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微明，一縷晨穿過狹窄的擊孔，照亮了堡壘樓一角的暗角落。

年輕的戰士背靠牆壁，那一束正好落在他的面前，芒中微塵翻涌。

戰士愣愣地看著那束明亮的，腦子裡什麼也沒想，只是出一隻手，擋住了那束。

溫熱的照在手心，滿是泥灰的手掌慢慢變化角度，戰士的目始終留在掌心，默默地看著那個小巧的斑。

他孔傑，福寧守備部隊中的一員，蟲羣突襲福寧的時候他就戰鬥在第一線。

他從來沒經歷過如此激烈的戰鬥，整整三天時間，邊的戰友走馬燈一樣換了又換，來了一批又一批，有的犧牲了，有的傷殘了，有的走散了，也有的失蹤了，只有他一直堅守在這裡，一直堅持戰鬥。

孔傑從來沒像這幾天這樣恐懼，每天的戰鬥都讓他疲憊不堪，可每一次躺下，他都不敢閉上眼睛，因爲他不知道今天睡著了，明天還有沒有機會睜開眼睛，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

這幾天他經歷了很多，也想了很多，雖然只有短短三天，卻像突然長大了，了，哪怕他的臉依然與三天前一樣稚。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混的腳步聲，還有喊衛生員的聲音，各種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孔傑知道，那是戰友們把傷的同伴送到隔壁，那裡是臨時安置傷員的地方。

他很想過去看看，看到底是誰又了傷，傷勢到底怎麼樣，可是直到最後，他的屁也沒離開地面。

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了也幫不上忙，只能幹看著沒辦法……因爲通被蟲羣阻斷，所有傷員都無法後送，只能把傷勢簡單理一下，讓傷員留在這裡等待後送。

戰鬥是那樣的激烈，輕傷的戰士非常，許多戰友傷勢嚴重，爲了保住他們的生命，衛生員不得不爲傷員注冬眠素。

所有人都知道冬眠素的作用，但是沒人願意注這個東西，因爲大夥都和孔傑一樣，不知道這一次閉上眼睛之後，還有沒有機會睜開。

大多數況下，衛生員都會尊重傷員本人的意見，只有那些必須注冬眠素的重傷員，纔沒有選擇的餘地。

最嚴重的一個傷員，是昨天一個被細攔腰截斷的戰士。

他非常幸運，中彈的時候附近正好有一位軍醫，軍醫還帶著兩個衛生員，三個人一起手，止的同時注冬眠素。

很快就止住了，冬眠素也起了作用，但是斷裂的腸子仍然讓軍醫忙活了很長時間，等傷口完全封閉，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了。

但是沒人知道他能不能活下來，因爲沒人知道冬眠素起作用的時候，他是不是還活著。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多麼的幸運，幸好當時只有他一個重傷員，軍醫才能一直置他的傷口，如果還有其他傷員，那麼軍醫就只能優先置其他人的傷勢，因爲其他人活下來的可能更大，而他很可能已經死亡。

但是孔傑覺得，比起沒傷的戰友，隔壁的傷員已經非常幸運了，至在徹底康復之前，他們即將遠離戰爭，再也不必和蟲羣面對面的戰鬥。

與那些犧牲的戰友比起來，傷員更是極數幸運兒。

孔傑每一次閉上眼睛，都會難以抑制地想起那些慘死的戰友，他們或是葬蟲口，或是喪生蟲足，或是被骨刺細擊斃……孔傑很用犧牲這兩個字，因爲死了就是死了，不管用什麼樣的字眼化，死亡本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而且死亡與死亡也不一樣，死於蟲子的骨刺和細，還能留下個骨，那些落到蟲子手裡的戰友，每一個都是骨無存，連骨頭都會被蟲子咬碎了吞下去。

戰場上有許多的無奈，許多時候，都沒法將戰友的撤下來，爲了不讓戰友的被蟲子吃掉，戰士們不得不用燃燒彈毀掉戰友的。

按軍方的傳統，每個戰士上都要帶一枚榮彈，與以往的榮彈不同，現在守軍用的都是白磷燃燒彈，這東西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候，避免自己，或者自己的落敵手。

如果不想死後被蟲子吃掉，那就拉響榮彈吧！

戰士們都知道落進蟲子手裡是什麼後果，所以拉響榮彈和蟲子同歸於盡的況非常普遍。

僅僅三天，這樣的場景孔傑已經目睹了七次之多……每一次拉響榮彈，戰士們都會看到一個被白磷活生生燒到骨子裡的戰友。

燃燒彈不是殺傷彈，炸之後白磷飛濺，火焰能從皮一直燒到骨頭，因此每一個拉響燃燒彈的戰士，都要承烈焰焚的痛苦。

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景象，可是與焚的烈焰比起來，戰士們更不願意落到蟲子手裡。

沒有人願意死，除非活著比死亡更加痛苦。

每一次遇到戰友拉響燃燒彈，其他人都會開槍，幫助拉響燃燒彈的戰友及早解。

這不是殘忍，而是仁慈。

最開始的時候，孔傑很不適應，但是看得多了，也就漸漸習慣了。

或許今天，也許明天，也可能是明天的明天，或許他也逃不過這樣的下場。

孔傑不知道什麼時候到自己，有些時候他也會懷疑，懷疑自己到了那個時候有沒有拉響燃燒彈的勇氣，但是想到落進蟲子手裡的後果，他就會重新堅定勇氣。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是人一上了戰場，這條命就別在了腰帶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小命就沒了。

其實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跟蟲子沒日沒夜地死磕，再也不用在苦戰中日夜煎熬，說不定死了反倒落得個解。

但他很快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他們就住在福寧城裡，如果自己死了，他們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孔傑又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死，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必須好好活下去，哪怕最絕的時候，也要拼盡最後一力氣活下去。

不是有那麼句話麼，連死都不怕，還怕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