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瓔氣呼呼出了學宮後，就來到了毗鄰大都督府一莊園，走進來時，兩旁護衛紛紛抱拳行禮。

一腳踹開邊門，進院，卻見大廳之空的，拉過一個役從，奇怪問道：“我弟弟呢？去哪裡了？”

役從趕忙回道：“姚先生來了，好像在教授都護什麼學問。”

“姚先生？”

楊瓔嚇了一跳，不自覺放低了聲音。

就在這時，從堂中緩步走出來一位七旬年紀老者，他神容沉靜，雙眼之中彷彿浸了世事。

楊瓔見到他，規規矩矩一禮，道：“姚先生。”

姚先生擡手還禮，道：“楊衛尉。”

楊瓔急急道：“姚先生出來這麼早，是不是我弟弟哪裡做的不對？先生告訴我，我來教訓他。”說著，揮了揮小拳頭。

姚先生道：“非是，都護很好，我是來向都護告個假的，近來家父不適，需我服侍榻前，下來恐怕不能再給都護授課了。”

楊瓔一怔，眼眸中擔憂之，道：“姚老公府的又不好了麼？”

姚先生平靜道：“自開春以來就一直咳嗽，後來恢復了一些，勉強過了士議，而今病又有轉重的跡象。”

楊瓔躊躇了一下，道：“可，可是，我舅舅那裡，舅舅他……”

姚先生平靜道：“都尉同意了。”

楊瓔頓時一陣失落。

姚先生看一眼，道：“聽說衛尉今天去上課了？”

楊瓔馬上擡頭，道：“是，舅舅安排我去的，學一門外邦語言，先生也很好，就是有些嚴厲。”

姚先生道：“那就好好學，先生嚴厲點，對你們是好事。”

他頓了下，叮囑道：“照顧好都護。”

楊瓔重重嗯了一聲。

轉過，目注著姚先生走出去，看著那有些蕭瑟的背影，不知爲什麼，鼻子有些發酸，心中總覺有些空落落的。

半晌，哼了一聲，惱道：“一定是小弟把先生氣的，不然先生怎麼會走！”

擰轉，邁著大步往裡走，旁邊的侍從都看這樣子，都是不敢阻攔。

衝到堂，見一個十歲左右的清秀小坐在上面，單眼皮，眼眸略帶金，穿彰顯威儀的大都督服，頭上戴著垂著瓔珞的闢域冠，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小見到時，放下手裡的東西，站起來一禮，道：“阿姐。”

楊瓔幾步衝上前去，一把抓住自己胞弟的領子，狠狠道：“說！是不是你幹了什麼壞事，把姚先生氣走了！”

小驚愕睜大眼，隨即急道：“阿姐，先生是自己要走的，我也攔不住啊。”

楊瓔狐疑的看了他幾眼，道：“是麼？”

小使勁點頭。

“唉！”

楊瓔把自己弟弟放開，沮喪的到了一邊的鋪著厚厚錦墊的靠榻上坐下，莫名的有些心煩意，眼中也多了幾分迷茫。

小走到邊，小心翼翼問道：“阿姐，你沒事吧？”

楊瓔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小又看了幾眼，好奇問道：“聽聞阿姐今天去了學堂，不知那裡是什麼樣子？先生教的學問和姚先生是一樣的麼？”

“該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

楊瓔不耐煩的回了一句，可隨即想到自己還有作業要做，頓時覺頭到要炸了。

看了看自家胞弟，眼珠一轉，道：“想知道我今天學了什麼麼？拿紙筆來，我說你寫。”

小哦哦兩聲，爬到案前，將紙筆都是拿來，然後眼看著。

楊瓔咳了一聲，開始口述起來。

以往學什麼東西都是左耳進去，右耳出來，不像自己的胞弟那麼聰明，教什麼都一遍就會，所以本是準備自己想起來多就寫多，記不起來的讓自己弟弟隨便發揮，矇混一下也就過去了。

只是驚奇發現，今天學堂上所教的東西自己居然全都記住了，不假思索的就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覺自己就像是在夢裡，一把奪過小手中筆桿，了自己的腮幫，嗯，有些疼，暗自懷疑，“難道我本來就很聰明？只是以前一直沒有認真學？”

小看著自己寫下的字，小臉上全是佩服：“這位先生和姚先生一樣厲害。”

楊瓔沒好氣道：“你又沒去上課，你知道什麼？”

小這次卻是反駁道：“可是姚先生講的東西，阿姐有時還記不住，但這位先生講的阿姐都能背下來啊。”

楊瓔怔住了，隨後沉默下來。

小有些不知所措，拉了拉，道：“阿姐你怎麼了？”

楊瓔搖頭道：“沒什麼。”站起來，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道：“姚先生讓我好好學，好好照顧你，我會做到的。”

張此刻也已是回到了居，今天他從這些學生份背景上，不難看出都護府對這件事的重視。

原本他爲輔教，還有教授學的義務，不現在學宮爲了讓他專注於此，讓他暫時不必對此負責。

不過等到他把堅爪語教授完畢，想必也是需履行輔教責任的。

來到書房，他從桌案上拿起來這幾天的報紙，一份份翻看著。

這裡並不是只看一份報紙，而有十幾份之多。

如今的報館不是隨意一人就能開的，其必然擁有深厚的背景，且誰要是敢私下刊登其他報紙消息，那司寇衙署第二天就會找上門來。

這樣一來，同樣一件事，在不同的報館裡，所發表出來的消息可能就並不一致。而他將之互相參照對比，從多個角度進行觀察分析，就有利於對一些關鍵消息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他留意到，最近大部分報紙上都出現了都護府捕殺異神信徒的消息，且集度非常高。

正在翻時，他發現裡面夾著一張小報，看著有些眼，回憶了一下，這與他當日達到瑞時，在碼頭上看到的某張報紙很是相似。

而上面的容卻是非常惹人眼目，說是瑞城外某上百口人的村莊連人牲畜一夜消失，疑似是被一些異神信徒走了。但是的日期、地點、村莊名字一概沒有，讓人很難相信這裡面的真實。

他想了想，就把李青禾了進來，問道：“這張報紙是在哪裡買的？”

李青禾回道：“先生，是夾在某一份報紙中的，青禾想著也是一份報紙，所以也就未曾拿走。”

張道：“下次要是再看到，別扔了，也一樣帶回來。”

李青禾道：“先生，我記住了。”

張這時又一翻，正好翻到了翰墨報館印發的報紙，他找了一找，在右下角看到了一篇文章，正是之前讓李青禾給安廬居的，想來現在應該有很多人看到了。

瑞東城，一座佔地十餘畝的豪宅大院，宏整華麗的主樓之中，段帶著眼鏡，正翻看著今天的報紙。

只是他發現，原本介紹食的地方卻被一篇陌生文章替換了，覺有些奇怪，同時也有些憾。正想看看這文章有些什麼門道，聽得一陣清鈴聲傳來，門外有侍從提醒道：“衙君，郎回來了。”

段來到窗邊，就見一輛馬車從宅子外駛進來，從上面下來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不過沒有朝主樓來，而是直奔廚房而去。

等了好一會兒，一門三十多的役從走上來，有些尷尬道：“衙君恕罪，郎他也是壞了，一路上吃了不東西，還是嚷著。”

段笑道：“沒事，知道，這就是腦了！唔，今天的先生有點門道啊。”他對那役從道：“讓他吃完後來我這裡一回，我有些話問他。”

役從躬聲一揖，退了下去。

段回到躺椅上，把報紙拿起，翻回到方纔那篇文章上。

這裡面寫到，許多土著部落喜歡祭拜潔淨之神“翁努”，並把翁努的神像擺在家裡。就算都護府治下的一些村莊也有專門的祭壇。

不止如此，現在許多天夏人也有這個習慣，雖然都護府屢下令，可是效果不大，究其原因，是這個神像備驅逐鼠蛇毒蟲的作用。

可寫到這裡，下面筆鋒一轉，說到許多人以爲這是神力所帶來的恩賜，但實際上這是一個延續了數千年的“騙局”。

段看了前面，本來以爲這又是都堂上某位發表的止異神祭拜的斥文，可讀到這裡，一下來了些興趣。軀坐正了一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展了展報紙，繼續看下去。

下面寫到，“翁努”神之所有這樣的本事，實際上是用了一種名爲“壺黎木”的木材。

“壺黎木”是一種長在安山附近的木材，通常用來製作傢俱，幾乎人人家裡都有。但很有人知道，但凡兩百年以上的壺黎木，其樹芯因爲年歲長久會誕生一種微弱的草木靈，從而就備了驅逐鼠蛇毒蟲的本事。

文章說到，或許是古代的土著先民們發現了壺黎木樹芯的作用，把它雕刻了神像，後來以爲是神保佑了自己，但實際上，保佑民衆其實是他們自己，而不是什麼其他東西。

而在最後一段，文章還教人如何分辨壺黎木的年份和真假，以及沒有這種木芯時，驅逐蟲蟻的各種巧妙方法。

段看完後，也是心中恍然。

他覺得很有意思，以往報紙上刊登的東西，大多義正辭嚴，就算他之前喜歡的食介紹，用語用詞也很刻板，一般很見到這種既富有趣味，無形中又能破除神異的文章。

且整篇文章邏輯清晰，語句到位，又不失風趣，裡面涉及的知識面也非常多，這絕非尋常人能寫得出來的。

他目不由移到最下面，見那裡的署名是“陶生”。

他想了想，這個名字之前從沒聽說過，心裡猜測對方應該是泰學宮的師教或者學令，不然也不可能登載在瀚墨報館的報紙上。

正在思索時，房門被敲了敲，然後匆匆走進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

他擡頭道：“什麼事？”

那管事一揖，道：“衙君，司寇衙門請求武庫調撥一百支火銃。”

段拿下眼鏡，皺眉道：“上個月方纔給了他們一百支，怎麼這個月又要了？”

管事嘆道：“也不怪他們，聽聞前幾天司寇巡卒發現一異神教徒的祭祀地點，雙方發生了戰，據說死傷了五十多人，還有三十多支火銃被搶走了。”

段皺眉道：“這麼嚴重？”

管家無奈道：“司寇衙署那裡也是怨聲載道，因爲這等事本應是由神尉軍置的，可是衙君也知，這次士議過後，神尉軍言稱整訓，把所有人手都調回去了……”

段嘆道：“這是在給都堂施加力啊，看來都堂上又有哪位要站出來去職以安神尉軍了。”他思索了一下，道：“給他們撥，再給他們加撥一百支！”

管事吃了一驚，道：“衙君，是不是太多了？”

段沉聲道：“不多，武壞了可在再打造，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我天夏子民的命，要比那些所謂的異神教徒貴重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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