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去,就看見李氏小心翼翼地扶著神憔悴的曾氏走了進來。
宋三良忙跑過去扶曾氏一把:“娘,您怎麼來了?”
曾氏沒有答他,而是拍了拍他的手,對在座的諸位道:“不能就這樣去衙門。要去,也要商量好了再去。”
汪大海找到了,這個案子也就該結案了。可汪大海口口聲聲說宋三良要殺他,這樣去了府,宋三良不被判個斬立決,也會被判個三千裡流放。
曾氏可不能讓的寶貝兒子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宋九太爺和宋大良此時也反應過來。
宋三良要是被關了進去,說不定他們兩個人也會牽連。
特別是宋九太爺,考慮得更多。
他是秀才,每年有歲考。要是牽扯到這樣的案子裡去了,很可能會被主考判定為末等,連續三年的末等,是可以取消秀才資格的。
他忙給曾氏幫腔:“對對對,先商量好了再去府,免得把衙門的人得罪了。”
曾氏得到了宋九太爺的支持,心中輕快了不。
目犀利地朝宋積雲去,可心裡卻直打鼓。
這個孫,脾氣暴躁,目無尊長,心毒手辣,懟起來半句也不讓,整起來那更是不手。
已經連續幾次見識過宋積雲尥蹶子了,沒有把握宋積雲會不會給面子。
不過,也不要。
宋積雲要是不給面子,正好讓大家看看宋積雲是如何的不孝也行。
這麼一想,曾氏多多有了點底氣。
誰知道宋積雲好像和沒有半點罅隙似的,和風細雨地問他們:“那幾位長輩是什麼意思呢?”
曾氏原本想等宋九太爺先開口說話的,可李氏卻急得不行,不停地搖著曾氏的袖,加上曾氏見兒子神狼狽,也心痛不已,乾脆就搶在了宋九太爺之前道:“汪大海原本就是宋家窯廠的夥計,老二不在了,老三讓他辦點事,一時沒說清楚也是有的。衙那邊,就說是場誤會好了。”
宋九太爺聽著,就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曾氏要為宋三良出頭,只要保住了宋三良,自然也就保住了他和宋大良。宋積雲可不是個吃素的,他還是別攪和進去為好。
他著胡須,一副萬事都由你們說了算的樣子。
宋積雲見了,竟然也置事外地道:“祖母,您是長輩。既然您都發了話,我這個做晚輩的就算是了再大的委屈,也斷然不能讓長輩們不高興。只是我不是苦主,這法子行不行,還得您和汪大掌櫃商量才好。”
曾氏隻覺得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
汪大海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一個在他們家討飯吃的賤民罷了。
想到宋又良在時汪大海結宋又良的樣兒,連眼角都沒有掃他一下。
只是沒想到宋積雲竟然會這麼好說話。
曾氏不由滿面春風,道:“那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只是的話音還沒有落,那汪大海居然用袖抹著眼淚道:“肯定是要去府結案的。”
曾氏剎那間像被人扇了一記響亮的耳似的,臉上火辣辣有些下不了臺。
臉一沉,半是威脅半是警告地道:“汪大海,你可別犯渾!”
“老太太,我也不想啊!”汪大海哭起慘來,“三老爺非說我和大小姐勾結陷害他。這是多大的罪名啊!我背不起!今天不趁著這個機會說清楚了,我以後怎麼做人啊!”
曾氏還沒有說什麼,宋三良倒忍不住了,他瞪著汪大海就罵了起來:“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是怎麼爬到我們家樓板上的你自己心裡沒有點數?我沒弄死你你就該燒高香了,你還去衙門告我。我告訴你,就算去了衙門,有錢能使鬼推磨,還不是我宋家說什麼是什麼……”
宋積雲重重地咳了幾聲,打斷了他的話,溫聲道:“三叔父,慎言!衙的事,不是我們能非議的,我們宋家,也不是那土匪地霸。”
宋三良早已認定宋積雲是陷害他的原兇,恨不得掐死,哪裡還聽得這樣的話,可他轉念想到在府裡被打的那三十大板,脯氣得一起一伏的,最後也隻化了一句“這沒你說話的份”。
汪大海卻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似的,忙對宋積雲道:“大小姐,不是我固執不知變通,您看三老爺,到現在還對我喊打喊殺,我這也是沒辦法了!”
宋三良看汪大海就像是隻臭蟲,這臭蟲如今還爬到他的頭頂上作威作福來了,他就格外的不能忍。
他左右看看,突然掄起一把太師椅就朝汪大海上砸去:“你以為我真的收拾不了你!”
汪大海嚇得直往外躥:“救命啊!三老爺要殺我!”
宋三良破罐子罐摔,追著就打了過去:“老子就要殺了你,你能怎麼樣?”
不要說曾氏了,就是宋九太爺都看不下去了,覺得自己從前怎麼看走了眼,會覺得宋三良這個人不錯,現在看來,連宋積雲都不如。
但他沒準備管這事。
宋大良那更是不得宋三良倒霉,在旁邊看著熱鬧。
廳堂裡飛狗跳的,眾人好不容易把兩人攔開了,宋三良還像鬥似的。
曾氏也不待見汪大海,覺得他是禍事的源,可事已至此,宋三良被人抓住了把柄,憤怒,不甘都沒用。
勸宋三良:“你冷靜點!先把汪大海打發了再說。”
宋三良這下子都要委屈死了,他憤憤然地道:“娘,您是不是也覺得這事是我做的?”
曾氏覺得這還真是宋三良乾得出來的事,可這個時候,肯定不能說出來:“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我們這個時候,也不能啊!”
話語中流出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回避。
宋三良氣得吐,想爭辯又無從爭辯,滿腔的怒火只能衝著邊的太師椅發脾氣。
“劈裡啪啦”掀翻了一大片。
偏偏汪大海還在旁邊囂:“大小姐,您看,不是我不願意和三老爺和解,是三老爺不願意放過我!”
他還道:“大小姐,您得給我做主啊!我可是窯廠的人!三老爺和您打賭輸了,您以後可是窯廠管事的人,您不能不管我啊!”
什麼時候宋積雲了窯廠管事的人?!
不要說宋三良了,就是曾氏、九太爺幾個都傻了眼。
窯廠的人卻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還是那幾個把汪大海從樓板上“救”出來的年輕人,早就對宋三良滿肚子怨氣了,聞言立刻帶頭喊了起來:“是啊!大小姐,您得給我們做主啊!”
宋九太爺忙站了起來,道:“等等!這窯廠的事是窯廠的事,汪大海的事是汪大海的事,你們不要混為一談!”
就有年輕的人道:“這就是一回事。祭白瓷燒不出來,也是三老爺讓我們來找大小姐的,現在他又不認帳了。我們總得有個說理的地方吧?”
眾人的聲討一聲高過一聲。
宋九太爺知道再說下去,說不定把他也給卷了進去。
他閉了。
宋大良想到宋桃的話,也冷眼旁觀的沒有說話。
李氏急了,衝上前去,尖聲厲:“不是!不是!窯廠是我們家老爺的!宋積雲一個人,憑什麼管窯廠?”
要是在汪大海出現之前喊這句話,還有人覺得有道理,可事一步步發展到現在的局面,已經沒有人理睬了。
相比是男人還是人管窯廠,活下去更重要——像宋三良這樣,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們,用得著他們就一個桌上喝酒,用不上了就把人往死裡整的,太涼薄,他們是很畏懼的。
眾人同仇敵愾的隻想把這件事快點定下來:“大小姐,窯廠的事,我們聽您的!”
“大小姐,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宋積雲為難道:“不是我不想管,是在座的多是我的長輩,怎麼也不到我管啊!”
“可我只相信您!”汪大海跪在面前,苦苦哀求,“您要是不幫我,我拚著挨那二十大板,也要去衙門裡說個清楚。”
白告狀,不管有理無理,要先打二十大板。
汪大海這是鐵了心要和宋三良衙門裡見。
眾人也都幫他相求:“您得給我們做主!”
曾氏看了,不由閉了閉眼睛。
大熱天的,心裡卻像寒風吹過似的,骨頭裡都是冷冰冰的,仿佛瞬間人就老了十幾歲。
地攥住了宋三良氣得抖的手,不停地低聲勸他:“兒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就忍這一次。以後我們一定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那韓信還過下之辱呢……”
宋三良隻覺頭腥甜,半晌都沒有說話。
曾氏這才放下心來,咬著牙對宋積雲道:“那你就來做個中間人,看汪大海有什麼條件?”
李氏不服氣,剛說了句“憑什麼”就被曾氏一個冷眼給咽了回去。
憤慨地著宋積雲。
宋積雲卻連個眼角的余都沒有給,而是略想了想,爽快利落卻又不失謙遜地道:“既然大家都覺得我來管窯廠合適,汪大掌櫃又是窯廠的人,那我就自不量力,幫大家做這個中間人好了!”
眾人一片歡呼。
宋積雲就指使著三房的丫鬟小廝重新把廳堂的桌椅擺好了,請大家落座,溫聲問曾氏和宋三良:“祖母,三叔父,您們是什麼意思呢?”
宋三良木然地坐在那裡誰也不理。
曾氏就道:“我還是先前的意思,不用去衙門,私了。”
宋積雲勸汪大海:“你既然請了我做中間人,那就各退一步。”
汪大海苦笑道:“只要三老爺答應不殺我,其他的都好商量。”
曾氏輕輕拍著兒子的手背,怕宋三良一時憤怒,又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安著他。
宋三良沒有靜。
曾氏心中微安,道:“可以!我保證三老爺不會再追究從前的事了!”
汪大海道:“那就照著三老爺之前和大小姐打賭一樣,簽一份契書。”
曾氏被堵得氣都不過來。
白紙黑字的,以後豈不是想什麼時候拿出來翻舊帳就能翻?
“不行!”曾氏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汪大海道:“那我也不答應私了。”
兩邊就僵在那裡。
宋積雲就請教宋九太爺道:“您經驗富,您看這事還有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
說完,還道:“我三叔父這脾氣,不快刀斬麻,還不知道又會攀扯些什麼人和事出來。”
這是話裡有話啊!
宋九太爺深深地看了宋積雲一眼。
要是當初汪大海失蹤沒有報案,此時就算是汪大海要去告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難道這一切都是早就算計好的?
他梳理著胡須,對宋積雲很是忌憚,怕自己不答應,宋積雲這邊還有後招,甚至怕宋積雲早就算計好了他不願意出手,讓他落在的坑裡。
宋九太爺沉思道:“要不,還是簽份契書,不寫明什麼理由,隻承諾從此以後,三老爺再也不找汪大海的麻煩,你們覺得如何?”
曾氏勉強同意。
汪大海有話說了:“大家住在一個城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三老爺和我在街上遇到了,非要我給他讓路,這算不算找麻煩?”
宋九太爺無奈地道:“那你說這契書該怎麼寫?”
“我覺得除非三老爺答應此生永不踏梁縣,不然總有見的時候。”汪大海道,“我可不敢冒這個險!”
“放屁!”李氏兇悍地道,“憑什麼讓我們離開梁縣,要走也是你走!”
宋積雲等都當沒有聽見,宋積雲還沉道:“這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抬頭著曾氏:“我記得我們家在鄉下還有間老宅,三叔父的田莊也在那裡,不如就讓三叔父移居那裡,我們有空的時候,去探三叔父也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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