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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門歌》 第142章

林之誠的聲音不大,卻極清晰平穩,一字一句,隨風送來。

想是長達二十年的刻骨仇恨終將得報,他面容雖平靜,眸中卻約可見涌的波瀾,聲線也有些僵暗啞。

平煜本來不及仔細推敲林之誠的話,只覺林之誠的指點恰好每一都正中王令的肋,幾招過後,直如醍醐灌頂。應對王令時,再不如方纔那般艱難。

而秦晏殊本就有秦門多年的功夫打下的基礎,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也聽出林之誠指點中的玄妙之

只不過,他被赤雲丹滋養出的力不如平煜那般順暢平,跟王令對招時,不時有寒氣來。

他雖有些不服氣,卻不及細想自己爲何會跟平煜在力增長上有所差別,眼見平煜如有神助,忙也沉下心來,全貫注與王令拆招。

十來招過後,平煜越發得心應手。

突然一個翻,從王令頭頂掠至他背後,趁王令回回掌的功夫,迅速跟秦晏殊對了眼

見秦晏殊會意,旋即賣了個破綻,一矮,引得王令拍向自己的肩頭。

秦晏殊在王令後,假裝中了王令之計,探臂向前,拍向王令的右腰。

哪知王令不過虛晃一槍,不等秦晏殊掌風至背後,竟生生將本已拍向平煜肩頭的掌收回,轉而轉手腕,一掌劈向後。

平煜等的便是這一招,趁王令注意力貫注在襲秦晏殊上,竟直直往上一躍,屈掌爲爪,抓向王令的雙目。

林之誠遠遠看著,見二人一點就,聲音不免昂揚了幾分,道:“點其頸下人迎。”

平煜聽得真切,左手去勢不減,右手中指及食指卻迅速並在一,宛如利劍出鞘,欺向王令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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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令襲秦晏殊不,反倒被平煜和秦晏殊背後夾擊,更兼眼部及頸部兩人前,直恨不得咬碎滿口鋼牙。

若是旁人出招也就罷了,平煜的力恰好能剋制五毒,假如他暗算功,自己就算不死也會廢掉半力。

不得不迅速收回右臂,勉力擡起一臂,擋住平煜的攻勢。

因太急於化解平煜的招式,原本抱皇帝的左臂不自一鬆,他暗暗一驚,忙收攏左臂,哪知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後的秦晏殊竟使出全力劈向他左

頓時,一辛辣無比的熱力沿著筋脈直衝天靈蓋,嚨裡更是涌出一甜腥。

虧得他力深不可測,未這一掌毀掉半生功力。

如野般低吼一聲,他迅速調力抵至後,一把將秦晏殊震開。

正要回對付平煜,不料旁黑影一閃,一旁竟衝過來一人,來勢洶洶,直抓他的側腰。

此招生猛至極,唯有極爲了解五毒破綻之人,方能一眼識別他招數上的花招,一出手便是殺招。

他眼風一掃,待看清來人,瞳孔一,王世釗!

“老匹夫,你害我不能人道,今日我定要親手結果了你,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王世釗五已扭曲變形如同野,一雙眼睛更是恨得要滴出來,雖功力遠不及王令,卻因著一份魚死網破的狠勁,甫一靠近,便將王令死死纏住。

王令三面臨敵,又兼林之誠在旁不斷指出他的破綻,面上雖竭力保持鎮定,招式上卻免不了現出頹勢。

混戰中,忽覺左臂一輕,等明白過來發生何事,頓時怒不可遏,風一般往前一撈,可是平煜卻比他更快,瞬息功夫,夾在臂彎下的皇帝已被平煜一把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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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大怒,雙手屈爪鉤,抓向平煜肩頭,平煜子卻不閃不避,反如秤砣般猛的往下一沉,隨後,攜著皇帝落於地上,拔足狂奔,轉眼間便躍回明軍陣營中,將皇上丟到榮屹等人手中。

衆人一哄而上,最快速度將皇上圍住。

眼看手中最大的籌碼被平煜奪回,王令恨得目眥裂,立刻屈指環,呼哨一聲。

不遠的三千營騎兵本正與明軍殊死搏鬥,聽得此令,面上閃過一決然之,未有片刻猶豫,便齊齊扯開上冑甲,出纏繞在軀之上的沉重事。

離得近的將士看清那,頓時面大變,“火藥!”

王令冷冷一笑,嘶聲道,“數千軍士上均裝了硝石、硫磺、木炭等,雖不能炸燬巨,但若是齊齊引,爾等難免會被炸爲泥。若是不想死在此,需答應我兩樁事。”

衆人譁然,說不出的憤然,卻因忌憚那火藥,不敢輕舉妄

好不容易皇上獲救,王令的奇功也已被破,眼看勝負已定,誰能想到,竟又橫生波折。

平煜面沉了下來,淡淡掃向不遠的衆蒙古騎兵,那羣人臉上如出一轍的毅然,對王令的指示未有半點異議。

這幫蒙古人一向不好馴服,沒想到對王令這位北元太子倒馬首是瞻,寧肯賠上自己的命,也要聽其擺佈。

他又迅速眺一圈衆人後茫茫無際的草原,暗暗皺眉,論騎,明軍又怎是蒙古騎兵的對手,就算速速撤離,也難免被其中一兩騎兵追上,若是數百名騎兵齊齊向人羣拋擲上火藥,一個便可炸傷數十人,一味蠻幹必定行不通。

除非,有什麼法子可離間三千營和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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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元人一向視那位大汗爲天神,對其嫡系傳人,自然敬仰無比,一時間,又能想出什麼好的離間計。

他沉不語,腦中卻飛轉起來,

王令見平煜等人臉上都現出猶疑之,越發沉穩下來,對平煜大聲道:“第一,將你手中的兩塊坦兒珠速速出。第二,退兵百里,爾等不得再靠近神廟。”

他知道,只要他安全撤離此,往西疾馳百里,便可見到坦布麾下的哨兵,而一旦與坦布匯合,反敗爲勝自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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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軍一片寂然。不說王令的前一個條件,如真答應第二個條件,無異於放虎歸山。

平煜雙眼微瞇,轉頭看向離得不遠的神廟,忽然想起剛纔在地殿中時發現那幅大汗生前畫像時,傅蘭芽臉上曾浮現困的神,可惜當時耳目衆多,他來不及細問。

難不有什麼發現不

一片啞默中,耳邊忽然傳來“呱嗒、呱嗒”的聲音。

這聲音出現得極突兀,擡頭一,就見一騎從帳營中奔來,遠遠看著,像是大哥旗下一位通蒙語的副將。剛纔他忙於對付王令,曾託付大哥安排兵保護傅蘭芽,這位副將也在其中。

那副將在衆目睽睽之下到了近前,不不慢舉起手中畫卷一般的事,一抖手腕,展開畫軸。

平煜定睛一看,竟是地殿中發現的那名大汗的畫像,他訝然,這畫像不是在傅蘭芽手中嗎?

奇怪的是,一見這事,王令臉就變得難看起來。

而三千營的騎兵卻齊齊用一手捂,莊嚴無比地對畫像行禮。

就聽那副將高聲用蒙語對三千營的騎兵道:“諸位皆知,當年大汗埋葬之謎。自元亡後,數十年過去,留存在世之人,幾乎無人見過真正大汗的畫像,是以一見到埋葬大汗的地下寢陵中放著此像,後人難免先爲主,將這畫像中的人當作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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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未說完,王令眸中殺氣暴漲,橫一撲,雙臂直直探出,便要挖出此人的心臟。

三千營的騎兵正聽得神,見狀,不由面面相覷。

平煜心中豁然開朗,忙縱一躍,攔住王令。

那邊秦晏殊調勻了氣息,撲向王令。

王世釗一心要取王令的老命,本不關心什麼勞什子畫像,大吼一聲,也跟著加戰局。

四人頓時纏作一

那名副將一夾馬腹,往旁馳了一段,拉開與王令的距離,接著道:“當年有人得知了大汗的埋葬之,爲了僞裝大汗的嫡系後裔,有意樑換柱,照著自己的模樣畫了一幅大汗肖像,就爲了哄騙爾等爲其賣命。其實此人本不是大汗後裔。”

他說著,抖了抖畫,對衆人道:“需知百年前所作的畫像與百年後僞造之作有許多細節不符,就算能矇騙得了大多數人,卻難以瞞天過海,諸位若不信,在下這就可爲衆人辨別此畫真僞。”

這時,騎兵中終於有人按耐不住,接話道:“你是說,這畫是假的?”

“是。”那名副將從懷中取出一個酒壺,用將壺蓋咬開,“若是百年前的肖像畫,雖因墓室中乾燥低溫,表面可保持鮮亮,但一旦拿到外頭來,畫像立時會黯淡不,諸位看這畫像,已拿出墓室許久,依然分明,此乃其一。”

“其二。”他忽然一抖壺,將壺中酒水滴落畫像,“如是近世之作,若以酒水淋之,表面落,裡也會隨之暈染,但封存百年之久的事,因料已被風乾,很難被酒水等所浸染。”

那幫騎兵一眼不眨地盯著那副畫,果然,酒水淋過之,很快便暈染得一團。

平煜聽那副將言之鑿鑿,分明是依著旁人的囑咐在胡說八道,偏還扯得有鼻子有眼。

想起先前傅蘭芽著畫像思忖的表,心中頓時如明鏡般亮無比,有些佩服又有些好笑。

若不是此時大敵當前,恨不得背後生出雙翅,立刻見到傅蘭芽纔好。

“如各位所料,有人爲了哄得諸位淪爲牆,無所不用其極,諸位莫要上當。”

騎兵果然喧譁起來,咕嚕嚕的蒙語此起彼伏,夾雜著怒不可遏的痛罵,且怒氣也越來越不住的趨勢,“布里牙特!你竟敢戲耍我等!若是真中了你的計,吾等豈不是白白丟了命?你這雜種!”

想到自己險些平白做了泥,激憤不已,紛紛扯落腰間火藥,再不肯爲這來歷不明的蒙人賣命。

王令聽得五俱焚,招式都了幾分,忽然一不小心,被平煜和秦晏殊前後夾擊,劈中骨。

一陣巨大的熱浪傳來,他眼前發黑,口險些痛得裂開,再也支撐不住,連跌數步,跌落在地。

而不等他掙扎,脖子上已橫上一柄亮閃閃的利刃。

他不用仔細打量,也知是平煜那柄繡春刀,掙扎一晌,脖子上竟被那銳氣割出一道痕,心知力大損,再無從護住己,不由得面如死灰。

了一會,他猛的擡起頭,目及遠金燦燦的落日,忽然定住,

就見夕在廣袤的草原上投下巨大的影,暮蒼茫,落眼說不盡的蒼涼,原來不知不覺間,白晝已然過去,黑夜不期而至,乍一看去,與他此時的境何等相似。

他咬了咬牙,不甘地閉上雙目。

作者有話要說:下決心替他人賣命很難,但改變主意只需一個下臺階的藉口,所以作者並不是故意將這幫蒙兵寫蠢,只不過人人都有惜命的本能罷了,如無信仰支撐,誰也不願淪爲人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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