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番外十五：陸知

陸知讀大學的時候， 考到了H市。

出發的前一天，被陸遙堵在門口。

陸知說：「遙遙，你幹什麼。」

陸遙這時候，才長到陸知的腰邊上， 個子小小的， 臉糯糯的，腮幫子鼓起來，兇的瞪著陸知。

「你要去哪裡讀書！」

陸知說：「去霍格華茲。」

陸遙立刻和他扭打在一起。

說是扭打，倒不如說是陸遙單方面的掛在陸知上， 像個樹袋熊似的。

陸知從樓上走下來， 他就死活不鬆手，拉著陸知的背。

傅清寒見了， 笑道：「哥哥去哪裡買的新書包啊？怎麼脾氣這麼差的啦？」

脾氣很差的新書包陸遙，委屈死了， 眼眶紅紅的，還要板：「我也要和陸知一起去讀書！」

陸知說：「遙遙，哥哥。」

陸遙掛在他背上，他視若無，拉開凳子就開始吃早飯。

陸遙脾氣倔的很，陸知不答應他，他就耍賴。

但早飯實在太香了， 勾引的他肚子咕咕。

陸知舀了一勺皮蛋粥， 吹了吹， 手往後面一塞， 塞進了他裡。

陸遙吃完了粥，還一口咬住了他的勺子。

陸知往前一扯，勺子扯不出來了。

陸知：「你是小狗嗎？」

陸遙堅定不給他勺子，咬住不放。

陸知只好用筷子吃粥。

陸興看到陸遙這幅樣子，當場怒了：「你幹什麼，多大了！」

「滾下來！」

陸遙這時候，還有點兒怕陸興，因此很不願的從陸知上爬下來。

傅清寒給他兌好了牛，溫道：「遙遙，哥哥是去讀書的，放假的時候都回來的。」

陸遙小臉一垮，彆扭道：「我也要去！」

「你去幹什麼，去給你哥添嗎？」陸興拍了一下桌子。

陸遙氣鼓鼓，不說話。

陸知道：「遙遙，可是你沒有車票啊？」

陸遙：「我藏在你的行李箱裡面。」

傅清寒：「哥哥坐的是飛機，怎麼，你要托運嗎？」

陸遙聲音越來越委屈，帶上了哭腔。

「我可以快遞過去。」

陸知說：「遙遙不要鬧，我過年就回來，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帶。」

陸遙這時候正在氣頭上，他什麼都不想吃，小小年紀，就知道恐嚇陸知。

「你過去會吃不好穿不暖，你還是在家裡好！」

陸知說：「我要是在那裡吃不好穿不暖，我就回來。」

陸遙癟得更厲害，眼淚汪汪的，金豆子往下一串一串的掉。

陸知把他抱到前面來：「哎喲，還哭呢，男子漢不要輕易掉眼淚，知道嗎？」

「那你能不能別去讀大學。」

陸遙不知怎麼的，直覺似的，不想讓他哥出家門。

他總覺得，這一走，好似永遠都見不到了。

「好不容易考上的，能不讀嗎，以後沒文化，就不能教遙遙讀書了。」

陸遙說：「我也不讀書了，你也不要讀書。」

陸知說：「怎麼就這點兒出息？」

無論陸遙後續如何撒潑耍賴，開學前幾個禮拜，陸知收拾好行李，一趟飛機，從北方飛到了南方。

他讀的藝專業，學的雕塑，剛來江南水鄉的時候，生活上確實有一些不適，待了幾個月之後，他就完的適應了新環境。

陸知是一個閒不住的人，一個藝家，總是有一點別一格的理想。

他小時候的中二病理想是拯救世界上所有被欺負的小孩兒，按照這個理想，陸知應該去考警校，但是他考了藝，這就是他想法稀奇古怪的地方。

陸知因這個理想，又因喜歡在H市裡瞎轉悠，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個平凡無奇的下午，萬里無雲，烈高照，他在一片沒有開發的城區裡，遇見了李明珠。

準確來說，一開始遇見的不是李明珠，而是遇見一堆小孩兒打架。

這片地區是個城中村，城中村裡面的小孩兒打架，那是一件很常見的事。

一般不太嚴重的話，大人都懶得多管閒事，反正小孩子打架，打一會兒就分出勝負了。

但陸知是一個奇怪的大人，普通的大人不會管的事，奇怪的大人要來管一管。

他這會兒十九歲，熱的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李明珠雖然很會打架，但是寡不敵眾，打人家十拳，自己總會挨兩拳，加之才九歲，蘿蔔丁這麼點兒大，很容易陸知想起陸遙。

陸遙比小一歲，也是這個年紀。

陸知當即走上去，替李明珠解圍。

那群人多勢眾的小孩兒，一見有大人過來，立刻做鳥哄散。

李明珠從水泥地上爬起來，拍拍服。

灰塵拍的到都是，臉也髒兮兮的，頭髮了一團。

往左邊走了幾步，把自己扔在地上的書包撿起來，背在背上。

一邁，就想走。

陸知連忙攔著：「哎！你怎麼連聲謝謝都不說？」

李明珠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陸知不依不饒的追上去：「小朋友，你很沒有禮貌啊！」

李明珠冷酷道：「讓開。」

陸知頓時來了興趣。

他最喜歡的就是收拾李明珠這種不服管教的小孩兒，其中的典型例子就是陸遙。

陸知跟著走。

李明珠人小小的，也短短的，陸知長，追著幾乎沒怎麼用力。

餘瞥見陸知在後面跟著，心道：莫名其妙。

李明珠加快了步伐，想要甩掉陸知，結果走快了，陸知也走快了，大有和較勁意思。

在這麼走下去，就能走到自己家了。

李明珠的防範意識很重，一個陌生人跟在自己後面，是絕對不可能往自己家方向走。

所以背著書包，開始繞起圈子來。

從小心思縝，饒了半天，陸知發現不對勁了。

原因是他已經第三次走過這個超市了。

陸知心道：年紀小，心思重。

李明珠默不作聲的研究了一下陸知，發現他這個男人，悠哉悠哉，閒庭散步似的。

李明珠咬了咬牙，仔細一想，打？肯定是打不過陸知。

除了繞遠路甩掉他，李明珠暫時沒有什麼好方法。

在這個老舊的城中村裡面東繞西拐的，陸知跟在後面，越來越覺得這小孩兒有意思。

李明珠被他跟的煩了，轉過，眼神不善的盯著陸知。

「你跟著我幹什麼？」

「你欠我一句謝謝啊。」陸知笑道：「我剛才可是不顧義無反顧的救你於水深火熱之中啊！」

一共用了三個語。

李明珠警惕道：「不顧？」

「你是指你走的那兩步嗎？」

陸知當時就往前走了兩步，那群小破孩一看到有大人過來，立刻就放開李明珠了。

所以他上的什麼不顧完全都是扯淡。

「走兩步也很不顧了好嗎，正所謂，什麼我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嘛！」

陸知的臉皮，厚就厚在這個地方。

李明珠長到這個年紀，還沒見過這個段位的男人，當即咬牙切齒：「你腦子有病嗎！」

陸知說：「小朋友，我這是救你啊，你就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嗎？」

李明珠生氣的時候，也十分忍。

的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陸知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他道：「不然這樣，你請我吃頓飯……」

他話說到一半，又考慮到李明珠還是個小孩兒，上也沒幾個錢，於是趕改口，「……一個冰棒也，我就當你知恩圖報啦？」

李明珠說：「神經病！」

這小孩！

陸知說：「我服了你了，你這個人一點恩的心都沒有。」

李明珠不但沒有恩的心，並且因為被陸知纏著煩了，立刻蹲下，抓起一把石子，威脅道。

「你不走的話，我就把它們扔到你上來！」

陸知看這個樣子，好似真的會把小石頭砸到他上。

雖然砸不出什麼太大的傷害，但是被砸一次，還是能痛半天的。

陸知往後退了兩步，只好離去。

結果他上某某小學，給某個班帶雙休的興趣課的時候，又看到了這個小孩兒。

李明珠對畫畫沒什麼興趣，上課的時候正在幫同班的同學抄作業。

自己寫完了，現在又幫別人寫，然後賺一些微薄的收。

陸知進來的第一眼，就注意到後排的這個小朋友了。

越看越眼，最後想起來，這不是前幾天打架的那個小孩兒嗎？

李明珠幫人寫作業還寫的認真的，陸知走過來了都沒發現。

後排的另一個小朋友推了推：「李明，陸老師看著你呢！」

李明珠抬頭一看，正好和陸知看個正著。

到底只有這麼點大，哪知道天下有這麼巧的事，登時眼睛瞪得老大，也微微張開。

陸知說：「好巧啊！」

他順勢看了眼李明珠的作業本：「你李明？」

陸知詫異了一下。

他上回看到李明珠的時候，分明看著是個小丫頭片子，但這個名字取的……過於男化了一點。

李明珠在學校裡還算尊師重教，陸知問，就點點頭。

陸知放下作業本，問道：「別的同學都在畫畫，為什麼只有你不畫？」

李明珠：「我不會畫畫。」

「正因為你不會畫畫，所以學校才找老師來教你們畫畫。」

陸知坐在邊上，幫把作業本收起來。

攤開白紙，又幫削好了鉛筆，遞給：「現在畫，我教你。」

李明珠著鉛筆，悶聲不響的，在白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豬頭。

怪小孩子氣的。

這時候，本來也就是個孩子。

陸知哭笑不得，彈了下的額頭：「你想考零分嗎？」

李明珠心想：我考零分又怎麼樣，和你有什麼關係？

初遇陸知，就是這麼兩件事。

陸知教畫畫，後來把這個小白眼狼終於喂了，偶爾還能去家裡蹭一頓飯。

李明珠也只有遇到陸知這一兩年，過得比較愜意。

陸知總有無數個稀奇古怪的想法，站在搭的小小的灶臺前面，替做飯洗碗。

名其曰：小孩子的年就應該到玩，有大人在，不用做飯。

陸知和說，他有一個弟弟，比小一歲，和的脾氣一樣難搞。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滿是寵溺：「有機會我把他拎到你面前看看，我估計你倆待一塊兒，非得天天打架不可。」

李明珠趴在小凳子上寫作業，不服道：「我才懶得見他。」

補充：「你弟弟肯定和你一樣討厭。」

陸知誇張的捂著口：「在你眼裡我就有這麼討厭嗎？小明珠，你真是太讓我傷心了，快扶我一把——」

李明珠又說：「神經病！」

這個『神經病』，神經是沒有病的，上大大小小的病到不。

李明珠總看著陸知吃各種各樣的藥，吃的比蘇天瑜還多，有時候，良心發現了，也會擔憂一下。

「你很差嗎？」

陸知吃了藥，著的腦袋，把梳的整整齊齊的頭髮，的七八糟。

「放心，死不了的。」

可惜陸知是個騙子。

李明珠是個小騙子，他就是個大騙子。

他擅自的來，又擅自的走。

來的時候帶了一束，走的時候又留給無盡的黑暗。

陸知和相的那幾年時，好似做夢一樣。

在陸知剛走的那一年，每每晚上從噩夢中驚醒，渾都是冷汗。

夢和現實已經分不清了，陸知到底是存在的，還是杜撰出來的，兩者搖擺不定，日拉扯著的神經。

李明珠的神狀況一落千丈。

一個人要是沒得到什麼，失去的時候，倒也不會這麼痛苦。

可惜得到了，在失去，那就了一場災難。

這場上的災難，將從一個黑暗，拉了另一個黑暗中。

深淵幾乎是層層疊疊，一環套著一環，往前一走，就能跌落的更深。

神不穩，頂著巨大的力讀完了初中。

八月十二號這天，二炮給拿了一張清華大學的學生證過來。

他見了李明珠，擔心道：「你沒事兒吧？」

李明珠臉鬱的能滴出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人走在崩潰邊緣。

一細細的線拉扯著，稍有不慎，整個人就會散架。

李明珠拿著這張學生證，擺擺手：「我沒事。」

二炮心想：這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

走出房間門，外面豔高照。

越往前走一步，就離太越近一步。

正午的照在上，將影推至的後。

正朝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