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送信的侍離開，範江林的臉如同鍋底黑。

“果然。”他說道。

“大郎，妹妹不會有事吧？”黃氏從廳走出來聲問道，與範江林的黑臉相比，面白的嚇人。

我的家在茂源山，那是一個窮鄉僻壤，曾經最大的願是當兵掙餉，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能當上這麼大的，進進出出都有人喊一聲大人。

範江林手了鬍鬚。

從最初的潑皮到地頭蛇再到京校理，到判定爲罪的刑部兵部大人們，再到鎮守一方的大將，再到皇親國戚，如今又是太后。

這些事這些人都是他做夢都沒想過的，就算如今半夜驚醒還覺得是在做夢。

他本就想不明白也看不明白這都是什麼事。

範江林嚥了口口水。

“沒事。”他乾的說道。

黃氏對於丈夫的話沒多信服，轉頭又去周箙。

“周家哥哥。”喊道，因爲張連尊稱都忘了，直接按照自己的習慣來稱呼了，“妹妹真的沒事嗎？”

“沒事。”周箙僵著臉說道。

周家郎君可比自己丈夫見識多，朝廷的事也明白，黃氏這才神稍安。

院門邊婢回過頭，卻有些意外。

“半芹你怎麼沒哭？”問道。

小丫頭面淡然。

“哭什麼。”說道。

婢嘖嘖兩聲。

娘子要是有事了，就自盡就是了，生是娘子的人，死也是娘子的鬼，不管生還是死，都守著娘子就是了。

半芹繃著。握了雙手。

打發走黃氏，範江林送周箙出門。

“真的沒事嗎？”他還是忍不住又問道。

周箙看他一眼。

沒事….

想必此時得到消息的周老爺已經在家裝車要連夜出城了…..

“沒事。”他再次重申一遍，“我去秦家問問。”

秦家。對，這也是個皇親。而且跟高凌波不同，他們家跟娘子是要好的。

“那就有勞….”範江林忙拱手說道，話沒說完就被周箙瞪眼打斷。

“那是我妹妹！”周箙說道，加重語氣，手指了指自己，“親的！”

說罷甩袖大步而去。

那是我妹妹，我纔是親的！有勞你個鬼！

馬蹄疾馳一陣，忽又猛地收住。

後面的小廝忙跟著收住。倒地越過去，忙忙的又退回來，一臉不解的看著周箙。

“公子？”他問道。

周箙擡頭看著前方，街的盡頭秦家的宅院已經能看到了。

“這時候去吃過路神仙？太熱了！”

“那才過癮呢！”

路邊兩個人說笑著走過，過路神仙傳進耳。

周箙不由看向他們，視線追隨著二人。

過路神仙啊。

“那人威脅你，你可是怕了？那過路神仙，原本是你的，竇家據爲己有，你會甘心？”

“那不是我的。有何不甘心？”

“難道你真的是看人家做的不好，特意指點？”

“自然是真的，他們做的。實在是不好，糟踐了這吃食，指點一番，世人共，才盡此味之好。”

威脅從來不怕，把的東西據爲己有也不在乎，你想要你拿去，但是，別來犯。

犯了。避讓暫退都不會，會的只是拉開弓搭上弦。任你牛鬼蛇神，任你陌生人還是相識一場。手中的箭從來都不會有毫的猶豫。

有恩說恩，有仇說仇，你對我好，我涌泉相報，你要與我反目，我利箭應對。

這個驕傲的子連低頭避讓都不會，哪裡會折腰，可這次，是太后，是天家啊。天威之下，神鬼也難逃。

周箙又轉過頭看向街道的盡頭。

他姓秦，他是秦家的十三郎，他是秦弧。

不肯折腰，難道他就肯讓天家折腰了嗎？

周箙勒馬。

“公子？”小廝一頭霧水，怎麼急慌慌的到了跟前了又不走了，在街上打什麼轉啊。

…………..

“母親！”

秦弧的聲音在室拔高。

“我知道了，別喊了。”秦夫人說道，一面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這就進宮去看看。”

“母親，你去了先見，既然敢進宮就必然是知道可能出不來的，你先看看有何安排。”秦弧說道，“別自作主張就和太后說什麼。”

秦夫人停下腳。

“你可真囉嗦。”說道，“我知道了，我一切都聽程娘子。”

秦弧嘻嘻一笑。

“有勞母親了。”他說道。

“不勞，我心甘願的。”秦夫人哼聲說道。

看著秦夫人帶著人出了門，秦弧在廊下吐口氣。

“等待會週六這小子來了，嚇他一嚇。”他自言自語說道。

日漸漸高升，門房的小廝都躲進去了。

“難道還沒有得到消息？”秦弧自言自語說道看著門口，“難道周家的人連夜都跑了？”

說著又搖頭。

“誰跑他都不會跑的，他一定就在家裡呆著哪裡都不去的。”

說到這裡又是一笑。

“等會兒他來了，還是別跟他開玩笑了，又急又氣的他要是暈倒了就麻煩了，我又不會起死回生。”

正午的日火辣辣的照在上，一旁的小廝忍不住擡袖子汗。

“公子，你要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他問道，“進去等不一樣嗎？”

秦弧沒有說話，視線依舊看著門口。

“不一樣。”他慢慢說道，“他們對我來說不一樣，讓他們知道他們對我不一樣，我在這裡等著他，讓他一進門就看到我。”

小廝皺了皺臉。

以前也沒有這樣啊。

午後的風捲著悶熱掃過院落。蔫嗒嗒的樹葉隨之懶懶的搖晃，門前一陣熱鬧。

秦弧如同驚醒一般猛地上前邁步。

來了！來了！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十三。”秦夫人下了馬車，一面舉著團扇遮擋日。看到秦弧，也愣了下。但旋即笑了，“瞧把你急的，一直在這裡等我啊？”

說著走近前來，用扇子拍他的頭。

“你個傻小子，那也別在這裡啊，進屋子裡等也一樣啊，這麼熱。”

說著又笑。

“你這是等我呢，還是擔心程娘子？”

“虧的是我。要是別家的夫人，可是要生氣了，還沒娶媳婦呢就忘了娘。”

秦弧臉上出一笑，手拿住秦夫人的扇子。

“母親，別鬧。”他說道。

秦夫人笑著拉他的胳膊向走去。

“好了，不用擔心的，你以前可不是這樣。”說道。

因爲站立過久秦弧的腳步有些踉蹌，但很快就走穩，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門前已經恢復了安靜。

“母親，怎麼說？”他收回視線急急問道。

“我沒見。”秦夫人說道。

秦弧一怔。

“難道已經被關起來？”他皺眉問道。“連母親你也見不得？”

母親一向得太后喜歡，難道連母親請求都不行嗎？

“高家的人也太囂張了，太后不是他家的太后！”

秦夫人搖頭笑了。

“太后怎麼會不讓我見。”說道。停頓一下，“是我沒有見。”

秦弧再次一怔，看著秦夫人。

秦夫人也轉頭看向他。

“晉安郡王在見。”說道。

晉安郡王……

是嗎？

“他啊，見那是應該的啊。”秦弧笑了，說道，“但跟母親見是兩回事嘛，怎麼他見的，母親就不見了。”

秦夫人笑了笑。

“太后本是個心慈仁善的，如果晉安郡王明智。就沒有事，我也就沒必要見了。”說道。

秦弧看著母親。

“如果他不明智呢？”他說道。

………………

“怎麼樣？在這裡住的習慣嗎？”

晉安郡王問道。一面環視四周。

這是天子寢宮附近的小宮殿，既迴避了天子。又方便隨隨到。

程娘也看了眼室。

“習慣。”說道。

晉安郡王笑了。

“說的你好像住過似的。”他說道。

皇宮麼….

皇帝退位，楊汕繼位，登基大殿之前，搬進了宮，因爲還不是皇后，所以不能住進皇后宮，和楊汕暫時宿在前朝的偏殿。

當時就覺得有些倉促，其實住在王府也是可以，現在看來，不過是方便擊殺罷了。

室沉默一刻。

“程昉。”晉安郡王開口喚道，“現在，最明智最合適的是我向太后請求封地，然後帶著你離開京城。”

程娘轉過頭看他。

“封地要求偏遠的，偏遠的人們都想不起來的地方，這一去就再也進不了京城的。”晉安郡王接著說道，“可是，對不起，程昉，我不能這樣做。”

“做自己該做的想做的堅持做自己做的，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程娘說道。

“是對不起你啊。”晉安郡王說道，有些想笑。

真是沒辦法，見到這子和說話，就總是想要笑，明明現在是不該笑，也笑不出的時候。

“對不起我？那就是我的事。”程娘說道，“你和我說也沒有用。”

晉安郡王笑了。

“程昉，你看的太開了。”他說道。

“不看開又怎麼樣？”程娘說道，笑了笑，“抱住你的哭嗎？還是一臉眼淚的搖頭？”

晉安郡王看著，似乎想象了一下這個場面，噗嗤笑了。

“人做事都是爲了自己，既然是自己的選擇，自己當然要承擔後果。”程娘說道，“既沒有對不起別人之說，也不能怪別人。”

“可是，陛下他如果有事的話，你…”晉安郡王看著急道，話一出口，又瞬時恍然，“難道…”

“陛下暫時不會有事。”程娘點點頭說道。

太后以及高家打的主意就是藉著皇帝的病逝讓陪葬，可是皇帝一年後纔會去世。

這一點他們不知道，所有人不知道，但是恰好知道，所以皇太后和高家的算計對來說簡直是個笑話。

晉安郡王一怔，再次失笑。

是啊，這子哪裡會讓自己置危險，如果皇帝真的這幾天就不行了，纔不會傻到主送上門來陪葬。

但是陛下早晚是……

“以後的事是以後的事。”程娘說道，環視這殿，“人做事不要想太多，想得太多就容易主次不分，看不到眼前，眼前的事都看不到，以後的事哪能篤定。”

“那眼前的事是…”晉安郡王說道。

程娘看著殿外。

“國事。”說道。

……………………..

“留在宮裡！”

高凌波一聲喊，看著眼前的夫人，猛地從臥榻上跳下來。

“你這蠢婦人，誰讓你多出這個主意的！”

齊國夫人有些怯怯不知所措。

“老爺，不是說要除掉這個人嘛，我想這是個好機會。”說道。

“好個屁！”高凌波喊道，“又不是傻子！你挖個坑人就跳！要是肯跳，那就說這不是坑！你知道會治病，那你難道不知道能斷人生死？敢進宮敢留下，那就說明皇帝暫時不會有事。”

“皇帝還有救？”齊國夫人怔怔，“可是太醫說不行了醒不過來了。”

“是啊，醒不過來了，但是暫時又不會有事，或者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事。”高凌波瞪眼冷笑說道，“那麼，有些事就不能再拖了！”

而此時的皇宮中，陳紹向太后施禮參拜。

“臣懇請太后議立儲大計。”他說道。

前兩章皇后不能下詔書，已改。