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王行之等人退下後,沁瑤又跟藺效在外書房坐了許久,兩個人各有思量。
藺效想的是,緣覺爲何會對皇上了殺機,清虛子既跟他是舊識,不知是否曾參與其中。
沁瑤想的卻是,倘若這位所謂阿綾便是後來進了長安的蕙妃,那麼緣覺和清虛子都與是舊識,可當年蕙妃生下太子後便去世了,生前似乎也頗寵。究竟什麼原因,能引得這二人放下各自家業,搬遷到了長安呢。
“我得馬上去觀裡一趟。”沁瑤一刻也等不得了,起將清虛子的畫像捲起,對藺效道,“師父有太多事瞞著我,以往我不知道他的來歷,就算想勸他也無著手,如今既讓咱們知道了,再去問,想必他總不好意思再瞞著我了。”
藺效看一眼沁瑤,行事雖然磊落,卻向來穩妥,甚有這樣直來直往的時候,可見無論發生何事,從來都不曾懷疑過師父的爲人。
可不論他心底怎麼想,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總不好當著的面揣測師父,免得惹傷心。
沁瑤走了兩步,回頭見藺效仍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怔住,開口問:“怎麼了?”
藺效笑了笑,走近旁道:“無事,走罷,到青雲觀找道長問個明白。”
沁瑤見藺效有些疑慮的模樣,約明白過來,藺效畢竟不像一樣跟師父生活了十幾年,對師父的爲人品行了解得甚爲浮泛,尤其眼下知道了師父瞞過去份的事,恐怕已對師父起了疑心。
這好像是夫妻倆頭一回因著某件事發生分歧。
可他仍選擇了信任,陪著一道去找尋真相。
心裡滿滿漲漲的,默默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將那句謝字咽回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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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子時到天亮之前這幾個時辰,夜濃重得如同墨,風又冷又,嗚咽作響,整夜不停,讓人無可避。
沁瑤上裹著厚厚的冬,雙手被藺效握在手裡,從頭到腳都暖烘烘的,可仍覺得心底一陣一陣發寒,知道,除了緒低落的緣故,的子也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藺效將自己上的大氅取下,裹在上,摟著勸道:“去青雲觀還有一段路程,你先睡一會。”
沁瑤點點頭,窩在藺效懷裡,乖覺地閉上眼睛,可心裡怎麼也靜不下來。
自從前段時日開始著手查書院之事以來,他們越往下查,越覺得事態不好把控,越有驚心魄之。
想來那背後之人不過爲了關閉書院、重新固陣,便能悄無聲息潛書院殺死陸,可見其既有手腕又足夠心狠,是個極難對付之人。
最讓憂心的是,師父對書院的態度也太過怪異,明明已堪破了書院裡的某樣事,卻不知顧忌什麼,遲遲未採取行,而今晚,他們又查到了師父和緣覺都跟蕙妃是舊識。
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不知再繼續查下去,會查出什麼樣的真相,而這真相,他們又是否有足夠的智慧和能力去承。
睜開看一眼藺效,他面一如既往地沉靜如山,這一連串紛至沓來的雜事並未讓他將愁緒掛在臉上。
微鬆了口氣,這男人上有著讓人心定的力量,無論外界發生何事,他似乎總能盡力將事把控到最好,不躲不避,亦從不悲天憫人,
這樣想著,心緒一定,倦意便席捲而至,這回不再抵抗,不一會便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瀾王府離青雲觀穿過大半個長安城,足得一個時辰方能趕到。
不知是太過睏倦,還是藺效的懷中太舒服,沁瑤這一睡下去極沉,直到耳畔傳來金戈相擊聲,這才從濃睡中驚醒。
“怎麼了?”這聲音一向預示著兇險和刺殺,睡意頓時消散得乾乾淨淨,坐直子,睡眼惺忪地看向藺效。
藺效手中握著劍,掀開車簾,目不轉睛看著車外,火在他臉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影,神前所未有的冷肅。
沁瑤心中一驚,也探往外看去,就見馬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青雲觀。
打鬥聲便是從觀傳出來的。
更糟糕的是,觀不知什麼時候著了火,火勢沖天。
瞳孔猛的收,擔心到無以復加,“師父,師兄。”便要起跳下馬車,跳下車。
沒等起,忽然一柄飛劍朝馬車飛來,正對著車窗,直直刺向車的藺效和沁瑤。
藺效揮臂將那柄飛劍挑飛,一把扯下車簾,縱掠出馬車,穩穩立於馬背上,看清觀形,躍到地上,回頭對沁瑤喝道:“阿瑤,裡面全是一流高手,你待在車上不要出來。”
話音未落,斜刺裡殺過來兩名黑人,齊齊揮刀砍向藺效。
藺效格劍擋開劈到面門上的長刀,一擰,擡起一腳,狠狠踢中另一人的小腹。
沁瑤唯恐藺效吃虧,暗暗訣,飛出一符,對那兩名刺客使出障眼法。
那兩人就覺腳下彷彿生出無限牽絆,剛一出招,便互相撞在一,狼狽地跌倒在地,發出轟然聲響。
這兩人剛纔使的全是殺招,奔著藺效而來,招招全爲了取他命。
此時本不是手的時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藺效毫不猶豫將二人一劍一個,刺死在當地,彎下腰,扯開他們臉上面巾,果如他所料,面巾下是兩張從未見過的臉。
他蹙了蹙眉,不再在這兩人耽誤時間,揮劍往觀而去。
常嶸幾個早進了觀,正殺得興起。
來的黑人足有十餘個,全都功夫一流,常嶸、魏波,加上之前被沁瑤派在青雲觀保護清虛子師徒的王亮、呂欽懷,統共不過五六個,敵衆我寡,一時佔不了上風。
沁瑤跟著下了馬車,在觀門口張片刻,裡頭人影晃,金戈纏鬥,本無法辨清戰況。
擡頭一,見院牆甚高,索提氣躍上牆頭,穩住形之後,便開始焦急地用目找尋師父的蹤影。
所幸沒找多久,便在院角一禿禿的槐樹下看到一個青灰的影,看形和招式是師父無疑。
他邊的黑人最多,足有四五個,不論魏波等人在外圍如何極力替師父解圍,這幾個刺客都死纏著師父不放,寧可被刺得滿鮮直流,也不閃不躲,看樣子不將置師父於死地不肯罷休。
師父已經左支右絀哦,疲於應對。
沁瑤看得心焦,卻不敢喊,怕一出聲,便會爲衆刺客的靶子。
左右緩緩調準了位置,看準那幾個刺客的肩背,沉住氣,一一講手中的符飛到那幾人後,低聲唸咒,使出障眼法。
因人太多,在一,地方太過狹窄,這法子不像剛纔在觀門口對付那兩個人時那般有效,只在其中一個探往前時,要砍向清虛子的肩膀時,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魏波等人何等會把握時機,不過這一破綻,便將那人一劍刺穿。
沁瑤又依法炮製,幫著對付剩下幾人,漸漸打開僵局。
院中其他刺客看形不對,轉頭一看,便見院牆上立著個披華裘的小娘子,手中飛符,顯然懷異。
那人面一,提劍在手,便要飛劍刺向沁瑤。
可沒等他舉起胳膊,便覺手腕一熱,隨後叮的一聲,劍跌落在地。
他低頭一看,就見手腕已被人齊齊砍斷,餘瞥見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人,這人近時無聲無息,劍又格外鋒利,他竟一時未疼痛。
他面大變,多年的訓練讓他不敢發出哀嚎,咬牙握住流如注的手腕,便要就地一滾,好躲開那人的下一劍。
可藺效本沒給他息的餘地,砍下那人手腕之後,又迅速將劍刺向他腰腹,每一下都是狠決無比的殺招。
直到將此人刺死在地,藺效臉才稍有好轉,可仍不敢鬆懈,時刻留意沁瑤的靜,惟恐再有人用招對付。
有了沁瑤的障眼法相助,清虛子逐漸擺了窘境,瞅空退到一旁,了會氣,擡頭順著飛符的方向看向立在牆上的沁瑤,也想像沁瑤那樣躍到牆頭,飛符對付院中的刺客,可一運氣,口就翻滾著腥濃的腥氣,顯然已了傷。
他不敢強來,站在原地緩緩運了會氣,這才從懷中掏出符,飛向近旁幾個跟常嶸等人纏鬥的刺客。
他的符顯然在沁瑤之上,只要飛中刺客,那人不出一息功夫,準會摔倒在地。
有清虛子師徒相助,常嶸等人很快佔了上風,手起刀落。將那幾個刺客一一撂倒,只留最後兩個,預備一會拷問,將他們五花大綁捆住,丟到了一邊。
可等衆人掃乾淨,再去審問那兩人,才發現他們早已氣絕亡,本沒給他們審問的機會。
沁瑤從牆上一躍而下,跑到師父跟前,正要問他師兄在何,可觀中的火勢卻已從後院一徑蔓延到了前院,烈焰燒得房樑窗棱嗶啵作響,風不但沒吹滅熊熊烈烈,反而將火勢吹得越發無法控制。
再延宕下去,只會被烈火困在觀,一個都別想逃。
衆人不敢停留,忙退到觀外。
藺效吩咐常嶸挑出兩首扔到馬上,轉見沁瑤和清虛子滿臉憾地看著漸漸被火吞沒的青雲觀,怕他們繼續看下去心緒會愈發不佳,忙拉著他們上了馬車。
等常嶸幾人收拾妥當,藺效便令他們驅車往瀾王府一無人知曉的別院去。
馬車上,沁瑤焦急地看著師父,“師兄呢?”
清虛子先沒理會沁瑤,只顧著閉目調勻紊的氣息,這才緩緩道:“前幾日便將你師兄藏到別了。”
沁瑤愣了一下,“您爲何要藏他?”
清虛子默然。
沁瑤見師父仍不肯說實話,氣急敗壞地將那幅師父年輕時的畫像打開放到他面前,“師父,不瞞您說,這段時日我跟世子一直在調查你們的過去,我們已經知道您原是越州的一名道士,緣覺俗名蘇建甫,你們兩個都跟蕙妃是舊識,你們二十年前纔來的長安。師父,我說的對不對?事到如今,您還不什麼都不肯跟我說嗎?”
清虛子看到那幅畫,先是震驚,像是想發脾氣的模樣,可轉眼看見沁瑤一臉的沉痛,又轉爲頹然,沉默良久之後,搖搖頭,面不忍道:“你小時侯吃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過上幾天清淨日子,又跟世子又這般恩,爲師怎麼忍心將你牽扯進來?你這孩子,爲什麼就非要查下去呢!”
沁瑤恨聲道:“如今已不是像您想的那樣,不讓我們牽涉進來,我們便能置事外!自從那晚咱們不小心發現書院滿是怨靈,背後之人恐怕就已經起了殺機,今晚更是擺明了要趕盡殺絕,您再這樣一味不肯說,我們所有人全都會完蛋!”
藺效在一旁看著清虛子,見他滿頭白髮,肩膀往下垮著,彷彿著無比沉重的重擔,跟畫像上那人已經判若兩人,可見他這些年何等煎熬,不知他心底究竟藏著什麼樣的,寧可丟了命也不肯。
清虛子早已知道大勢已去,不再一味頑抗,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幽幽道:“阿瑤,可還記得爲師跟你說過幾個極邪門的道家陣法?”
沁瑤怔了一怔,點頭道:“記得!但您說過,這些法子是心不正之人用來害人的,爲天下正道所不容,從不讓我們學。”
清虛子苦笑一聲,“這當中有個陣法名喚七煞鎖嬰陣,您可能說出這陣法的邪門之?”
沁瑤在腦海中搜索了一會,思忖著說道:“佈陣時取一新死的首,將死者的魂魄鎖在,維持死者殘存的意識。再用骨釘將紮上上千個窟窿,用無形法咬齧骨,讓死者日夜著鑽心之痛,卻因困於兩道之間,無從解。等死者的怨氣積累到一定程度,再將想要鎮的孩子的生辰八字用鐵牌一面刻上,另一面塗上那孩子的鮮,於骨下,怨靈的怨氣便如數傾軋到被詛咒的孩子的上,任他再天姿聰穎,也只能日漸癡傻——”
說到此,心頭一震,“您是說!師兄就是被人下了七煞鎖嬰陣?可是這法子據說極極毒,不止會讓人癡傻,更因讓被鎮之人靈日益消耗,不出十年便會暴斃而亡。除非有人知道煉製定魂丸的法子,可即便有人知道,也不易長久維持,因這藥丸被稱爲銷金丸,每年需得耗費大量的珍奇藥材煉製——”
說著說著,猛的擡頭看向師父,正好上他苦至極的目,錯愕了一瞬,緩緩道:“難道您這些年一直在用定魂丸替師兄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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