一家家的酒館和旅店中傳出喧鬧聲，裡面的人們在徹夜玩鬧。

擡頭看向遠，約約有一座座高大的建築，直天空，其中閃爍著燈，猶如天上的繁星。

德森注意到更高的天空中，有一片異常漆黑的烏雲。

因爲天太黑看不清楚，但是有芒在雲中亮起，勉強照出一些模糊的廓，彷彿藏著龐大的事。

“這是哪裡？”德森失神自語。

不止是他，所有的奴隸都在好奇的張，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

啪……

守衛們鞭子，在空氣裡打出嘯響，喝斥道：“看什麼看，還不快走！”

奴隸們了脖子，一個個心驚膽戰的下船。

到了碼頭上，他們才發現這裡停著十幾輛巨大的汽車，車又重又長，比克玫爾公國的任何一輛車都要更大，車廂裡有一排排的座位，坐得下三四十個人以後，還能再進去幾十個。

有人認出來，低聲道：“這是公共汽車，只有在帝國的大城市裡纔有。”

德森睜大眼睛，他對帝國嚮往已久，當然知道什麼是公共汽車，今天終於見到了。

奴隸們被趕上去，把整輛車得滿滿的。

德森運氣不錯，搶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梆梆的鐵椅子坐起來並不舒服，但是總比站在過道里要好。

一批又一批的奴隸從船上下來，坐上汽車。

片刻後，每輛汽車都被滿了，一陣蒸汽轟鳴聲中，汽車慢慢的開，穿過碼頭上的寬闊道路，駛出了港口。

德森發現那些運送自己到港口的守衛不見了，接手的是一羣傭兵和半人馬。

每個傭兵都是超凡者，穿鎧甲，手握武，他們騎在半人馬的背上，跟在汽車的隊伍兩側奔跑。

公共汽車在黑夜中疾馳，路面平整，只有很輕的顛簸。

德森好奇的著窗外的世界。

他已經能確定這裡還是帝國，但是不知道是哪座城市，心裡有幾個猜測卻無法做出準確判斷。

忽然，公共汽車拐進一條更加寬闊的道路，隨著汽車前進，前方右側出現一大片高大的建築。即使是在夜晚，隔著數裡之遠，也能看到那是一個燈火通明的世界，彷彿不夜之城！

尤其是三座高聳雲的大樓，擡頭都看不見樓頂，像是三巨大的柱子屹立在夜幕之下。

這吸引了所有奴隸的目，發出一聲聲的驚歎。

“我知道了，這裡是都！”一個奴隸突然道：“我叔叔以前來過都，他跟我說過這三座大樓，是模仿巫師塔建起來的，都是屬於一位格拉伯爵的產業。”

“原來是都……”德森心中恍然。

他從奴隸船的航行時間推算，默數帝國沿海的城市，猜到自己不是在都，就是附近的幾個大城市。

汽車繼續行駛。

終於在一個小時後，公共汽車駛進了一座龐大的莊園，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大農場，因爲秋收剛過，多數地裡空的。在莊園別墅的不遠，建有幾個大倉庫，汽車在倉庫前的空地停下。

“都下來！”

外面有人高喊著，儘管語氣不像奴隸守衛那麼兇惡，也沒有鞭子警告，但是奴隸們還是不敢耽誤，井然有序的一隊隊下車。

等到所有奴隸下來，公共汽車立刻發離開。

倉庫前已經有人在等待了，看起來都是孔武有力的超凡者，他們把一千多個奴隸分五個隊伍，每個隊伍二百多人，分配到五個像廠房一樣的大倉庫裡。

進倉庫，德森發現裡面被改造了宿舍，用木板隔幾十個房間。每個房間裡都有一排寬闊的大牀，可以並排睡七八個人也不擁，牀上準備了被子和服，在倉庫的一個區域裡還有洗漱間和廁所。

儘管這些條件仍然很簡陋，但是比監牢和船艙好了不知多倍。

每個奴隸都分配到了牀位和被子服。

傭兵們解開了奴隸們的鐐銬和鏈鎖，似乎完全不怕他們逃走。

驟然得到自由，德森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機會逃跑，但是他看了看守在倉庫門口的傭兵，任何一個自己都打不過。哪怕鼓幾十個人，甚至倉庫裡所有的族人一起手，也是自尋死路。

普通人和超凡者之間差距太大了！

德森老老實實的排隊，經過簡單的洗漱，心都舒服了不。他躺在牀上，聞著被子上的棉布氣味，心神終於鬆懈下來，不知不覺進了夢鄉。

這一次，他沒有再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