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城走出衛生間，剛好聽到外婆說：“這些東西你們拿回去，太貴重，就算放在這裡也沒人吃。”

鬱家四嬸跟兒媳婦對視一眼，以爲老太太還生氣。

外婆嘆了口氣：“我的話就是字面意思，我的經不起補，那孩子還年輕，不需要這麼早吃這些，收下用也不大，所以你們還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看到外孫出來，老太太囑咐：“客人走的時候，你幫忙把東西拎下去。”

鬱家四嬸婆媳聽了，連聲說不用不用，尤其是鬱家四嬸，端的是賢惠婆婆的樣子：“孩子還弱著，我們自己拿就行。”

外婆點點頭，眉頭舒展：“讓你們麻煩了。”

老太太讓傾城把東西拎下樓，也只是說說而已，猜到對方肯定不會答應，這麼說不過是想讓人把東西帶走。

鬱家四嬸們坐了會兒，覺差不多了，婆媳倆起告辭。

回到車上，鬱家四嬸覺得頭疼，忍不住了太：“也怪我昨天沒個把門，被明惠那個不著調的往坑裡帶。”

兒媳婦發車子，往後視鏡裡看了眼發愁的婆婆：“不是說胎停孕麼，那就是母的緣故，跟旁人沒什麼關係。”

今天們過來，也是有原因的。

鬱家四嬸就一個兒子，不在恆遠上班，但自己開的小公司跟恆遠有合作，當年公司能起來也是因爲背靠恆遠，這些年下來，恆遠一直是他們最大的客戶，昨晚回家把事一說，兒子立刻讓帶上自己老婆來醫院賠禮道歉。

開始不怎麼願，好歹也是長輩，直到兒子說公司跟恆遠的合作過年得續約。

恆遠雖然還是鬱林江在當家，很多事其實鬱庭川就能說了算。

現在人孩子沒了，難保不會遷怒。

“我看咱們家這位堂兄是不是把運氣都耗生意上了，第一個孩子是聾啞的，現在第二個又沒了，指不定以後就……”

兒媳婦閉，因爲婆婆那投來的警告眼神。

鬱家四嬸收回視線，其實想的跟兒媳婦差不多，就因爲第一個兒子不健全，鬱庭川才更在意接下來的孩子，要不然怎麼肯跟個家庭條件那樣的結婚，還要擺婚宴，顯然是想兒子想瘋了，嘆息一聲：“可能這孩子跟鬱家沒緣，老二年紀也不大，以後還是會有的。”

兒媳婦笑了笑，半開玩笑的說：“也可能是孩子母親沒這個福氣。”

見婆婆又看過來，也沒覺得自己有說錯，繼續道：“我以前就聽說過，第一胎掉了，後來再生的孩子不如頭胎聰明。”頓了頓，的聲音稍稍放低：“您也知道，圈子裡的消息都靈通，我聽人提起過，堂兄要結婚的這位以前就跟人牽扯不清，前些天顧家不還去醫院鬧了，當母親的要是早就壞了，孩子留不住也不足爲奇。”

鬱家四嬸突然冷下臉：“好好開你的車，這種話不準再說，也不準傳出去。”

“……”兒媳婦瞬間噤聲。

鬱家四嬸又訓斥：“聽到沒有？”

兒媳婦保證：“媽你放心，我就跟你說說，肯定不會在外面講。”

鬱家四嬸沒有再說話，靠著後排座椅，心裡想的卻是鬱家十月一號的喜事，不知道這樁婚禮還能不能辦。

……

宋傾城在醫院待了兩天，隔日上午就被老趙接回云溪路的別墅。

住院時間短，沒有什麼要收拾的東西。

回到云溪路八號園，鞏阿姨已經做好午飯等，宋傾城先上樓回了趟自己住的客房，開門後發現的箱子不見了，就連牀上也空空的，沒有睡過的牀單被套，和剛住進來的那晚一樣。

宋傾城下樓詢問，鞏阿姨詫異的看，隨後解釋：“昨晚先生回家，我問他宋小姐是不是明天出院，是的話我就收拾一下客房，結果先生說不用，讓我直接把你的東西移到主臥就行。”

“……”宋傾城確實真不知道。

再上樓，去主臥，果然在帽間找到自己的拉桿箱。

鞏阿姨也跟上來：“左側的櫃還有空著，屜也是的，不用擔心放不了。”

宋傾城衝鞏阿姨微笑了下，卻沒有把箱子裡東西收拾出來的意思，從主臥出來，往過道盡頭看去，總覺得那兒多了點什麼。

像是到某種牽引，宋傾城擡腳走過去。

止步在一個關著門的房間前，握上門把手，然後轉開門。

宋傾城對別墅裡的房間有過大致瞭解，這裡以前是閒置的，當看到裡面的東西，有微微的怔忡，視線停留在那兩卷擱在地上的卡通牆紙上。

鞏阿姨沒有瞞，在旁邊說：“這是昨天下午裝修公司送來的，先生不在，我給他打了電話，他讓人送上樓擱在這裡，我聽裝修公司的工人話裡的意思，是準備打通兩間客房，然後重新做裝修，不過先生在電話裡說暫時不敲牆了，讓他們先回去。”

孩子都沒了，再裝修嬰兒房的確也沒什麼用。

宋傾城看著空曠的房間，無聲嘆息，這幾天以來第一次到那麼深刻的歉意。

就像兩個人一起合作開發產品，一個提供資金，另一個負責機，開始很順利，給融資者滿滿的信心，結果突然有一天，機出了問題，所有產品全都報廢，接到消息的時候，融資者已經在準備產品的外包裝跟宣傳，那一刻的心可想而知。

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到這個比喻，卻也覺得十分的切。

宋傾城合上房門，對鞏阿姨說：“下去吃飯吧。”

……

吃過飯，宋傾城接到沈徹的電話，託沈徹去辦的房產證已經拿到手，沈家在房管局有親戚，所以辦起事來效率高許多。

“要我現在給你送過去？”沈徹在那邊問。

宋傾城說：“不用，明天我要辦轉戶口，順便去你那裡。”

沈徹點頭應下，過了會兒又道：“鬱庭川是不是從深圳回來了？”

“嗯。”宋傾城忽然笑：“你最近怎麼這麼關心他？”

“我是關心你好嗎！”沈徹覺得自己是被咬了的呂賓，相較於調笑的語氣，他顯得格外嚴肅：“你孩子沒了，他怎麼個態度，有沒有——”

“沒有。”宋傾城打斷他，知道他想問什麼：“他還說過陣子帶我出國玩。”

電話那頭沒吭聲。

宋傾城把手機換到左手，重新回耳朵：“不相信？在你心目中，我的戰鬥力就那麼渣？”

“信，怎麼不信，你不綁竄天猴都能上天了。”

宋傾城能想象他正在翻白眼，笑了笑：“我真的沒事，中午回了云溪路八號園這邊，和你打完電話，我準備睡個午覺。”

沈徹聽的口吻不像作假，稍稍放了心，掛電話前仍照例代：“有事一定要告訴我，25號前我都在南城。”

“好。”宋傾城的聲音帶著笑。

……

沈徹收起手機，轉就看到不知何時站在那的沈摯，今天是爺爺的生日，沈家人能回來的都過來吃午飯，伯父一家人也來了，包括沈摯，跟他素來形影不離的陸韻萱卻沒有過來。

宋傾城讓辦的房產證，就是姑姑剛纔帶過來的。

沈徹突然沒心思跟沈摯打招呼，轉去了院子外，在旁邊的小超市買了棒棒糖，出來後發現沈摯在外面等自己。

沈摯正著煙，瞧見他，扔了煙踩滅，問：“傾城的孩子怎麼回事？”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沈摯已經不再喚宋傾城作‘宋宋’。

宋傾城流產的消息好像沒瞞住。

沈徹不作搭理，低頭剝著糖紙往回走。

下一秒，他又被沈摯扯住，沈摯目沉沉的問他：“什麼時候買的房子，爲什麼要買房子，跟鬱庭川鬧掰了？”

沈摯從小就聰明，沈徹自認比不過這個堂哥，包括在城府方面。

沈徹擡頭，看著堂哥反問：“你現在跟陸韻萱不好的，管的事做什麼，既然這麼想管，早幹嘛去了？”

沈摯和他對，頭了，問出在心頭的疑：“能跟鬱庭川在一起，是不是你搭的線？”

沈徹在皇庭工作幾年，認識那麼多大老闆，拉個皮條是很容易的事。

外面都傳，宋傾城是靠同學搭上鬱庭川。

沈摯卻很明白，自己這個堂弟纔是最好的捷徑。

沈徹也聽懂了沈摯的意思，沒有否認：“是我搭的又怎麼樣？”

話音剛落，領已經被沈摯扯起來。

“幹嘛，還想打我？”沈徹嗤笑：“你不提宋宋，咱們還能好好做堂兄弟，這麼多年，最沒有資格過問的就是你。”

說著，沈徹低了聲音，也在制緒：“你早就跟陸韻萱好上了，爲什麼不告訴？我也是個蠢貨，那時候在你手機上瞧見陸韻萱的來電，就該聯想到一塊，而不是在跟我說你生日還要出差的時候，還傻呵呵的告訴，實習生都那樣，老闆說往東就不能往西。後來發現你可能是跟陸韻萱去了柬埔寨，我也不敢告訴，要是我當時跟說了，本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

沈摯淡淡的道：“那你後來跟說了麼？”

“……”沈徹沉默。

“還是沒有。”沈摯替他回答：“你怕告訴，不會再跟你做朋友。”

“老子最起碼還知道彌補，不像你，只會不斷傷害。”

沈徹剛說完，人已經捱了沈摯一拳跌在地上。

沈摯手指著他警告：“我不管你怎麼活，以後不準再給拉皮條，不是那個圈子的人，不適合那種活法！”

“媽的！”沈徹猛地衝過去，拳頭往沈摯臉上招呼，然而，還沒到沈摯就被反擒住在牆上，他打不過沈摯，只能忿忿罵著：“這副樣子還不是你害的，都行走了還要挑活法，都是你們這羣王八蛋，你還跟他們合夥欺負，老子早八百年就該弄死你！”

……

宋傾城沒睡午覺，剛打完電話，鞏阿姨就在樓下喊。

打開房門，差點跟鬱菁撞上。

鬱菁跟大眼瞪小眼，大概過去十來秒，宋傾城先開口道：“如果我沒記錯，今天好像不是週五。”

“今天週二。”鬱菁邊說邊往裡走：“你咋搬到我二叔這兒來了？”

害往帝都花園白跑了一趟。

鬱菁一邊坐在沙發上，一邊扯下倒掛的書包，二話不說就拿過宋傾城那杯開水，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杯，然後心滿意足的把杯子放回去，擡起頭看宋傾城：“你肚子裡的孩子真沒了？”

宋傾城確實沒告訴自己住在這兒的事，又聽鬱菁問起孩子，還問得這麼單刀直，也沒有扭扭。點了點頭：“胎停孕。”

“就這樣？”鬱菁一臉難以置信。

宋傾城被逗笑：“不然呢，你怎麼從學校出來的？”

“這不是請了陪產假麼？”

這個假，在元維能請到的恐怕也不多。

鬱菁直雙，懷裡還抱著書包，發現宋傾城一直站著：“你怎麼不坐？”

宋傾城解釋：“在等洗手間裡的水燒開。”

話音剛落，傳來水開的嗚嗚響。

宋傾城去了趟洗手間，再出來拿著電熱水壺，走到茶幾前放下，拿了個乾淨的玻璃杯，在鬱菁的邊落座：“不想下樓，所以拿了個電的上來。”

鬱菁看到手裡的小袋益母草顆粒，問：“這幹嘛的？”

“清宮後醫生配的。”宋傾城把藥倒進杯子，用沸水沖泡：“要喝一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